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再见》诗笔未落

5、第二章（2）

　　凌熙只好望着我：“陆拓，你听韩晟那张嘴巴。”
　　我嘴角扬起笑容：“其实，韩晟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啊。难道你不高兴我向你求婚？”
　　凌熙惊讶，原以为我会帮着她，没想到我会站在韩晟这一方。凌熙瞟了我一眼，紧接着低头佯装喝水，只见那小巧的耳朵泛着微红。
　　看我取笑凌熙，韩晟笑得更加放肆。我只好开口为凌熙扳回一局：“韩晟，凌熙的眼神要是能够杀人，你早就被活剐得见骨血了，还能让你在这笑得肆无忌惮。”
　　韩晟继续揄揶：“那也得等她练就了那身本领。凌熙，你别竟是喝水，等下菜还没吃上几口就猛跑洗手间。人家会以为，坐在你对面的陆拓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凌熙望着一杯快见底的温开水，呐呐道：“我就是口渴行了吧。”
　　“那是，你那是对某人口渴。”韩晟又狠狠丢下一个炸弹。
　　凌熙实在是无力招架，没有回答，看了眼我，认命地低下头看着菜谱。
　　韩晟和我相视一笑，这才放过凌熙：“不说了，再说下去，你那身活剐本领没学会。心里也必定要对我动用大明十大酷刑，我可不想自己真的由此变得血肉模糊了还要被五马分尸。”
　　凌熙被他的话逗笑：“你知道就好。我要真是能练就那本领，你绝对会是第一个。所以呢，还是少想着欺负我才能留下个全尸。”
　　‘“你还是练成了再跟我说这句话啊。”韩晟说得事不关己的轻松。
　　话音才落，我开口问：“凌熙，你后悔接受我的求婚吗？”
　　求婚？这个词离着我已经好远了，但是，在前几天回国，我对凌熙求婚了。现在想起来，也失去了很多当时冒出的复杂感觉。
　　“陆拓，你知道你在向我承诺什么吗？”记得凌熙当时这样问着我，带着不确定。
　　而我呢？话里竟带着现在已经无法理解的笃定：“我知道，我愿意给你一个永远的承诺。而你，要接受吗？”
　　那个时候的凌熙完全没有女性的矜持，好像我会就在下一秒钟将承诺收回去，毫不掩饰激动的神色答应：“当然，我愿意接受你给你的承诺。”
　　现在想着，她不会后悔吗？其实，我心里是希望凌熙能够拒绝的，至少她会要求一个美好的求婚作为拒绝的理由，而不是在回程的车上，因为我的草率而满心欣喜的答应。
　　“哪，你还敢说，没有烛光晚餐也就算了，连个求婚戒都没有，这可是我遇到的最不浪漫的求婚方式啊。”虽然说得埋怨，但是脸上却看不出失望的神色。
　　韩晟看了眼我：“你是想说你的行情很好吗？”
　　凌熙喃喃道：“就算行情再好，还不是已经被某个不浪漫的家伙吃得死死的了。”
　　“我看干脆直接晋级算了，还要来个未婚，不嫌麻烦吗？你行情好，陆拓的行情也不见得差。”韩晟在旁边不知道是鼓吹还是笑话凌熙。
　　凌熙将目光转向我，笑盈盈的：“那不行，我还想过几年的单身生活呢。结婚，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太早了。”
　　凌熙投来一个让我顿时觉得安心的笑容。一件事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像一枚硬币，向来会有两种。说真的，这个答案恰好是我想听到的。
　　“结婚太早，你不知道这个家伙……”自觉发现说错话，韩晟赶紧打住。
　　初听到这话，我的脸色也不太自然的变了下，又很快恢复了没事发生的样子。这个事实已经远去很久了，只是我的接受向来要比别人来得更长。
　　韩晟断了后面的话，凌熙一脸狐疑：“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韩晟再自然不过的转开话题：“哪有，你说得对，你们两个现在都醉心事业，结不结婚没什么两样。”
　　凌熙仿佛有了想杀人的冲动，眼神格外凌厉：“什么叫没有什么两样，两者大大不同的好不好。”
　　韩晟赔笑：“是，非常不同。没结婚，你是凌小姐，结了婚，你就是陆太太了。”
　　这话，似乎很让凌熙觉得满意极了，凌熙把笑容挂在嘴边：“我去下洗手间。”
　　待凌熙走远后，我才开口：“我会找个时间，跟凌熙说这件事。” 这件事，毕竟已经被尘封几年了，而凌熙也完全不知道。至少我和韩晟从没想过要让她知道。
　　“哪件事？”韩晟故意明知故问。
　　我拿着酒杯，摇晃着杯中玫瑰色的液体，让酒香缓慢散发出来。喝了一口：“让凌熙知道，我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婚姻。我和苏里那段只持续了不到一年的短暂而残酷的婚姻。
　　“没必要的话，她也不一定非得知道。”韩晟话里带着不苟同，“说实话陆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凌熙当时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你跟她求婚了，说真的我当时真替她高兴，她的爱终于被回报了。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没有预兆的跟她求婚，你真的想好定下来了？”
　　这几年，韩晟知道我的心里是空着的，或者应该说是残缺，一直一直的等待着苏里回来，将残缺补好，将心填满。我一口饮尽杯中酒，自嘲：“四年了，也该让一切都过去了。”
　　“对你来说能算是过去？陆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真想让过去的过去，那是最好的。”韩晟正色道，“凌熙不是不错，是很不错，这一点你这个被爱着的人最清楚不过。你真的想要定下来，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不要让凌熙受到伤害，你比谁都清楚她是有多爱你。”
　　我知道韩晟这话有多重有多认真，我点头：“我知道。我也无法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免不了让凌熙受伤，我会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任谁听了都知道这话有多么不堪一击。韩晟了解我，也就能知道这是我仅能做的最大的保证。
　　“陆拓，我希望我永远都看不到这样的结果。”
　　韩晟刚说完，他的手机便响起，做了个手势，他便起身走到接听区。我又给自己倒了酒，慢慢地饮着，放下酒杯，眼睛向窗外不经意地一看。
　　街的对面，背对着我在买什么的人。她的身影，即便在多年之后，还是那么清晰深刻，何况它还时不时地到梦里造访。身边那个小男孩好像看见我正往他们那边望，拉着苏里的衣袖，仰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里转过来。
　　刹那间，我和苏里隔着玻璃，四目相对。苏里安静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像是本古典书籍里的章节，以很吸引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四年后的现在，这样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这次，是真正的对视，这样的真实让我心里衍生出一种害怕，浅浅的却很真实，害怕会像以前所看见的只是一个影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住，可是一接近它就立刻消失不见。
　　苏里眼中有着惊讶，神色也变得不太自然，带着怀疑不敢置信的意味。相较于苏里的惊慌，我想我足够冷静，我现在学会懂得将情绪隐藏，在这些年的无望等待中，我早已将那份炽热压制最底下。脑海中顿时涌出很多种想法，可我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容色淡静，目光沉静地望着苏里。
　　一直到苏里匆忙地拉着小男孩离开，一直到凌熙回到我的对面，我的目光才从窗外收回。
　　凌熙坐下，看了下窗外，回头问：“韩晟人呢？”
　　我为凌熙的空杯里倒上酒：“他去吸烟区那里接了电话了。”
　　凌熙拿起酒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低声说：“陆拓，我们都没有庆祝我们的订婚耶。”
　　我在心里咀嚼着这话。突然想起，四年前，苏里坐在对面，拿着杯子，微笑着看我，说了同样一句话。而刚刚，她就在我眼前出现，然后消失不见。
　　“陆拓？”凌熙的声音不大，很清脆。
　　我抬起头，微笑看凌熙。“你告诉我爸，他会非常乐意办个盛大的订婚宴。”我将空杯倒上酒。
　　“我才不管盛不盛大，我在乎的是这个订婚宴里你的角色。”
　　凌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从我见她第一眼，她便一直这样美丽着，像一朵艳丽的玫瑰，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不想看她眼里的期望变成失望，我点头：“当然，这是我们的订婚宴。”
　　凌熙的心并不脆弱，只是遇到了我，她的心里才会有害怕。这是她对我说过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让她产生这种想法。
　　尽管不去想我为什么突然求婚，不去想这背后是不是存在着她不能轻易触碰的东西，不去想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与不真实。她说，她只是想在我主动伸出手的时候。紧紧地抓住我，不放开。
　　这会，凌熙便伸出手，叠在我搁在桌上的手之上，一脸认真和希冀：“陆拓，既然你愿意给出承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你。往后，任何事任何人，也不能让我轻易松手。”
　　我看着凌熙目光中的坚定，就像夺目的光华，逼人，也让人折服。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顿时烙印在我胸口上，灼热而沉重。我没有回握那双手，也没有抽回，只是嘴角扬起，露出笑容，复杂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