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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夫妻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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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出去之后,杨沐觉得自己总算松了口气,可以安安生生过完年了。
腊月的前半个月一直都是晴空万里,过了腊月十五,天气骤变,不仅天气变冷,还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南方的冬雨是一种熬人的酷刑,阴冷潮湿,冷得人都不愿意出门,只想抱着火盆子。杨沐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眼下就等过年了,逢上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只好在家陪母亲说话、看书、逗逗桂元。
腊月二十三这天,雨已经停了,杨沐在房里看书。后面聂大娘家今天杀年猪,第二天就是小年了,母亲说要去买点肉,桂琴陪着一起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这时候听见大黄狗的叫声,叫得又急又大声,只有碰到陌生人或者危机情况,大黄狗才这么叫。桂元刚刚和杨旭还在堂屋里玩耍,这会子去哪儿了呢。
杨沐起身出门去看,前面并没有人,再听那狗的叫声是从左边屋垛后传过来的。杨沐便绕过去,看见大黄狗对着一个身材不高的陌生男人狂吠,杨旭将桂元护在身后,满脸敌意,桂元正在哭。
“这是怎么了?”杨沐走过去。
“小叔,这里来了个坏人,他想抓走桂元。”杨旭一见到杨沐,立即喊起来。
“杨叔叔!”桂元也立即从杨旭身后扑到杨沐身上,伸手搂住杨沐的腰,仿佛找到了安全的靠山。
那个男人嘴巴蠕动了几下,但是又强硬起来:“我不是坏人,我是元儿的爹,我来带他回去。”口音跟桂琴的完全一样。
杨沐伸手摸了一下桂元的脑袋以示安抚,然后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衣着单薄,颧骨突出,身形瘦小,满身满脸都是尘灰,仿佛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你说你是桂琴姐的夫君?”
那男人点了下头:“是的,他们母子离家出走两年多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元儿,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桂元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淡薄了,他知道这个自称爹爹的男人要来带他走时,吓得六神无了主,幸亏杨旭帮着他。他一边啜泣,一边说:“可是娘说,爹爹已经不要我们了。”
那男人被噎了一下,喉头艰难地动了动:“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我这就来接你们回家。”
“回家?你还有家吗?”这时候桂琴的声音冷冷地在一旁响了起来。杨沐回头一看,她手里端了个竹笸箩,里头盛着一块猪肉和一副小肠。杨母拄着拐杖,探身看着大家。
那个男人嗫嚅了一下:“桂琴,我错了,你们跟我回家吧,我再也不赌了。”
桂琴侧过脸,不理那人:“元儿,来,跟娘进屋。”
杨沐过去扶住母亲,又回头来跟那个男人说:“你先进来说话吧。”
桂琴声音大起来:“杨沐兄弟,别让这个男人进来,我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那个男人气势突然变了:“你这个野女人,是不是看上别的男人了,所以不愿意认我。我这就去官府告你们去,告你们诱拐妇女!”
桂琴也不进屋了,松开拉着儿子的手,放下手里的笸箩,冲到那个男人面前,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前襟:“姓徐的,你好啊,你去告啊!你本事翻了天了,赌钱输了田产,连妻儿都典押出去了,你还好意思来告别人拐骗妇女!我不用你去告,走,我们现在就去官府,我要跟县太爷说去,我要休夫!走,我们现在就去!”
说罢拉着那个男人就要出院子,那男人没提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抓住自己的衣襟:“你这个死女人,你放开我。你带着儿子就这么跑了,那些人找不到人,就要来收我的屋,我不愿意,就将我往死里打。这两年,我找了那么多地方,给人打短工、乞讨,到处去打听你和儿子的消息,我吃了多少苦啊我,你还不愿意认我!”说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桂琴也哭了起来:“打死你也活该,谁叫你去赌的?你不知道那是个泥淖火坑啊?谁进去不是死路一条?我求了你多少回你不听?你来找我和儿子,找到了又怎么样?带回去典押给那些人,赎回你的房子?”
那男人哭着说:“我再也不赌钱了,我带你和儿子回去好好过日子。我们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从小到大,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就是被那群人骗得昏了头脑,输得多了,又不甘心,想翻本赢回来,结果越输越多,把你们都弄丢了。你们跟我回去,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再赌钱我徐贵生就遭天打五雷轰,让老天爷收了我去!”
桂琴呜呜地哭:“你当初输了田契的时候,你也是赌咒发誓说不再赌了,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会相信你的话,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桂元看着母亲哭,也哇哇大哭起来。杨沐看那两口子闹着,周围邻居都听见动静了,纷纷出了门来瞧热闹,便扶了母亲进屋,然后搂着桂元:“元儿别哭,别怕,叔叔在呢。”
桂元抱住杨沐,哭得更大声了。杨沐没有再劝他,孩子委屈害怕,哭一哭就好了。
杨沐说:“桂琴姐,算了,还是进屋来说吧。我看徐大哥是真心想悔改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总要给犯了错的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桂琴松开手,抹着眼泪进了屋。徐贵生也胡乱抹了把脸,进屋去了。杨沐见杨旭还愣在屋檐下:“杨旭,先回家去,明天再来找元儿玩。”
杨旭已经有八岁了,懵懂知事了,他看了看桂元,问杨沐:“小叔,桂元明天不会走了吧?”
杨沐笑起来,这两个孩子感情还真好:“不会,你先回去。”
“哦,”杨旭点点头,对桂元说,“桂元,别害怕,小叔说你不会回去的,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桂元噙着两泡眼泪,点了点头:“嗯。”
桂琴洗了脸,梳了头发,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徐贵生无措地在厨房中央,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敢坐。
杨沐将桂元领给母亲,让他们坐在里屋烤火,然后自己进了厨房,指了指凳子:“徐大哥,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徐贵生坐下来,杨沐拨了拨桌子底下的火盆,让炭火烧得更旺一点。
杨沐自己也坐下来:“我们是前年除夕那晚遇到桂琴姐和元儿的,那时候他们母子来寻亲,没有寻到,就躲在我家的柴房里。元儿冻得生了病,幸亏救得及时,否则今天哪里还有他。桂琴姐没地方去,我呢事又忙,常年不在家,我娘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就留了桂琴姐在我家帮忙照顾我娘。当然,每个月我都是给了工钱的。元儿聪明可爱,跟我们投缘,今年也送他去念了私塾。他们在我家,我们也没把他们当外人,所以这点你放心。”
桂琴板着一张脸,眼眶还红红的,对着徐贵生说:“我在杨兄弟家理,那可是半点委屈都没有,他们对我们母子就像亲人一样。在这里,比跟着你提醒吊胆过日子好多了,元儿还能念书,我也没什么指望,就希望能够好好照顾大娘,将元儿抚养成人。将来若是能寻到我父母,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寻不到,我靠着元儿,也算是有了指望。”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徐贵生一脸局促不安,嘴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杨沐说:“徐大哥,你以前呢,确实做了不少对不起桂琴姐母子的事。你说你愿意悔改,我们也愿意相信你,只是想问下你以后的打算。”
徐贵生说:“我想带他们回去,然后我去给人做工,或者租种别人的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桂琴撇了一下嘴:“跟你回去?你连房子都让那群人抢走了,你带我们回去睡露天地里?”
徐贵生说:“我跟我三伯借屋子住。”
桂琴扬高了声音:“就你那三伯?当初我带着元儿去找他求助,他连门都没给我们开!”
徐贵生低头没了话。
杨沐说:“这样吧,我不知道徐大哥能做什么,但是力气肯定是有的。我这边要开药材批发铺子,缺少搬运工,不知道徐大哥会不会嫌弃?”
那徐贵生高兴得又点头又摇头:“我愿意,我愿意做,我不嫌弃。谢谢杨兄弟救了我的妻儿,还给了我一条活路。”
杨沐说:“也没什么,桂琴姐这两年帮了我不少忙,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们母子流离失所罢了。徐大哥要是答应留下来,就好好做吧,桂琴姐和元儿值得你浪子回头。”
徐贵生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做。”
桂琴又抹了一把眼泪:“杨沐兄弟,多谢你的好心。真不知让我们母子如何感谢你。”她虽然恨徐贵生,但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可能没有感情。她离了汀州,在杨家过得非常顺心,所以也不想离开。现在好了,杨沐不仅留下了他们母子,还留下了徐贵生,那恩情简直是有如再生父母了。
杨沐摆摆手:“好了,我去里面看看元儿。”
桂琴站起来:“好,我来做饭。”顺便烧水给徐贵生洗澡。
杨沐又想起一件事:“桂琴姐,一会儿我拿几件衣服给徐大哥换洗吧。”
徐贵生连忙点头弯腰道谢:“那怎么要得,真是太感谢杨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