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流锦年

4、第 4 章

　　翌日，有守城军士来报，昨夜，大公子带着一支铁骑连夜出城，所去方向——是王都。

　　五月，楚氏最有实力夺位的两王开战，达到高潮。南陵王节节败退。最后的仰仗，便是安雅城里的一代英豪，景氏明神将军。

　　安雅城城楼上，景明和一身战袍。

　　“明神将军！你一生英明，何必要投向南陵军？眼下局势分明，南陵军败军之将！你若速速投降还来得及！北高王爱才，将军这等将才王爷一定会有所重用的！”城下人马又开始劝降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景明和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南陵王的心思比不上北高王，手段更是差了不止一等。南陵王能拿他妻子的氏族威胁他，北高王却是安坐如山，甚至成全了他儿子的婚事，高下立判。虽然他长年镇守边关，但北高王他是见过的，亲和力，决断力，统率力，气度，智慧，魄力，丝毫不差，注定了是王者。

　　“多谢大人！承蒙王爷看重，景明和感激不尽。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明和心意已决，大人不必再劝了，明和的心里也从来没有‘投降’二字。即使是败了，明和也认了，绝不后悔！”

　　“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将军的大公子已经娶了沐莲郡主，贵为一方郡王了。将军难道连公子的见识都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

　　景明和转过头去，挥了挥手。城上，万箭齐发，箭如雨下。城下人仰马翻，立刻陷入了混战之中。

　　景明和放眼望去，已是一片混乱。城上是，城下亦是。或许自己真的错了，错在不该将安雅城拉入战局之中。这一阵若是败了，陪葬的该是安雅的守军和无辜百姓啊！

　　一抹艳丽的色彩闯入景明和的眼中。景翊一身红色的艳丽铠甲，站在城头上，指挥若定，已然有了大将之风。

　　那个预言，会成真吗？景翊，我的儿子啊……为父该怎么办呢？我不能害了你的一生，你还这么年轻，翊儿！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师啊，翊儿他真的要走上那一条路吗？看着他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聪明，我真是不忍心啊。

　　眼前仿佛一片血红，尸骨成山，血流如何，悲凉的战场上，一个红衣少年执枪而立。

　　笑问天穹，世事艰难几时休？执抢仗剑，何处天涯身是客？欲语还休，人生到尽，爱恨方休。

　　六月，北高王府。

　　“明惠郡王请止步，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花园入口处，景风被侍卫拦了下来。

　　“王爷什么时候有空？”

　　“这个——小人可就不知道了。”

　　景风蹙起了眉头。他来找北高王也已经有很多次了，可是没有一次能够见到人。手上的消息越积越多，无不是安雅城的战况。虽然他的人到了这里，但是毕竟那里还有他的父亲和弟弟。他不后悔来到这里，北高王是个贤明的王者，楚沐莲是他真心相爱的女子。但是他终究是冲动了点，父亲和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放心不下那边，虽然担心亦是枉然。

　　目前的情况是迫在眉睫，如果他见不到北高王，得不到他的允诺，那他的父亲和弟弟一定会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战争是残酷的，他早就知道了。他在战场上打拼多年，最是深有体会。对抗濯越已是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挺到了对方退军，现在又要马上投入与北高军的作战之中，安雅的兵力他清楚，不容乐观。

　　对抗外患，还有后备供给。可是对抗北高王，又哪来的供给呢？凭借南陵军那点物资，安雅够用吗？安雅城还能坚持多久？父亲还能坚持多久？

　　家族与女人。在景风的心中，已是对不起父亲一辈子了。他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去死，也绝不能让景氏毁在他的手中！父亲一代军神，绝不能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寂明少爷。”

　　昭寂明点点头，“王爷还在花园里吗？”

　　“是的。还未出来。”

　　“知道了。”昭寂明迈步走进花园。

　　景风转头看向守卫，冷眼以对，“不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的吗？他怎么可以进去？”

　　“郡王，不是小人不放您进去，这实在是……”侍卫抖了抖身子。

　　“是什么？我说话就不好使了吗？”景风在战场上历练久了，一旦发怒，满身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这是因为……昭少爷他是王爷特许的……”

　　景风看向眼前的少年。一身华服，眉清目秀，眉宇间更是有着几分独有的英气。一看便是不凡，少年才俊。

　　昭寂明淡淡地开了口：“阁下便是景氏那位明惠郡王吧？我是昭寂明。”

　　景风怔了怔。这个少年清高骄傲，似乎完全没有就爱那个一个郡王放在眼里。昭氏？景风暗暗咬牙，恨恨地想，昭氏和景氏，难道就有那么大的差别吗？一个昭氏少年，一个景氏郡王，孰轻孰重？面对一道门，他们天差地别。

　　“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昭寂明冷漠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面对少女笑了笑。

　　昭寂雪牵着北高王的手从花园里走出来，一见到昭寂明的身影就奔了过来，竟然忘记了放手，也一并拉了北高王就跑了过来。

　　“寂明参见王爷。雪儿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昭寂雪不高兴地嚷嚷道：“哥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像是会添麻烦的人吗？遂叔叔！”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她询问着北高王作证。

　　“寂明你看，我的小雪儿不高兴了。”

　　“是。哥哥知道了还不行吗？”昭寂明无奈地看着小丫头，“丫头你长本事了，竟然还敢找王爷撑腰。你给我小心点，看我回去怎么治你。”

　　昭寂雪不怕死地吐吐舌头，扯过北高王腰间的令牌，“遂叔叔，你不想看到雪儿被哥哥欺负吧？”

　　昭寂明目光突变，倒也还算平静，没有流露太多。只是落在景风眼里，就全是震惊了。那可是北高王的兵符！

　　北高王笑笑，似乎毫不在意。“雪儿喜欢这东西吗？原来如此。那就送给小雪儿好了。”

　　昭寂雪顿时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令牌，“嘻嘻，哥哥……”

　　除了北高王和昭寂雪，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昭寂明也不外如是。不过他是在场人中最镇定的一个，或者说是最不情绪外露的一个。

　　北高王竟然将号令三军的兵符交给了一个小女孩玩耍！如何能不骇人！

　　“遂叔叔，你有事？”昭寂雪看了景风一眼，“大哥哥，你就是沐莲姐姐的夫君吗？”她拉了拉景风的袍子。

　　景风不知该如何开口。看样子，这是昭寂明的妹妹，昭氏的小公主了，可是北高王对她的宠溺却明显非同一般。

　　北高王走过去摸了摸昭寂雪的脑袋，宠溺地看着她，并不说什么。

　　昭寂雪可能觉得没劲，便松开了手，转头对着昭寂明，“哥哥，我们回家了？”

　　昭寂明过去拉住妹妹的手，点点头。“王爷，那我先带寂雪回去了。”

　　“遂叔叔再见！雪儿会想你的哦！”昭寂雪眨着她漂亮的眸子，可爱地道别。也不等北高王回答，便拉着昭寂明跑了起来。

　　北高王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渐渐地又消散了下去，令人捉摸不定。这个男子，就像天边的浮云，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