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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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握住你的手
小行星L－28。
在这颗行星上刚刚发生过一场暴动，北部的村庄和西海岸的部落联合起来向当地驻军发起了进攻。在驻军失利后，上级指示临近的联合太空舰队第三小队前去支援。不到四十八小时内他们便控制了局势，七十二小时后，暴动宣告停息。第三小队也在原地暂时待命，等待来自母星神圣王国的指令。同时，叛乱分子及当地居民先后被关押，监狱里关不下便搭建临时处所。一时之间无数集中营在战场边缘出生了。
在靠近西海岸的一个临时集中营中，一个名叫越前龙马的十二岁少年坐在冰冷的铁窗边，冷冷地看着外面灰色的房屋，灰色的天空，还有灰色的现实。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看见对面的女子关押所中不同的女人被带进带出了。她们或者还没有成年，或者已经上了年纪，其中甚至还有认识的人。记得昨天那个和自己在同一个村子里的长辫子女孩便被带了出去，可是再也没有回来。
越前猛地抓紧铁栏，目光的焦点死死追寻一个黑色长发背影的女子。她步伐蹒跚，被持枪的士兵狠狠地推着前进。是她吗？会是她吗？越前咬紧下唇，他在世上的亲人几乎都在这场劫乱中死去了。幸存下来的只有他的表姐菜菜子。
越前收回目光，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异样。一摸，流血了。
他希望那不是她，希望只是背影相似的人。那样想，似乎灵魂会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砰！”一声枪响，越前猛地一个激灵小心地隔着铁栏向外张望。
场地中央一个正在干活的男子倒下，可是旁边的士兵只是笑着，有的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越前慢慢缩回脖子，又是一声枪响。他揪着领口，强迫自己深呼吸。
枪声响过一阵子后就消失了，越前于是知道这里的长官游戏时间结束。每天早上，负责这个集中营的长官都会站在高台上用枪射杀那些被强迫要求早起工作打扫的囚犯。每天早上都是鲜血的味道，然后才是囚犯的早饭时间。
几分钟后，两三个士兵监督着两名囚犯推着小车进来。两个大盆，一个装的是清汤样的稀粥，另一个则盛半盆除了咸味还是咸味的咸菜。
越前的肚子饿得叫起来，他和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囚犯一起冲了过去。好在个子比同龄人都小，凭借这个优势越前很快抢到了早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越前一边打量门外。铁丝网，狼犬，巡逻的吉普车，高塔上的枪手，不论看几次都是一样的，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喂，你在看什么？”这两天总是想过来套近乎的粗眉少年又走到越前身边。
“没什么。”越前埋头继续吃东西。关在这间屋子的都是未成年的男孩，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被派出去干活或者清扫战场。
“你不会是在想逃跑吧？”他忽然降低了声音悄悄在越前耳边嘀咕。越前猛地回头看他，又转身面向另外一边，“不关你的事。”
“切，问一下而已。”他嘀咕着坐回墙角，两个男孩立刻凑过去询问。他们三个便开始咬耳朵，嘀嘀咕咕像蚊子。
越前没有搭理，可是吞咽食物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忽然感到刺痛的视线，越前顺着视线看过去，在门边的士兵似乎注意着他，看到他回头又扭头对身边的士兵说些什么。然后他们一起笑了，很大声，很刺耳。
越前觉得心头一沉。他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这些士兵也会到这里带走一些面容清秀的男孩。第一次有人被带出去的时候越前以为他们会被处死，可是他们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有的就像对面的一些女孩子一样，永远都没有回来。
他背过身，狠狠地咬一口硬梆梆的咸菜。
过了两天，那三个曾经在一起嘀咕的男孩子因为想要逃跑被看守击毙。那天夜晚的枪声之后，集中营忽然就安静得异常。早上的长官游戏没有了，对面的女孩子也没有被带走。
越前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也不能做什么。他只是安静地靠在有一点阳光照进来的铁窗边，静静地抱膝而坐。
借着这份安静，越前回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父亲虽然有点懒散却还算是一个好父亲，总是喜欢摸他的头叫他小子，快点长高吧。母亲是个很会做饭的女人，越前最喜欢她亲手做的烤鱼。哥哥老是喜欢作弄他和表姐可是也会买橘子给他。表姐却对他一直很好，常常在夏天的午后给他摇扇子讲故事。
只是，所有的宁静在一瞬间都被终结了。
透过铁栏的阳光包裹着空气的灰尘，一切都暗淡。空气里的霉味混合着人类的汗味，慢慢沉淀。整个屋子，死寂得像个坟墓。
一天深夜，越前在睡梦中忽然被摇醒。睁眼一看面前是几个持枪的士兵。心里咯噔一声，越前扶着墙边站起来。
“什么事？”
“跟我们走一趟。”他们没有多说，枪口对准越前腰际，“快点。”
在一屋子猜疑，恐惧还有迷茫的目光中，越前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夜晚的风一下子卷走身体的暖意。越前忍不住哆嗦，抓紧身上的衬衣。他抬头看看天空，好久没有看过完整的天空，月亮却被淹没在云朵中。墨色的天，墨色的云，重重地压着大地。
一路上，越前隐隐听到他们的议论。“妈的，上面派来什么家伙。管得那么严，兄弟们都没了乐子。”“小声点，据说那个人可是当前的红人，很快就要当议员了。”“你听电台没有，上个月才升准将的，怎么又升？”“谁知道呢？不过他那一帮手下很历害。”“喂，你说他有天会不会把现在那个国王，咔嚓。”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立刻就有人踢他一脚，“上面的事情，议论那么多干什么。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有乐子了。”说话的人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越前，越前装作没有注意到，心却跳得快要爆炸了。
最后，越前跟着他们走进一个偏僻的仓库。一进去他们就关了门，怪笑着看着越前。越前冷冷地注视四周，四个人，每个人都有枪。仓库的出口只有一个，窗户有两个，但是都在三米高的墙面上。他下意识地咬下唇，差点把伤口再次咬出血。
“小朋友，来玩吧。”为首的一个男子走向越前，抓住他的手腕。越前被他的力量抓得悬在空中，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近看更漂亮啊。”他凑近越前，越前扭头躲避他恶心的语气。
“喂，你快点。”后面的几个人开始催促。
清冷的仓库里陡然响起布料撕破的声音，越前瞪大了眼睛。皮肤因为裸露在空气里起了鸡皮疙瘩，可是更恶心的是那个人的眼神。他就像在看一只无力反抗的猎物，残忍。
“混蛋！”越前疯狂地一巴掌打过去，却被对方躲开。自己也被扔到旁边的货物堆上，背部好一阵疼。
“哼，还挺倔的。”他扭着手，冷漠地走过来，“待会看你还倔不。”
越前擦擦嘴角的血，之前的伤口又破了。他注视着面前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他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是徒劳，可是越前龙马才不要屈服，也不要认输。就算会让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低头。
他被越前的眼神激怒了。愤怒驱使他掏出手枪，瞄准越前的头。他阴沉地说，“你知道吗？这样近距离的开枪，子弹会打烂你的头盖骨。你会变成草莓果酱，上面散落白色的乳酪。想试试看吗，小子？”
这时，仓库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里面的人都停止了动作，一起看向门口。
伴随着呼啸的风，越前看到四个人。其中一个黄色衣服的他曾经见过，就是负责这里的长官。另外三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领口别着一枚六角星，肩上的标志闪光夺目。
越前的脑海里浮现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画面，深蓝色的军服和六角星胸针的装束，那是国王直属部队的证明。
那么，他们是上面派过来的人了？难怪这段时间这里安静了许多，士兵们的行为也收敛了。越前下意识地牢牢看着他们。两个高个子，都戴着眼镜。其中一个似乎是他们中间军衔最大的，此刻他正一脸严肃地对那名平日趾高气扬的长官说些什么，这时那名长官就点头哈腰一副狗样。另一名戴眼镜的男子则掏出本子刷刷地记着什么。越前忽然注意到三人中那个稍矮的男子。他似乎是懒得站还斜靠着门，隔着灰暗的光线越前看不清他的脸却发现他在笑。嘴角的微妙弧度，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冷淡。忽然，越前发现他的视线锁定了自己，看得他混身不自在。那个男人的目光，月光一样冷。越前扯扯上身不完整的衣服，别过头。
“我们走。”为首的老大训话完毕。不外乎是教导这里的负责人对那几个士兵好好教育。毕竟他们是别人的手下，自己也不能越权处理。
“等等。”那个靠门站的男子忽然拍拍他的肩。他疑惑地转身，看着他走向那个衣衫不整的少年。一边拿本子的眼镜男子立刻刷刷地疯狂记录。
“呐，冷吗？”他走到越前面前，弯腰伸手。
一只苍白的右手，手腕的静脉透着青紫，指甲却是微微的粉红。可是逆光看不见他的眼神，越前却只是看见他的笑，说不出的味道让越前忽然火气上冲。
“不要你管。”越前啪地打落他的怜悯，自己费力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这里的长官，他忽地跳起来，“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对少校，少校。”
一边的眼镜男停笔补充，“不二少校。”
“对，简直是无礼！给我抓回去好好教训！”
“不用了。”那个在笑的男子，不二周助，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越前。他的瞳孔中，燃烧着致命的火焰。可是这样的眼神造物主却安排在一个瘦弱的少年上，真是奇妙。
不二上前一步，越前想退后却没有余地。不二扬手，一记手刀。
“不二！”为首的男子出声制止，可惜还是迟了。少年倒了下去，不二却抱起他，回头，“没有死，手冢。”被叫作手冢的男子没有再说话，踱步离开。不二也笑着将少年拖到那个拿笔记的男子面前，“乾，把他运回去。”
“我？”乾推推眼镜。
“交给你了。”不二笑着把越前往乾怀里一送顺便抓走他的笔记本，然后跟上手冢的步伐。
乾看看怀里的男孩，又看看还在发呆的长官和几个士兵，咳嗽一声，讪讪离开。
以后要传出什么国王直属军队高层人员有恋童癖的谣言可绝对不关我的事。
越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艘巨大的宇宙船上。
隔着圆形的双层窗看外面，无限星空。那些美丽的，无瑕的闪光。
“欢迎光临缪斯号。”自动门无声地滑开，不二出现在门口。越前注视着那个一身制服的男子，“为什么？”不二能坐就不站，进来就悠闲地半躺在沙发上。“什么为什么？”不二玩起了文字游戏。“为什么，带我离开那里？”越前注视着不二，警惕得像只丛林中的小兽。
“难道你不想离开？还是你喜欢待在那里被人……”听到不二略带嘲弄的语气，越前语塞，扭头不语。于是不二轻声地笑了，顺手摘下军帽，褐色的发丝滑落。
“到了神圣王国就会放你走。”不二摆弄一下发丝，把玩着帽子。如果非要说理由，那么或许是因为孩子身上有自己过去的影子。在这片星系内，最不缺少的就是冲突，炮灰，还有死亡。曾经，不二也是一名战俘。那时他不过十五岁，和其他人被关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出现了，带走了他。手冢国光，那个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男人。
“表姐！”越前忽然想起自己的表姐菜菜子还在小行星上，“她？”
不二的回忆渐渐暗沉，他看向表情不安的越前，摇摇头，“不知道。”
越前沉默了。手指纠缠着床单，死结。不二看到他咬紧下唇，还没痊愈的伤口隐约血珠渗出。
“为什么要打仗呢？”越前忽然回头，看着不二。不二对上少年纯洁的眼神，心头一紧。战争太残酷，尤其是对孩子。“为了和平。”不二开口，坚定。“为了和平？”越前重复了一遍，又扭头看向外面。
“星星，好亮。”越前的脸贴着玻璃，低声叹息。
“星星在哪里都很亮。”不二不知不觉地凑到越前旁边，和他一起看外面。越前侧头，头一次看清楚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蓝。比军服色要淡，却比海洋更深。
“只是你有没有抬头去看。”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