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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口蜜腹剑,笙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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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脚伤熬得我煞是抑郁,整天闷在房子里行动不得。就是移到这桌子前吃饭,都得靠小绿。
刚坐下,端起碗夹了口菜,小六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门。手里拿着几根粗硕的木棍,和三尺白绫。我立马噎住了。
小六蹲到我脚边,拿着木棍比划着,然后拔出剑,行云流水地把木棍给劈了。抬头道:“小岩,大夫说脚崴了,得用木棍固定住,才长得好。”
我赶忙把左脚藏到了右脚后,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处理过了。我身强体壮,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
“可是我觉着,还是绑着比较好。”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故作愤怒。
小六扁了嘴,讪讪地把那一堆东西收了起来,坐到桌边,冲小绿道:“再添副碗筷。”
然而应声的却不是小绿,而是小六的夫人,张笙笙。
“谦安,原来你也在这。我刚听说,岩妹妹脚伤着了,所以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张笙笙一手执了我的手,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塞到我手上,道,“这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对跌打损伤特别有效,岩妹妹不如试试。”
我笑得很是僵硬,对于这些一上来就与我称姐道妹的人,向来不知怎么处理。
张笙笙又转头对小六,声音软软糯糯:“谦安,我今天做了你最爱的红烧狮子头,你要回去吃么?”
小六转头给我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然后对着张笙笙轻声道:“好。”
张笙笙嫣然一笑:“谦安,你先到门外等我,关于这药怎么用,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妹妹。”小六颔首,出门去了。
张笙笙握着我的手,忽凑近耳边,小声道:“顾岩,你模样是长得俊俏,但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我才是谦安明媒正娶的夫人,野花再好,谦安也懂得归家。你,可明白?”
说完,一脚踩上了我的伤脚,暗暗使劲蹬了两下,而后满脸抱歉道:“啊,小岩,不好意思。有没有踩痛你?我还以为是块拦路石呢,没想到是你。真对不起啊。”
我咬着牙,生生受下了。望着门外远远冲我笑着的小六,心里默念,只忍这一次,绝无下回。
谁料下一刻张笙笙便毫无预料地软软倒了下去,小六慌张地冲过来,接住张笙笙,然后求助地看向我。我扫了眼在墙边低眉顺眼站着,毫无存在感的小绿,轻叹了口气,跪到了地上,执起张笙笙的手把脉。请小六转过头后,我从张笙笙的耳后拔出一枚银针,然后掏出一个药瓶,凑张笙笙鼻下,给她嗅了嗅。
张笙笙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捂鼻子,这刺鼻的酸臭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我暗笑得起劲,面上倒是云淡风轻,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只是气血不足,晕了。懂么?或者,我们可以试试,你的谦安,是信你还是信我?”
张笙笙瞪着我,坐了起来。待小六回头,便顺势倚近小六怀里,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六替张笙笙理了理额前乱掉的头发,又询问地看向我。
“她没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平常多注意调养调养就好了。”
“谦安,最近你老不回屋,我常吃不下饭。”张笙笙抽了鼻子。
“是我不好。”小六低头握着张笙笙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小岩,那我们先走了。”
我笑着点头,坐上凳子,继续吃我的饭。小绿笑嘻嘻地凑过来倒茶。可刚等小六和张笙笙离开,夏曦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顺手端起小六刚刚没碰的碗筷,夹了块肉,吃了起来。我随意瞥了他一眼,继续刨我的饭,当没他那人。
夏曦却放下碗,啧啧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夫子诚不欺我。”原来刚刚那一切,他都看见了。
“哟,夏公子,我怎么听说你的红颜知己可是满天下?没有落水三千,也有佳丽一百吧?我怎么看你觉得如鱼得水,日日盼着多多益善呢?”我鄙夷道。
我向来讨厌谁指着女人说三道四,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夏曦扳着指头算了半响,然后竖起一根指头在我眼前摇了摇:“此言差矣。我认识的女子绝无三千,这够得上佳丽的也无一百。这红颜知己,现在,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他说的话又一次验证了,要是夏曦的话可信,那母猪都会上树了。我低头刨饭,以示对之嗤之以鼻。
夏曦突然双眼精光一闪,取了我刚刚随手放桌上的银针,朝刚掺了茶正往回走的小绿射去。小绿头也不回,手一晃,银针便被她捏在了手里,然后顺势掷向夏曦。夏曦折扇一开一收,银针便被卷入扇子里。我在一旁看得分明,那针最近时,距夏曦眉心,不过寸余。
身份被拆穿,小绿到也没急着跑路,而是转过身来,垮着身子,分外随意。边往桌边走边捶自己的肩膀,抱怨道:“这丫鬟真不是人当的,走路要收着步子,背要挺直如松,头还得低着。”说完,径直取了桌上的鸡屁股塞进了嘴里,右手又撕下一大块鸡腿,狼吞虎咽。
我看得叹为观止,夏曦在一旁抱着双臂,没说话。
小绿啃完鸡腿,直接就着她襦裙下摆的里层抹了抹手上的油渍,然后从夏曦的扇子里扯出那枚银针,在袖子上仔细擦了两下,收了起来。
“刚我还想便宜张笙笙了,这可是我花大价钱,纯银打造的。”见夏曦没搭理,小绿抬头望向夏曦,调笑道,“你都不问我是谁?”
夏曦从善如流:“那敢问姑娘是谁?”
“女子芳名,怎可随意透露。小岩,你说是吧?”小绿偏头问我,笑得狡黠。
夏曦却也不恼,气定神闲道:“姑娘名洛不欺,是那盗剑贼。”
“你怎么发现的?”小绿奇怪道,“我没觉着我露了什么破绽呀。”
“我本也只是起疑,那银针只是为了一试,没想到你自己就暴露了。”
“你说是试,那银针可是实打实的。就算我不是,你也没打算救我吧?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受那皮肉之苦。”小绿吐吐舌头,“不过你怎么会对我起疑?”
“这,你就得问问小岩了。”夏曦转头冲我,“对吧?”
小绿随手取了我的筷子,夹了口煎蛋,边嚼边道:“少挑拨我和小岩的关系。”
夏曦一噎,随后道:“你败就败在那春眠。盗剑时,那三丫鬟只是昏迷,本就奇怪。而且用的药,还是春眠。此药药效强,却极贵,所以很少见。药效强且价格低的迷药也不是没有,但春眠与其它迷药相比,唯一的优点是无任何毒副作用。试问,洛不欺一个以命换钱的杀手,为何要如此浪费?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应该是那三个丫鬟之一吧?”
“那春眠可能只是洛不欺的常用药物,以此奢侈品来标榜自己的品位。”我插嘴道。
“是不排除洛不欺是个有钱没处花的缺心眼,所以说,我只是起疑而已。”夏曦气定神闲。
小绿放下筷子,双手撑上桌子,俯头盯着夏曦道:“不过你怎就确定我是洛不欺?而不只是盗了他的名号?”
夏曦笑笑,不置可否。
小绿咧着嘴,也不吱声。
这两人的哑谜让我如坠云雾,恨不得直接钻他俩脑里探个究竟。
“洛不欺都成名近百年,怎么会是这么个小丫头?”见他俩完全没说话的意向,我好奇道。
“这洛不欺应该只是个名号,而人,可以是我,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她。换句话说,谁都可以是洛不欺。这十刹林的真洛不欺,怕也不止一个。”夏曦答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洛不欺确实只是个名号。但此时此刻,真的洛不欺,却只有我一个。少而精,多便滥。要不,你真以为洛不欺这名号还能传得这么响亮?”小绿扬着头,很是自豪。
说完,小绿低头扳指头,然后又颓然叹了口气,“不过我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了,反正到我这代,是第七代洛不欺了。”
夏曦执了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道:“你对我这么坦诚相待,就不怕我说出去?这洛不欺的神话,怕就得破了吧?”
小绿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轻笑:“那夏神医,你会么?”
夏曦抚着下巴沉思半响,然后嘴角一扬,挂上了无害的笑容,道:“确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