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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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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端容都很不安。
她不是做坏事的料儿,不过做了一件,帮安敏渐挑了一堆俗艳的化妆品送他的侄女安绮,那讨人厌的丫头,真的,她就是一时冲动,小小的恶毒一回,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然而自回家后,左右思量,渐渐觉得心惊肉跳——
安绮若大发脾气,牵怒安敏渐,安敏渐当然也就恨上了她。无缘无故结下这样一个仇人,也许仇人算不上,人家也不把她这等无名无势的小人物儿小女子放心上,但肯定此后再不会给她好脸子看了。
越想越是后悔和后怕,自嗟自恨自怨自叹,盼着安敏渐来对她兴师问罪。这样也好,若然他不够深沉,像他表面表现的那般光明开朗,他一定会来质问她的。那她正好借机道歉赔罪了事。
但许多天,顾三不回来,安敏渐也绝了消息。
当然顾三不在,安敏渐也不愿意来这个地方,也许是一种贵族式的矫情,觉得到这么“下流”的地方来,会沾染上穷气和贱气。
不不不,她不能这样把他往坏里想,凭这几次见面他对她的态度,可见不是那等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对她这样客气,分明连假装的必要也没有——假装来讨好她么,那太可笑了。也许他不过是工作忙,更何况顾三不在他来做什么呢,就为了她特意来一趟?犯不着呀!不然就为了和一个老妈子大眼瞪小眼的,何苦来哉。
总之这事是她做错了,就该这般心里受罪,心不安吗?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端雍忽然兴冲冲地来了,进了屋,抓着她的手,瞪得极大的眼睛,透露一丝兴奋,他的手还抖着:“好妹妹,也许咱们就要有好日子过了。”
好日子?
端容忽有不好的预感:“这话怎么讲?”
“这你别管,你快收拾行李!”
他前屋后屋团团转,这抓一把那抓一把:“你收拾好行李在家里等我,不要随便外出,快则一月,慢,就两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兄妹远走高飞!”
简直说得像是情侣私奔。
然而这个他们生活了几乎半辈子的地方,怎么能说离开就能离开,所谓人离乡贱。端容急了:“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房子,这房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爸妈留给我们的,我不能走,更何况我还要上学呢,我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走?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我说清楚!”
“我现在哪里和你说得清楚,总之你把行李收拾好,省得到时候抓瞎,上学,到哪里不能上,这容易得很,只要你喜欢,上一辈子也无谓!”
端容不容自己就这样被他唬弄,眼看着端雍就要走,她马上冲上去,抓住他:“你不和我说清楚,就死,我也不会离开这里!”
端雍一脸的难言之隐,他用手把它抹平了,笑,苦笑:“不走,也许真会死,我不骗你,这可是要命的事,你听哥哥一回吧,算哥哥求你!”
他把她的手指从手臂上一个个扳开,终于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端容全身无力瘫坐到地上,蓦然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她左思右想,吃不好睡不好,这样过了有七天,人瘦了一圈,原本还算得上白嫩的皮肤,黄了,并起了斑,原本还算亮的眼睛,暗下去,钝下去,有了黑眼圈。
顾三回来了,一见,简直给骇一跳:“这是怎么了?你出了什么事?”
在端容的想象里,与顾三的“久别重逢”该是诸般美满和激动,但现在,显然的,她全没这等“风清月明谈情说爱”的心思。她忍不住哭起来,对着他,她似乎就可以把故作的坚强放一放,放肆地软弱一会儿,一会儿也好呀!
然而哭是哭,她理智还在,还没有发昏——端雍的这一件事,她原本是瞒着他,而今当然也没有让他帮忙的立场,并且,也不见得他就能帮上忙。
顾三很慌乱,以他这些年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他完全没法子相对。以往都是人家讨好着他,哪里敢哭,就算哭,他也是蛮不在乎,因为根本不把那女孩子放在心上。只有安绮这个死丫头,常常让他头痛,但就是他疼她,在她哭得他烦的时候,他也就不理会了,随她去。
无奈对着这个女孩子,才认识了不过半年的女孩子,她哭得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要撒手不管,他不忍心,也舍不得。
但也不敢造次,他递手帕给她:“别哭坏了眼睛!”
“我没事!”端容接过手帕,胡乱抹了抹眼泪,又笑,“我是这两天不太舒服,一点小毛病,也不至于苦闷到哭,就是看到你后,忽然变得很奇怪,很软弱……”
她越说,越说不下去,这是什么话,忽然见到他就很奇怪很软弱——简直像是告白。
她即时的闭嘴了,垂了头,两只手无所事事,只把手帕揉了又揉,恨不能揉烂了它。
顾三看出了她的尴尬,忙把话拓开:“该是我到医院打针的时候了,又要麻烦密斯沈陪我去一趟。”
端容也松口气:“好,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结果到医院打完针,顾三非要她做个检查:“你不是讲你身子不爽快!”
可她身子不爽快完全是心病造成的,要她也不好说,但实在不想浪费无谓的钱在这里,就有点急:“我没病,我好好的,真的,我其实是有点烦。”
“那又是为什么烦?”
他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左右想不出来借口,忽然叹口气:“我是觉得难为情,不好意思和你讲,可你一定要问,我就告诉你,其实是为了你小舅舅,安敏渐先生。”
顾三完全是措手不及的愕然,端容能和安敏渐有什么过节,她为他烦恼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倒笑了:“愿闻其详!”
端容便把半月前在他家里遇见安敏渐并被拜托帮着给安绮挑选礼物的事说了。在端雍回来前,她的确是为这一件事情非常苦恼,想这总能应付过去了吧。
然而这个少年,有时候有狐的狡黠和伶俐,他嗅出来一丝不同寻常:“你太多心了,敏渐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至于安绮那丫头,几时少发过脾气,你不必管她,只管放着心,没人怪你的!”他话一顿,声音愈低得温柔,“真的只是这一件事让你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