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一只食梦徒》素楹

54、烽火格里格（下）

　　当我准备迎接死亡的洗礼时，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后背撞上温暖的怀抱，紧接着便是一声血肉模糊的闷响。
　　我胆战心惊地睁开眼，金发男人那张扭曲可怖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定格在张口咬下的那一瞬，死灰色攀上他的面庞，只轻轻一晃，便微顿于地。我这才看清，他的心口扎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桩。
　　“没事了。”不等我转头，身后的人便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
　　熟悉的声音听得我鼻尖一酸，挣扎着转头看去，那墨绿色的头发映入眼帘，以及青桐憔悴的脸。
　　“青桐……”我低低唤他，声音竟是哽咽的。
　　“乖。”青桐抚上我的脸颊，柔声安慰：“已经没事了。”
　　我看着他，突然伸手一拳揍上他的胸膛，嘟囔道：“浑蛋！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不是让你乖乖等我的么？”青桐哭笑不得地捏捏我的鼻尖，“是你自己不听话到处乱跑，还怪我啊？”
　　我不满地撅起嘴，道：“我是担心你好不好！好心好意跑来提醒你，你还不领情。”
　　青桐摇头而笑，说：“好，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让你三更半夜跑来找我的？”
　　“王庭教会和吸血鬼猎人联手了！”我看着他，极其严肃地说。
　　“然后呢？”青桐泰然自若，轻描淡写地问。
　　我登时脸黑了一半，狠狠掐了他一把，说：“什么叫做‘然后呢’？！这是多么高级的军事机密啊，你怎么可以就这个反应？！”
　　“傻丫头！”青桐伸手揉我的脸，笑着说：“这算什么高级军事机密，我们早就知道了。”
　　“啥？！”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很早之前王庭和教会就已经联合吸血鬼猎人，想要彻底清剿吸血鬼了。”青桐弹弹我的脑门，无奈地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愤怒地大吼。
　　所以我就为了这么点人尽皆知的破事差点丢了小命么？！
　　青桐无奈叹气，道：“其实你应该想得到的，雪莱和菲拉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这一句话勾起了压箱底的回忆，我突然了悟。
　　那是缪兰思就对我说：“岛小姐，我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王庭教会与吸血鬼猎人的联手，所以如果雪莱拒绝变成吸血鬼，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嘛！这需要多强大的联想想象能力啊！
　　所以我依然一脸黑气地看着青桐。
　　“好了，是我不好。”青桐抬手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低声道：“是我没有实现和你说。两方开战，你知道你今天这样冒冒失失跑来有多大的危险么？如果刚才我晚来一步……”
　　青桐的声音带上些许颤抖，他加重力道，将我揉向他的怀中，“小祚，我不能失去你。”
　　“你不会的。”我抬手静静抱着他，微笑着在他耳边低语。
　　有这一句话，我今晚傻头傻脑害得自己几乎丧命的举动就都值了。

　　“青桐。”在他怀里赖了许久，我才抬起头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青桐轻吻我的额角，笑着说：“我好歹也是始祖家族的一员，加瑟斯还不至于血脉相残。”
　　“可是……”我捏了捏他略显苍白的脸，说：“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放心。”青桐捉住我的手，轻声道：“只是一点小的惩罚，毕竟我那样公然地忤逆他。他这个做家主的不施以薄惩又如何服众呢。”
　　我不满地撅起嘴，说：“现在该怎么办？逃么？”
　　“战火已起，现在想逃也没那么容易了。”青桐摇摇头，眸中却有细碎的笑意，“你是想回吸血鬼猎人那里等弗洛德来，还是和我待在格里格？”
　　“和你！”我抓住青桐的袖子，毫不犹豫地接话。
　　青桐笑着捏捏我的脸颊，牵着我朝林子外走去。

　　黎明前的暗夜格外寂静，我站在窗前看着墨色的夜空，一点睡意也无。
　　“还在担心？”青桐从背后环住我，低声道。
　　“你不担心么？”目光落在闪烁的星辰上，我喃喃重复。
　　战乱留给人太多的阴霾，然而仅仅七年的宁静，现在又将被再次打破么？
　　“王室绝不会做出有损自身利益的事。”青桐环着我，道：“始祖家族同样也不会。”
　　我心下一惊，转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维持了十几个世纪的平衡没有那么容易打破的。”青桐抵着我的额，轻声说：“何况，现在王室和教会担心的问题以已经不复存在了。”
　　因为路西法已经离开了么？
　　我低下眸，心中明白了几分。
　　王室和教会讨伐吸血鬼，无非是害怕他们利用路西法解开诅咒，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但如今路西法已经离去，加之大规模的战乱亦容易暴露吸血鬼的存在，王室应该不会不惜血本讨伐一个已经和平相处了几十个世纪的可怕种族。
　　可若真是如此，那今夜吸血鬼猎人营地的号角声又怎么解释？
　　殷切地瞧着青桐，我眨巴眨巴眼，期待他继续说些什么。哪知他却轻弹我的额头，笑着说：“快去睡吧，折腾了一整晚，再不睡可真要天亮了。”
　　不等我说什么，他便推着我走向床榻。
　　“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青桐替我改好被子，伸手覆上我的眼，低声道。
　　他的手指微凉，有一丝轻颤。
　　青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王室和始祖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
　　奔波了一整天的困顿涌上，堕入睡梦前，我想起那枚精致的玫瑰纹章，红得耀眼。
　　我若没有看错，那枚用红线绣出的玫瑰纹章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青桐的袖口。

　　半睡半醒间，模糊听到脚步声和门拉开的声音，我陡然睁开眼，起身唤道：“青桐？”
　　脚步一顿，青桐站在门边回头看我，无奈地叹口气。
　　“睡不着么？”青桐走至床榻前坐下，重新将我按回床上。
　　“你要去哪里？”我抓着他的手，急急问道。
　　此时天已透亮，阳光透过窗子散进屋内，青桐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我很快就回来。”青桐捏捏我的脸颊，宽慰道：“你好好休息。”
　　“你要去哪里？”我仍旧紧紧抓着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青桐静静看着我，最终认输般地摇摇头，道：“我要去见加瑟斯。”
　　“见他做什么？”我心里一紧，愈加牢牢抓住他。
　　“小祚。”青桐抚上我的头发，低声道：“我必须去和他谈一谈，劝他收手。”
　　我狐疑地看着他，心里的不安却迅速膨胀开来。
　　短短一夜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室和始祖家族……
　　“我和你一起去！”想也不想地，我脱口而出。
　　青桐一愣，旋即沉声道：“不行！前线最是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可怜兮兮地把他望着，眨巴眨巴眼说：“不是还有你么。”
　　敌不过我可怜兮兮的目光，青桐干脆伸手遮住我的眼睛，沉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小祚，我不想把你卷进这些事。你只要乖乖地等我来接你，就可以了。”
　　“我不怕的。”我固执地摇头，“我只想陪着你。你所经历的，我都要参与。”
　　我不怕这一路的艰辛坎坷，我更怕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变故、太多我应该知晓却又错过的事。
　　沉默许久，青桐缓缓松开手，附身轻轻吻上我的唇，说：“好，我带你去。”

　　直到这时我才知晓，战争早在几天前就已展开，如今加瑟斯正带领着吸血鬼军团在前线浴血奋战。然，诚如青桐所说，王室和始祖家族都不会做出有损自身利益的事。就在昨晚、在路西法带着朱莉安离开之后，始祖家族的元老与王室高层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交易。
　　几十个世纪的和平不能被突然打破，若王室一意孤行想剿灭吸血鬼，那么元老们就会将王室隐瞒了几十个的秘密——吸血鬼的存在公之于众。可若王室愿意就此收手，始祖家族依旧会保证所有吸血鬼依然生活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王室的老狐狸们自然知道，即便失去了路西法和朱莉安，吸血鬼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若真的硬碰硬，即便他们有吸血鬼猎人这张王牌，依然会损失惨重，甚至暴露吸血鬼的存在，引发恐慌与动荡，得不偿失。
　　那夜，他们达成了共识，双方就此收手。
　　但吸血鬼猎人素来不停王室的命令，于是王室决定对吸血鬼猎人隐瞒这一决定，撤出了一切对吸血鬼猎人的支援，彻底让他们成为弃子。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加瑟斯公然驳斥了元老们的决定，一意孤行，坚决不肯退兵，甚至还公然挑衅吸血鬼猎人。元老震怒，便命青桐去劝说加瑟斯，若他仍不听劝，始祖家族便会彻底抛弃加瑟斯！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讷讷道：“加瑟斯不是德古拉家族的家主么？怎么……”
　　“家主？”青桐冷笑一声，道：“家主也是由元老们挑选出来的，只是被他们推上前台的玩偶罢了，一旦失去掌控，便弃之如敝履。”
　　“那……”我抓住青桐的袖子，问：“如果加瑟斯不听劝的话……”
　　“始祖家族会像王室放弃吸血鬼猎人那样放弃他，坐观他和吸血鬼猎人开战，两败俱伤。”青桐沉声道，声音冰冷。
　　心跳蓦然一滞。
　　“小祚，这才是真正的吸血鬼。”青桐头也不回地说：“真正的魔鬼。”

作者有话说

　　素素来更新了（扛锅盖迅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