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春山》一剑一蓬莱

58、山外山（中）

　　哪知阿胡却掩口偷笑，见昙尘发现，一溜烟地往前逃了。山顶碎石乱滚，一个不提防便会跌跤。阿胡宽心大意，这一跤跌得也极为流畅，顺着坡势急速下滑。待她意识回转，竟还未滑到坡底。眼前掠过的颜色由黑转灰又淡为白色。当下滑的速度渐缓时，颜色则已刺目。

　　距离坡底大约几十步的时候，阿胡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晕了好半天。意识亦由这块大石唤醒。冰冷刺骨，想必捂上一千年也不会暖。她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支金色的长剑，斜置着，正在这块透明纯净的大石里面。

　　放开视野，阿胡发现置身于一片璀璨的水晶世界。她滑到坡底去看，满地的小石子都晶莹透亮。只是颜色不一，大多数透明的，一些白玉微暇，一些则散发出粉红、浅绿，灰黑等的光彩。她分别捡了几颗好看的，仔细端详之下，则见石头中间皆有灵光浮动，如萤火虫般。当宁谧的阳光穿透它们，灵光便活跃起来。她猜想是种宝物，就仔细地收在荷包里。这时，才想起仙君还在上面。也不着急，放出掌中的白蕖，遣它去报信。时值今日，她已能自如地运用它，好似它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白蕖仅仅升到半空便停住，因与又一朵白蕖相遇。相遇之时，互绕两圈，这才又一上一下，分飞而回。

　　这时阿胡开了小差。身为狐狸，她也很爱亮晶晶的东西，恰巧不远处，又一块足以撑满怀抱的水晶石歪倒在戈壁一样的路面上。之所以说它歪倒着，因为里面也有一截断戟，呈横置之状。再往旁边一瞧，一块脑袋大小的水晶里竟也有一件短刀，长仅两寸，然雕饰精美，与断戟的粗犷有天壤之别。

　　“怎么都是兵器？”阿胡咕哝着，想搬起短刀来瞧一瞧，无奈它不喜欢这种骚扰，打地一滚，竟不见了。

　　真是太有趣啦！

　　阿胡欢步前行，只觉大开眼界。这里无树无草，无山无水，只有或大或小的水晶铺地，以及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兵器，看得人心花怒放。阿胡忽然蹲下去，凝视着一块盈掌的水晶，那里面只有一片尾羽。呈乳白色，别无瑕疵。阿胡忍不住去触摸它，却是温的，倏然而化。

　　乍然间，一股怪风卷袭，阿胡连连后退，无法抵挡。幸而，她撞进一个温暖的胸怀间，惊呼出口，又定下心绪。一股温和的味道，闻起来，是仙君的。

　　阿胡问道:“这里又有什么名堂？”

　　昙尘走过一旁，喝了一声，“定！”怪风即止。羽毛自卷入空，遥遥不见。“这里处在山外之山的中心，叫做水精场，又有个俗名叫仙人葬。”

　　“仙人葬！”阿胡疑惑道，“不懂。”

　　“仙人到了死时，会有如蝉蜕般剥离出旧身，这会损失一些仙灵。这些仙灵就被藏在这里。如你之前捡到的小石头，里面有灵光的，便是。”

　　阿胡一听，吓得就要丢掉，“是不是鬼魂一样！”

　　昙尘阻止了她。“多少妖魔想进入这里，篡取仙灵，为己所用。却不知，这些仙灵并非无智无觉，若感受到邪恶之气，就会——”他指着那些兵器道:“这些兵器都是仙家所遗。虽说是被弃之物，但都是大有用处。”

　　阿胡听得摇摇头，“你们神仙好复杂。”

　　昙尘道:“我带你来，就是让你挑一件称手的。”

　　“真的可以？”

　　“你可以试试看，总有与你有缘的。”

　　但是，这种所谓“有缘”代价太大。几乎她看上的每一样都脾气很大，法力高强。当她被飓风卷走，被冰晶冻住，被海水灌满嘴巴，被万剑追着逃命，一步崩开悬崖，一步倒悬，一步疾旋，等等等等，那时候，仙君就在咫尺之间，看她，出丑。

　　仿佛，喜欢看别人出丑是人的恶劣天性，没想到连神仙也不能免。他嘴角噙着的一抹，轻松惬意，真真视她的生命如儿戏。

　　“我要死了！”阿胡精疲力竭地扒在冰山的断崖边，怒吼。

　　无非是想求救。昙尘确实也不是那么好心肠的神仙，乐得看这个不听话的小狐狸慌张。不过，在他眼里看来，其实她只是趴在一大块水晶上扑腾而已。唉，顿时少了许多兴味。他微微弯腰，对着她道:“如果你连这种障眼法都不能破，我也不用带你回去了。”

　　阿胡赌气地不再看他。她想起危难之时先要镇定，排除杂念的方法，紧闭眼睛，默念着清心咒。然而一股劲风吹来，吹得她摇摇晃晃。恐惧瞬间占了上风。泪眼朦胧中，见昙尘仍是一副“你真不争气”的表情，她心一横，索性破釜沉舟。大不了就是死，转世投胎去，再也不要见这个无情无义的仙君。她冷哼了两声，松开两手。

　　巨大的晕眩像漩涡一般将她卷进。她使劲蹬着双腿，试图寻到一处安稳的地面。忽然，她感到一种尖锐的疼痛，在胸口处。睁眼一看，却是一颗棱角分明的小水晶，而她，正趴在地上作夸张的划水动作。

　　旁边传来几声轻笑。

　　阿胡咬着嘴唇站起来，背对昙尘。她拔出紫星剑，全力劈到水晶石之上。只听风中传来极细的“铃”一般的声音，水晶竟裂开了一道纹路。但，这并不是结束。她身旁的所有水晶都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这许多的声音积聚在一处，地面也开始颤动。阿胡瞠目结舌，嗖地一下躲到昙尘身后去。

　　一道裂纹趋至二人脚下。

　　阿胡紧张地抓着昙尘，道:“不会——不会地震吧——”

　　昙尘笑道:“你见天上地震过吗？”

　　“嗯？”阿胡不解。

　　昙尘广袖一拂，蓦然间，眼前改换天地。他们所立不过一片云头，脚底下长风驰骋，或觉飘飘欲仙，但是冷意令人舌头打结。水精场再无踪影，唯一没变的就是正前方那片云头上憩息的一支长剑，类冰似玉，透澈似无。

　　“是它！”阿胡喜欢这支长剑，但被它折腾得狼狈不堪。因此，不敢轻易上前。

　　“怕了？”昙尘斜睨过来。

　　“当年你的师父也这么狠心吗？”阿胡白他一眼。

　　“追仙剑，来历不明，从无主人，如同一匹旷放的野马。鲜少有人见识到它的风姿。今日，若不是你乱来，我也见不到它。”

　　阿胡挑起眉毛，显然半信半疑。

　　“如果你不敢降服它，它就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阿胡就飞了出去。“不用激将我，它就是我的，我拿回来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说双更就双更，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