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弈妖局》蝶影微踪

22、第二十一章

　　灵眦一下子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妖精们也不闹了，伺候他这个大王甚是周到。而桃夭也是换着法子逗他开心。但是灵眦现在只想变成石头，他有一次和桃夭讨论到了让他接替自己做妖王的事情。 本来陪着笑脸的桃夭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双目圆瞪，脸憋得通红，大叫大嚷：“灵眦，你最好给我自觉点！你什么意思？要抛弃我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还有良心吗？？”

　　灵眦被骂得有些懵，他看着盛怒的桃夭，讷讷地重复：“抛弃你？”桃夭愣了一下，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脸顿时红得彻底，结结巴巴地补救：“我是说……抛弃整个妖族？？？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妖王！史上最渣！千古难遇！”

　　灵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你不是老是夸耀自己的功德和本领，说自己是妖族千古难遇的明君吗，现在我将位置让给你不是正好了？”

　　桃夭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动手，正在这时，门口有一个声音款款响起：“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但是在下有几句话说。”

　　这音色清雅，语调带着淡淡的旖旎风情，本该让人听了通体舒适的，但是在灵眦和桃夭听来，却似魔鬼恐怖的低喃。果然，二人回头，看见了门口站着那疯子神仙——陌陎。

　　而他后面站着的那个人，或者确切来说，那位仙，更是让灵眦二人呆若木鸡。

　　那位面露迷惘神色的绝色仙人正是离熏。

　　离熏还是那种雪雕狐狸的即视感——相貌妖艳，神色圣洁，眼神冰冷。灵眦不自禁想到，这就是他当初想要的吗？抛弃过往的一切，成为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神仙。正当他发愣之际，陌殊又开口了：“仙帝临时召我有事，我的在茂麟的差事就先拜托给新飞升的梨花仙君了。”他垂下眼睛，闲闲地说道，说完后，又挑起眼来，目光浅浅地流转，意味深长地望着灵眦。而灵眦成功地给了他一张麻木的脸。

　　“哦。”他干巴巴地应声。

　　离熏也惊讶了，显然陌殊带他来之前没有和他商量过。他听从那个名叫小五的仙人的指导，一路打听，找到了这位陌殊。甫一看见陌殊的时候，他的脸有些发烫，陌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让他不自禁低下了头。陌殊看到他也呆了几秒，然后说道：“真傻。”离熏于是抬起头来问道：“我们原来认识吗？我的记忆都没了。”陌殊又是一怔，几秒之后，他笑了：“不，我们不认识。但是，”他走到离熏身边，轻轻拿起他的一绺长发，用发梢挠着他尖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我知道如何能让你快乐。”

　　离熏于是被带进内室，他没有一丝反抗与不适感，就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陌殊摸着他的皮肤，笑道：“好凉，果然是冰肌玉骨。”离熏感到陌殊的身体很热，而他仿佛怕热一般，将整个身子覆盖在离熏的身上，双腿与他的交缠，双臂与他的相环。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生理反应也被无视的拥抱着。然后，离熏就听到陌殊对他说，要带他去人间的事。

　　他不知道，去人间，是让他做妖物管理员的。离熏望着那两只妖，有些呆。他完全不认识他们，尽管他觉得其中一只妖长得很像神仙，面无表情的样子、双目放空的样子也很萌，但他还是对这群麻烦的妖们没有一点兴趣，他犹豫地看向陌殊，寻思要不要推掉这份莫名其妙的差事。

　　陌殊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前，脸色一沉，抢先说：“新飞升的仙人需要接触妖类，感化之，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离熏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说出推辞的话来，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桃夭再也忍不住了。他心中着急上火已经很久了。他本以为灵眦会发挥平时伶牙俐齿的本领，立刻将陌殊这种促狭的建议驳回。万没想到，灵眦这个不争气的忽然变成了个逆来顺受的包子，呆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一句话都没有！桃夭知道灵眦朝夕对着一个失忆的离熏仙人会有多么痛苦！他想都不敢想，一想胸腔左边就特别疼。

　　于是，桃夭门很大地吼开了：“不行！我们是良妖，本来就不用神仙来管！他……”他略略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狠下心，指着离熏道，“他这个，这个菜鸟神仙，怎么管我们？我不服！我就听大王的！”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去撞更加呆若木鸡的灵眦，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话断然拒绝。

　　陌殊看着桃夭这只碍眼的妖怪，眼里掠过一道不耐烦的残狠之光，最近，他的耐心变得越来越差。正待开口，却听灵眦开口了，声音平稳，没有过多的感情。

　　他说：“我愿意听从离熏仙君的安排。”

　　玉梧带着封凰走在海界的结界里。封篁对他还是那副死脸，爱搭不理的。而玉梧毫不在意，他看着结界里往来的龙族看见他惊讶的样子，微微笑着，对封篁道：“咦，怎么不见鲛人？难道鲛人都被放回老家了？”封篁哼了一声，他实在不懂为啥玉梧忽然说要来微服私访海界，而且还点名带上自己。但是最过分的是！海界大部分的龙族都见过他，他还居然对自己的尊荣不做一点化装处理，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在海界最宽敞的太平大道上。这太平大道宽阔笔直，直通龙王的水晶宝殿。

　　果不其然，太平大道的尽头烟尘渐起，几个龙族侍卫驾着骏马向两人飞驰而来。玉梧于是停下脚步，封篁把一口银牙咬得格格响，侧脸别开目光，看都不想看玉梧这个令人无语的二货一眼。

　　那几个龙族侍卫身披金光闪闪的帅气战甲，龙眼含威，到了两人面前，潇洒地翻身下马，单膝跪落，齐声道：“龙王恭请仙帝移驾正殿！”

　　玉梧唇角泛起微笑，也不应答，走上前，一个飞身，姿势优美地直接跨上一匹骏马，骏马受惊，前蹄离地，仰头嘶叫。而玉梧顺势拉住缰绳，直接驾马向正殿驰去。

　　正殿门口的水晶台阶上，立着挺拔威严的龙王，他面色阴沉，戒备地看着由远及近的策马而来的玉梧。

　　马行至身前时，龙王依旧岿然不动，他身边的龙族想劝他离开，但是看见他的严肃威严，又怯了。

　　那匹骏马的蹄子几乎要触碰到龙王衣角的时候，玉梧手中一紧，终于拉了缰绳，骏马嘶叫一声，在龙王身前停下来，而龙王一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尽管的他的冕旒已经晃动不止。

　　敖麟的表情在看到玉梧下马之后才有一丝的变化，他微微欠身行礼：“仙帝。”玉梧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那些脸孔绷得死紧的龙族，忽然就绽开了如花的笑容：“微服私访还是被诸位发现了，实在是惭愧。”

　　敖麟知道这位仙帝的路数，对他的话丝毫不惊讶，他问仙帝：“不知仙帝驾临海界所为何事？”

　　玉梧半晌没有回答。

　　敖麟低垂的面孔渐渐泛起了杀气，而他身后敖麓已经去摸腰间的佩剑了。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此时，封篁也赶到了，他站在仙帝身后，一下子就感到了面前那堆黑压压的龙族身上涌动的杀气。他瞬间有些为玉梧担心起来，暗暗聚气，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忽然，仙帝大笑起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敖麟也将头抬起来了，威严的双目里含着惊讶，愕然看着面前的玉梧，身后的敖麓以及其他龙族们也都张口结舌，而玉梧身后的封篁更是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的人，和看一个失心疯差不多。

　　尊贵的仙帝玉梧，在众人的瞪视中，居然双目含情，面泛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道：“我，我只是来玩儿的……”

　　气氛毁于一瞬，所有人觉得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忽然不见了，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而封篁这时候作为唯一一个和玉梧一派的人，羞愧得几乎想逃出结界，一头扎进黑暗的深海。

　　独孤忠醒来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

　　他努力睁大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自己瞎了还是进入异空间了。这都是些什么事！他本来不该受这种罪！

　　忽然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了，独孤忠一下子便辨认出那个妖异又慵懒的声音，正是海底那道紫光。

　　紫光说：“你本不该受这种罪，但是你是被选中的人。”

　　独孤忠的牙齿在打战，忽然眼前一亮，一道妖异的紫光从前方射来，他立嫌刺眼地闭上眼睛，并用胳膊挡住。

　　但，这时，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胳膊，独孤忠低下头，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那是一只格外漂亮的手，修长白皙，柔若无骨，纤长的指甲是渐变的深紫色，越接近指尖紫色越浅。独孤忠无法分辨这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手，说是男人的手，这手太秀气、太妖冶，而说是女人的手，这手又太修长了，一般女人的手指不可能这么长。当然此时此刻的独孤忠也没脑子去细想，因为只有这一只手——紫光中只有这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而这手的尽头是一截断掉的手腕，还不断低下血来，血滴下坠，然后好像蒸发一般，在紫光中化出旖旎的烟。

　　独孤忠低低地尖叫，叫声噎在喉头滚动，不敢放声叫出来。他浑身颤抖，想把那只手甩脱，但也不敢。那个声音无视他的惊恐，而是款款问他：“你看，我的断手还是保存得挺好哦。当年，我被切成多少块来着？”尾音旖旎，袅袅盘旋，好似美人风情的斜睨。

　　“啊，是两千块！”那声音欣喜地说，为自己想起来这个可怕的数字感到欣喜。独孤忠想象着被切成两千块的尸体，惊吓至极，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受了。忽然，他的脑中浮现出这么一幕：一个身穿华丽紫袍的长发美人七窍流血，摇摇欲坠，这时一道金光向他凌厉地射过去，他整个美丽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你看到了吧，我就是这么变成两千多块的哦。”那个旖旎的声音在独孤忠的耳边轻轻响起。独孤忠终于忍不住问了，声音哑得可以，抖得不成调子：“你，你，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妖媚地笑起来了，说：“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小角色，我的使命却很重要，而且还要分一部分给你。”

　　独孤忠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叫：“不，我不要！我只要回去！我不要有什么使命！不要！”

　　而他的失控瞬间就停滞了，因为那只手闪电般地扼住了他的咽喉，独孤忠呼吸困难，面孔紫涨，就听那个声音变得冷若坚冰：“完成了，你自然可以回去。你当初莫名其妙地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任务而来，你想通了吗？”

　　手一松，独孤忠剧烈咳嗽着跪倒在地，他感到全身涌起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他的皮肤下、血管中剧烈地奔腾、涌动。他感到身体于瞬间变成了一个炸药桶，似乎立刻就要爆了，他惊恐地大叫着，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紫光笼罩着晕厥的独孤忠，好像冷冷的凝视。独孤忠的相貌在奇异地改变，苍白的皮肤上有赤色的花纹在生成、缠绕、蔓延。

　　“还是这么没用。”那个声音鄙夷地说道，尔后又轻轻笑了几声。

　　浓重的黑暗、迷幻的紫光、正在变形的人、一个不知来源的妖媚声音，一切就是这么任性的诡异。那只美丽的断手在紫光中缓缓轮流动着手指，优美地做出各种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