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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女子之身 ...

  •   今日所至,又是一个陌生之所。杜双慈不再表示任何惊诧,一心一意的做船务员,招呼船客上下船与交付船资。没有外人时就静静望着他,若是偶尔他漠然的回头一瞥,她就讪讪的道:“我在学撑船……”

      殿下从来不言。

      “船家,过河。”岸上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呼喊,杜双慈朝她看去,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殿下靠岸过去。那女人急忙的上了船,急声道:“请快些送我过河,我孩子病了,我得带她去看大夫!”

      殿下的船速是固定的,无需凡人来命令她快慢。不过那女子也只是招呼一声,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怀中的女儿,轻轻摇晃着她,一会儿又焦急的摸摸她的身子,看有没有热着凉着。杜双慈见是个年轻母亲,不由安慰她道:“大姐莫慌,片刻就到了,孩子一定没事的。”

      那女子听了这话抬头对她笑笑,杜双慈发现她满面疲色,怜爱的为孩子掖好衣裳,苦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开始上吐下泻,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不行,身上又是烧……”

      她这样念着,倏然一股异味透出,那女子忙抱起孩子尴尬道:“真是对不住,她一直闹肚子……”

      然后就抱起孩子要抽出一块布巾来为她收拾,毕竟这事她真是无心又控制不了的。杜双慈当然不可能去责备于她,反而安抚一笑:“你别急,先给她清理一下,马上就靠岸了。”

      没人看到,殿下第一次皱了眉头,脸色似乎难看了一下。

      待得靠岸,那女子急急忙忙给了钱就往岸上奔,杜双慈转头,却陡见船头亦是空茫一片,哪里还有公子的影子?

      她一下白了脸色,公子怎么会不见?!

      她跳下船扯开嗓子唤了数声,一点回音都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子那么神秘那么非凡,明明没什么奇怪的事,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他突然累了,今日想提前回家,嗯,一定是这样地!

      杜双慈逼迫自己这样想着,顺着一条路往殿下住的地方跑,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这条路还没开启禁制,她一脚踏上去丝毫未觉有异。只是顾着心中焦急不停的往回跑,远远的看到那间墨色竹屋,门是开着的……

      “公子!”

      杜双慈一下惊喜不已,早忘了什么规矩,直直冲进屋中想要亲眼确定他完好无损,然后,她便看到了自己死也不愿意相信的一幕……

      公子是个女人,公子竟然是个女人?!

      她或许才刚刚出浴,一头墨发湿润的贴在白若冰雪的背脊,听到门口的动静,淡漠的转过头,那一身玲珑之美难以言喻……曲致婉转,料峭分明,是女子,是女子!

      殿下空声道:“出去。”

      杜双慈脸色红过之红一片惨白,咬牙死死瞪住她,听到这话几乎没什么反应,仍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不得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苦涩的喃道:“你是女子。”

      殿下眉头一动,淡漠着衣。

      她是第一个敢贸然误闯犯上还敢瞪她的人!殿下眼中凝聚起冰雪,吐字破冰,道:“杜双慈。”

      她第二次被他,不,是她!此时被她叫出名字来,她只觉心都是麻木的,突然疯了似地转头,朝着来路跑开,什么都不去想,她想远离这里,她要远离这里!她泪水一下滚了出来……

      只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自甘为奴,而对象只是一个无情的女子。

      这时连一条路都来跟她做对,她找不到出路,一下重重的滚到地上,世人皆知的墨仙公子,怎么可以是女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欺骗自己……不是,她何曾欺骗过自己!她连话也没与自己多说过一句,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傻子似地扑过来,真是个傻子……

      杜双慈心中委屈到了极点,隐忍着茫然与愤怒,就如自己的的确确是被她亲口欺骗了一般。想起那人待自己的冷漠,想起她竟然是女子,想起她如果早知道,至少不会如此奋不顾身的跟来……想起若是不曾朝夕相对,便是有爱恋向往,终可忘记……

      她一下扑入草地中,结结实实的哭了一个下午。

      ***

      杜双慈当然不能凭一己之力走出这片地域。她伤心到了极点,呆呆的哭这么久,待得发泄够了,茫茫抬头才见天都快黑了,起身时却不知往哪里走,只得顺着原路回到“公子”——某人的居所。门是关着的,门内有淡柔的光透出,她咬着牙瞪了一眼直直躺在竹廊上。

      她刚刚离开这么久,于屋内的人是半点感觉也无……她不做晚饭,她似乎也没意识到。

      杜双慈哀哀的枕臂望着天空,情绪大起大落至此哪里睡得着,睡不着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心中的烦躁气闷与屋内的淡漠宁静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很愤怒又重重的冒出头来。凭什么她如此难堪伤心,而始作俑者竟不知道?!

      凭什么她淡漠得从不解释自己的性别,纵使她对世人无情,而自己与她这般相处,每日叫她“公子”,她但凡有一点将自己看在眼里,不可以反驳一句么……

      自己在这里伤心落泪,哪怕今夜真的伤心至死,她可会看一眼问一句,不!都不会!

      想到此处杜双慈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下从廊上翻起来,抱起枕头直接推开门,直直走向床边,在殿下的床脚重重躺下。她想:就算她为主我为仆,我也再不睡到门外去!既然都是女子我还讲什么礼仪?既然她不在乎自己还讲什么客气?

      她不是淡漠么,她不是有气度么,她倒不介意看着她是否会做出生气得把自己扔出去的事来!

      殿下平整而睡,一袭黑衣静静的盖在身上,流动着隐隐的金光。即使睡着,都是高不可犯的王者气度。她竟然奇怪的感觉到,这个凡人在跟她,撒气?

      这真是个新鲜的词语。她还未降罪于她的触犯,她却自己跑到她面前来,撒气?

      殿下的声音寒若降雪:“杜双慈,本殿无意降罪一介凡人的愚妄,不是准你罔上。”

      杜双慈蹭地一下坐起来,直直瞪住殿下,刚好对上她宁静的侧颜,气声道:“你是哪位殿下?你还纵容我了?你是要把我扔出去还是直接杀了?”

      她现在真是一心豁出去了,即使感觉到她不是常人,此时却真的是死都不觉可惜,也就敢毫无顾忌大声大语的冲着殿下一串质问,眼珠子里都恨不能确实瞪出她的影子来。就算真惹怒了她,至少她对自己还有一丝理会……

      殿下空声道:“大胆。”

      若是以往,任何鬼任何魔听了殿下这两个字怕都是没时间感受“灵魂的恐惧”,此时却是怒极攻心的杜双慈,而她眼里的殿下即使再冷再酷,也是美得不可思议,她听不出恐怖,只有愤怒。殿下一说完,她立即接道:“我就是大胆!否则我怎么会,怎么……”

      怎么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来跟着你一个女子……想到这里,她眼眶一涩,泪水又是扑的一下滚出来,干脆翻过头去埋在枕头里痛声抽泣。

      殿下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她眼底有点奇怪的茫然,静静听着那奇怪的哭声,这与鬼殿中的哭嚎是不同的,特别压抑,特别奇怪,特别……让她歇了怪罪的想法。

      殿下心中竟然有点叹息:她的气度之高,果然如三界六道所言,凡人不可比拟么。

      她仍淡漠的合上眼,也没再管躺在她床脚哭泣的杜双慈,面无表情得好像没有一个敢突然闯进她的寝室之人。杜双慈哭了半天,别说得一句安慰,怪罪都没有一声。屋中只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她越哭越没劲,最后竟抱着枕头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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