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琅嬛福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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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时，只觉景况似曾相识，待要惊诧，又觉十分安心合意的。正在不解之际，便见远处隐隐约约，仙气缭绕，更有丝竹声声，心神一顿，不由上得前去。
不想此处竟是个门户森严的所在，晴雯在门下张望一回，因见两个小童站岗，便道：“敢问这是哪里？可有管事的没有？”
那小童目不斜视，看也不曾看人，只冰雕一样不言不语。
晴雯无法，又痴痴站了半刻，只觉得身上凉阴阴冷冰冰。又看这两个小童年纪虽轻，却毫无稚气，寻常人竟望之不敢近身，当即心生退意，回身便走。
然而却又走不成的，只听嘎哒一声，门上忽然解了栓，早有人迎了出来唤道：“姑娘且慢！”
晴雯只得复又回来，却见那门上俩童已然全无踪迹，面前门洞大开，只余一人，姿容艳丽，通身白雪一般。
那人见她瞠目，乃笑道：“姑娘在下界染了凡尘，自然难辨故土。偏这两个童儿也是铁石，竟不识人。”说着施施而行，走在晴雯身前一丈。
晴雯受她所惑，虽不知前面何方何地，只跟在其后，一路几层辗转，终于到了一处。只见一座参天玄门，上书四个大字，乃是‘孽海情天’
晴雯满腹狐疑，不知不觉已然进了二门，满眼所见处不外乎匾额对联，便感乏味。待要让那白衣女子携了她走，却听那人道：“姑娘如今十分里已有七八悟了，剩余二三皆在这里，便连你复生一节也尽在此，看或不看，只由你把老人。”说着竟不管晴雯何去何从，只朝那管弦繁盛之处去了。
晴雯无可奈何，因并不识得那许多字，只得一头撞进一个门去，见满屋都是箱橱，整齐排列，上面又有封条按着，十分不忍。半晌，方哀叹着拆了一个，取出花册来从头到尾粗粗看了，并不知是何滋味，便又弃了，拾起旁边一个。如此直翻了十几本，也不明上面所说何事，只是画得极好，瞧着也觉熟悉非常，便耐下心来，依次皆看了。
期间不知花费多久，出来时仍旧那副景象。晴雯看着门前一左一右两个小童，竟又不见先前那领路女子，不由暗暗纳罕一回，待要回头寻路，只见身后一处高崖，千尺万丈，崖底滚滚江流，十分骇人。
晴雯只得向那两个童儿央求道：“还求上仙搭救，赏我一个筏子渡江！”
那小童粉雕玉琢，出口却森森道：“姑娘差矣，前面一马平川，哪里有河？”
晴雯听说转身去看，竟然大别从前。只见果然依那小童所言，面前路途平坦，四周又有花香鸟语，好不惬意，便道了谢。然而堪堪挪了一步，身子骤然直坠下去，只听‘噗通’一声仍旧掉进水里，更有水中好多利爪拉她。
晴雯口中哀呼，泱泱灌进许多泥沙，不由失声叫道：“姑娘救我！”
此言一出，竟如惊雷一般，吓得林黛玉一怔，方扑上去抱住晴雯道：“好姐姐，你可醒来了。”说着便要垂泪。
那晴雯犹不知身在何处，只觉额上冰凉一片，偏偏动不得。
林黛玉见状忙轻轻拍她一回道：“姐姐，姐姐，醒一醒。”
晴雯此时方知有人叫她，半晌，便通了头脑，慢慢睁开眼来看了一回。因见黛玉在旁，身侧却有宝玉和一位着鹅黄短袄的小姐，因不认识，不由道：“……你们……如何倒……在这里……”
林黛玉方舒了一口气道：“姐姐业已昏睡了几日，打发大夫来看，只说不妨事，却又不醒，着实愁人。”
晴雯闻言想了想，只觉梦中光景说不出的离奇古怪，然而经由此役却又仿佛轻了一层，一时倒放开了手，只向那小姐道：“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姑娘？”
不待小姐说话，便听得贾宝玉一旁笑道：“姐姐看这品行模样，只说还能是谁？”
晴雯听说方细细看了那人一回，见她素雅大方，颈上一方金锁，已知是薛宝钗无疑，却不便直说，只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素来极没见识，哪里能猜得出？”
一语未了，林黛玉胸中早冷笑一声。虽极短促，又几近失声，然而晴雯挨得极近，又素来知道宝钗手段，想必这几日的光景已然惹下了什么，当即了然的轻轻握住黛玉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
林黛玉立即醒悟，与那薛宝钗对看一眼，别过头去。
贾宝玉自不知道她二人有何瓜葛往来，只仍旧笑嘻嘻道：“姐姐如今醒了，我们也该去回过老祖宗。便是林妹妹也可卸下担子歇一歇。”
晴雯闻言忙顺势遣散了玉钗二人，因见薛宝钗小小年纪进退得宜，更比鸳鸯还谨慎规矩，心中难免怅然。又看林黛玉一副寡淡姿态，虽不如何伤心难过，只冷冷的，忙安抚了一回：“我也好了，姑娘还有什么愁的？再者如今过完节，春暖花开，圆中的景致也该放了，那时一众姐妹也都愿意出门，岂不平添了许多乐趣么？”
林黛玉听说强笑一回，见晴雯目光殷切，实在不忍驳她，便道：“是这个道理！只是我的病春秋之际最盛，怕是难得和大家顽在一处。”
晴雯深知她性子冷淡，与人难以热络，又孤傲，说话直白。在这一群小姐中只怕常有鹤立鸡群之感，忙细细劝慰一番不提。
如今只说那晴雯当日闹得不可开交，虽有贾母主持，竟也了了事端，只是恶评如潮，更有许多素日里看不得她行事为人的趁势推她，一时倒弄得个墙倒。
贾母那里虽说从小看她长起来，最是知道根底，然而到底不是家生的奴才，比不得鸳鸯等出身干净清白，多听了这些话，心中自然十分反感。私下里便常与鸳鸯珍珠等说起，幸而鸳鸯为人公道，只有襄助晴雯的，再不肯暗害她。
然而珍珠却与她难是一条心肠，因见贾母忧心，便顺势道：“我瞧着晴雯最是出类拔萃，针线又好，只是过于刚烈。什么事不能缓缓的来呢？却要闹出这样的震动来，一则爷们面上无光。二则老太太也未必高兴地，偏偏她是个没理论的，只任性妄为，知道的只说咱们这里娇纵下人，最有公论。不知道的怕是要嚼烂了舌头也未可知。”说着偷偷看了贾母一回，见她无波无澜，喜怒不定，忙转圜道：“话虽这样说，我又知道什么？不过是看着形势这样差，为大家忧心罢了！”
贾母闻言沉吟半晌，未说一语，只缓缓道：“难得你和鸳鸯不一样，心中有杆称。依你看，如今倒要怎么是好？”
珍珠道：“我才说自己糊涂，老太太动动手指便强我们百倍十倍。再者我和晴雯虽不是一奶同胞，比肩长到现在，只怕比自家的兄弟姐妹还亲近，只有望她好的，哪里能有什么想头？”
贾母听说深深看了珍珠一回，乃笑道：“既如此，倘或拿你换了晴雯去服侍林姑娘可又怎么样呢？”
珍珠本意是不愿与晴雯争锋，便时刻想要寻个法子弄她离了这里，好与宝玉献媚。不想如今却说要把自己与了林黛玉，那时岂不是更远了一层，忙自悔不迭，便道：“只怕姑娘那里不顺服，她与晴雯那样相好，便是拿鸳鸯去换恐怕也难，何况我呢？”
一语未必，贾母早摇了摇手叹道：“既然知道这个，不过白白嚼舌根罢了！“说着让她出去叫鸳鸯进来，只说有事要做。
珍珠无法，满面羞愧，自知贾母非是王夫人等，此番不过拿石头砸了自己。幸而竟未深究她的得失，不然哪里能全身而退。由此倒推翻了日后诸多谋划，只讳莫如深起来。
却说晴雯因在房中养病，那林黛玉虽耳闻许多传言，却未与她透露一字，是以竟一直蒙在鼓中。
这一日觉得精神渐缓，便要出来，林黛玉强留不得，只好实言道出一半。
晴雯还当是什么，一时听说了，也只道：“不过都是奴才，倒要彼此打压排挤，争出个高低上下。真真好笑！“说着又向黛玉道：”我却不怕说，只是多早晚倘或侮辱了姑娘的名誉，那时候万死难辞，不如现在撵我出去也就罢了。”
林黛玉自从那日见识过晴雯行事，便知她身心最坚，受不得污蔑。这会子才消停了，再闹起来，又要给旁人议论纷纷，忙道：“即便没有你，我又是什么好的不成？这里的丫头婆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我虽来的短，也难免背后有人说我。他们要说，咱们是个菩萨转世也只有被他们泼污水的，他们若然不说，咱们是个罗刹又有何干？”
晴雯听她言语凄然，虽未必甘愿如此，却十二万分的豁达，便点点头道：“姑娘只看得开别人，自己却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琅嬛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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