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何堪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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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拼命收拾着地上的残局，“碎了怎么会碎了呢？”碎片逐渐返青，萎败，最后消失在迷蒙的泪眼中。“不——”
风沙停了，夜色的大幕覆上来。一弯弦月将欲西沉。
她要回大淹穴去。她想要使出疾踪之术，然而，风沙再起，聚集为墙，横挡在她面前。她不服，拼了命往前冲去，每走一步，都呕出一口血来。直到南曜迎面赶来，一掌击倒她，大喝道:“你不要命了!”
风沙消失。她一见，再次起身，这次是被南曜拦住。他叹了口气，“不用去了。”
“你不想救仙君!”她怒气冲冲。
“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回去吧，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不——你不是说只有这个来得及吗？我要去——”她极力挣脱南曜的束缚。却哪里敌得过南曜边拖着她往前走，边解释道:“息兽已经不在大淹穴了。”
“它去哪儿了——不是一万年才醒的吗？”
“呃——”南曜苦着脸说，“它说，天书的内容该更新一下了。”
南曜将阿胡带回大荒滩时，晨光正如一条巨大的金鳞翻出水面。阿胡灰着脸，呆望着昙尘愈来愈透明的躯体。她想起南曜的话，真到了这种时刻，除了想要他能够活过来，别无其他奢求。
南曜则躺平在地上，半晌也没有动静。他察觉到走近的脚步，说道:“帮我。”
“好。”是灵犀，她扶起南曜。
几颗小星悬于灵犀手心上方，继而绕成一圈，围住南曜。他嘴唇微开，唇间亦有一颗亮星脱出，停于天灵之上。小星之间彼此呼应，星芒如萤火流散，复而又聚，悉数归入亮星之中。灵犀这时收回小星，看它们在手中枯干，竟不是星星，是一种星形的奇花。同时，亮星被吸纳入唇，南曜青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他释然地，望着灵犀一笑。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息兽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我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息兽醒了!”
南曜点头，“所以我得断后。”
“它——”
看着灵犀焦虑地在自己身上打量，南曜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它没做别的，只是朝我——”，猛地做了个鬼脸，“喷了一下。”
灵犀破颜一笑。
南曜望向阿胡，“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眼看着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我也想要救他，可是——”
灵犀叹息:“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磨难”
“除非——”南曜忽然打住，“阿胡——”
方才还好端端的小狐狸，这时候像个断线风筝在滩上踉踉跄跄，乱出空拳，如同在肆意发泄。然而，她的眼瞳突变为白色，不，是一股白雾覆在其上。灵犀赶忙封住她的灵识，按她坐下，以免她伤到自己。南曜则正对上她瞪直的眼睛，叫道:“息兽之气!”一句话脱口而出，“昙尘或许有救了——”然而又即时打住，皱起眉头。南曜合目默念起咒语，只见七点星光浮现在阿胡面上，那正是阿胡初变化成人的时候，南曜送与她的。七颗小星渐渐为成圆环，最终聚为一点。在她两眼之间隐没。不久，阿胡便睁开眼睛。
“你吸进了息兽之气，却没有运功调息，所以才会受制于它。”南曜解释道。
“怎么救仙君？”
南曜转身走开，阿胡紧追上来。她那双黑晶晶的眸子充满着悲伤和期待，让人不忍对视。
“以命换命。”
灵犀听了，默默摇头。一切的事情看起来都是意外发生的，然而又是命中注定。
“我知道你愿意。”南曜有些生气地，拂开阿胡的手，“你还不懂考虑后果就做决定。”
“我知道，后果是死。”
“你可能无法进入轮回，就此毁灭。这样的话，昙尘就算醒过来又如何？生死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唯一无法超脱的，就是，身边的人。阿胡，是你，你懂得吗？”
阿胡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但是，她满脑子都是“仙君快要死了”，急得眼泪落下来。“我也是一样!”她喊着，“我什么也不会超脱，我只想救净月，救碧虚，可是我谁也来不及救!既然我能救仙君，就一定要救!”
南曜沉默了许久，最后听阿胡说道:“我也未必会死，不是吗？还有你们呢。”
无须多说了。只有沁凉的晓风包容着这一切，无关是非，情在言外。
“你吸入了息兽之气，不过应该还不够，这就需要再用上九天转魂丹。阿胡——”
“只需要教我怎么做。”
在戈壁滩上，阿胡端坐下去，合上双目，忽然又张开，露出天然无邪的笑容，“如果我能进入轮回，一定要帮我，来世我还是要做狐狸。”
南曜嗤地一笑，然后望向灵犀。灵犀冲他点了点头。两个人，究竟谁的命更加重要，无从比较。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而已。
阿胡小小的身躯已然发生变化。她依照南曜交给的心法，将息兽之气与九天转魂丹的能量加以融合。只见几股真气隐隐从衣衫中透出，使她原先白皙的脸孔，此刻更透出一种粉态，所谓玉软花柔，在这荒寂的戈壁滩上，如天女降落。她更向“人”进了一步。继而，她双掌平起，将这刚刚修到的神力逐渐逼出。伴随着剥离的巨痛，涟涟的汗水，但她始终没有停下，直至大喊一声。只见九天转魂丹如旭日跳至半空，南曜即刻抛出一支纱网，网住它径直往昙尘天灵之处去。
灵犀见阿胡已然化为原形，是那时未成人时的幼形，赶紧喂它一颗丹药。它虽然瘫在地上，却是双目闭合，牙关紧咬。她只好捏住丹药，逼出药力，覆在它身，尽管药力丧失大半，却依然起了作用。它的毛耳朵渐渐抬起了一点，然后肩胛处抬高一些，后腿也蹬了起来。“阿胡——”灵犀喊道。它咬着牙，涎沫掺着血丝从中垂落，却一步一步，朝草棚爬去。一点星光在它周身笼罩，那是南曜的七星又在发挥作用。它的脚步也稍快了些，然而每走一步，便散落几只冰雪之质的花瓣，是白蕖。直到挨着草棚的立柱时，它半睁着眼睛望向仙君，见他周身被九天转魂丹的神光照护着，这才渐渐放松下去，缩成一个小团儿，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天转魂丹的神光逐渐稀薄、散尽。一缕凉风吹起昙尘的衣襟，使他看起来依旧是仙姿飘逸。南曜叹了口气，“要怎么跟昙尘说呢？”又说，“要不，我们逃跑吧。”灵犀不理会他冷得尴尬的笑话，“我相信昙尘一定能救回它。它并没有死。”
大荒滩的夜来得很迟。淡月如眉，在烟色的云雾里穿行。沉寂，更像是痛苦开启前的序幕。忽地，听一人大喊:“凝真!”
南曜和灵犀奔至草棚，见昙尘瞠目坐起，冷汗如浆，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复。他转头看向他们，浮现出轻快的笑意。
“不用谢我。”南曜一脸心虚。“你先调息。”拉着灵犀就出了草棚。
昙尘起先十分奇怪，片刻调息之后，猝然皱起眉头，“阿胡——”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何堪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