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执着》四点水田

7、第 7 章

　　“齐昭维！”我拢起手在后面喊他的名字，他不回头，只有我的呼唤声在夜幕中回荡，又慢慢消散在空旷的水面上。

　　齐昭维的身影在大桥变幻的彩光之中时绿时蓝，愈发模糊。

　　我沿着桥边走，脚下踢颗小石子，就低头跟随它一路前行，有些心虚的喃喃自语：“是我听错了，想错了，还不行吗？”

　　“行。”一只车轮出现在我的踢出的石子旁边。
　　齐昭维，他又回来了。

　　我疑惑又惊喜地望着他。他的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窘迫神色，将我的石子一脚踢出好远：“又是一脸白痴的样子……天晚了，上来吧。”

　　既然他肯回来找我，那要么应该是还惦记着白痴，要么就可能比白痴更白痴。我心下腹诽。
　　他一路无语，我决定打破今天这让人无比尴尬的气氛，厚着脸皮问道：“齐昭维，你们那么忙，是不是也给人做网站什么的呢，要是做的话，帮我做一个好不好？”

　　据我对信息学院计算机专业仅有的一点了解，就是很多学生都给人做兼职的程序员，做网站或者网络维护什么的。
　　“你要做什么网站？”投其所好还是对的，提到网站齐昭维终于愿意搭理我了。
　　“我想……做园艺网，将来销售些盆栽花卉什么的……”

　　我曾经和毛毛探讨过这件事的可行性，将我们试验培育出来的花卉、种子、盆栽水果之类的拿出来卖，应该也是有销路的。
　　我们还畅想过将来办个园艺公司，然后向全国，不，全世界范围内快递我们的鲜花树苗。只不过我们谁都不太懂销售，所以也就只是纸上谈兵的说说，从未落实到行动上。要说做网站宣传，纯粹是我偶然间的心血来潮。

　　可是齐昭维却很认真，他详细地问我都要些什么具体的内容和要求，最后说：“我手头的工作要收尾，新年前一定要做好<碧宵3>的补丁，所以得新年后才可以帮你做，你先准备你的资料图片……”

　　“碧宵？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齐昭维回答得颇有些自豪：“<碧宵传奇>，你知道吗？”

　　竟然是《碧宵传奇》！虽然我不玩网游的，可它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年度3D网络游戏排名最前的一款。我曾听过班上的同学说过，它可以50万在线，场景唯美奇幻，挑战快速反应能力高超……

　　“难道<碧宵>是你们做的？”
　　“我们替银山公司做其中的一部分。”

　　我当然知道银山是一家非常著名的网络公司。齐昭维与我一样，都将面临着毕业工作的问题，我随即问他：“你们毕业也会去银山吗？”
　　齐昭维认真地答道：“他们是给了我邀请，可我不会去的。”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自己做。”他停顿了片刻之后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我要做自己的游戏，做网游工作室，然后，网络科技公司。”

　　我不再问他什么，心里却对正在蹬着车子的这个男人又增加了几分敬仰与崇拜。

　　这一刻，我甚至生出了种期望，期望脚下的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会载着我一直走，走到三十世纪去。

　　可仅仅十分钟过后，就到了我的宿舍楼下。

　　我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齐昭维，你一定会成功。”
　　齐昭维的眼波流动，微笑起来：“谢谢，希望你的预见会准确。”

　　他转身离开，我却一直站在那里凝望，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小路的转角。

　　离他要的成功不知道还有多远才会实现，可是，我想我愿意帮他，哪怕他不需要，我也会陪伴着他。

　　那时，正有些雾气蒸腾，让萧瑟的天边泛起紫色的光芒。身后一幢幢透出光线的房子，好像童话一般美丽。

　　**

　　新年，随着纷飞的雪花到来。

　　三十一日早上，我在自己种的盆栽中挑了只长相圆润看起来就喜性可爱的金琥，准备送给齐昭维做新年礼物。
　　仙人掌类植物可以减少电脑辐射，而且生命力顽强，应该是最适合他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碧宵》补丁做到了哪里，赶进度的日子里会不会做到星月尽失，乃至昼夜无光，所以我没给他打电话，而是发了条“新年好”三个字的短信。

　　齐昭维中午时才给我回电话，他大概又是刚刚睡醒，声音迷糊，柔软得不似平常：“宁艾，新年好，不过应该是明天说才对。”

　　可是我不想等到明天，因为今天很重要。我希望我的祝福能从新年的第一秒就开始围绕在他身旁。

　　各学院都有新年晚会，尤其是即将毕业的年级，大家都在为这大学里的最后一个重要的节日精心准备，还有些人会趁着元旦钟声敲响的那一时刻去跟人表白，我很怕齐昭维晚上没有时间搭理我。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虽然信息学院男多女少，但齐昭维在他们中仍是鹤立鸡群的引人注目，过后据说这个新年之夜有几个信息院和其他院的女生前仆后继地向他表白，却都满怀希望而来，最后失望黯然而还。

　　我说：“我不能等到明天说，明天大家可能都会补眠起不来。你说好要帮我做的网站，我想提前给你定金。”
　　“定金？”齐昭维大概有些意外，随即笑问：“你打算付我多少全款啊？”

　　“那要看你的作品能不能得到客户满意了。”我硬着头皮说。
　　“我的工作完成了，你现在就把资料传给我，我当然要做到让客户满意，”齐昭维笑声停住，再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有些阴嗖嗖的：“不过客户给的薪酬会不会让人满意呢？”

　　我坚持不肯透露，也知道自己有些故弄玄虚，我这小盆栽实在不值几毛钱，可它却是我养了两年才长到十几厘米的。

　　齐昭维果然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告诉我必要的准备，临到最后说了一句让我把心放回肚子里的话：“全款就免了，算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大喜过望，将资料图片打成压缩包放在网上给齐昭维传过去。校园网虽然有很大改进，但是我准备的图片太多，所以一时传不完。齐昭维秉承效率至上争分夺秒的原则，终于放弃我的压缩包，让我马上跑步给他送过去。

　　当我顺理成章地带上我的资料图片和金琥去了研究生宿舍，为我开门的却是易纵横。他看到我并不惊奇，只向阳台示意，我隔着玻璃望出去，齐昭维正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打电话。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环境比我见识过的男生宿舍要干净一些。

　　两张并排摆放的书桌上都各有两台台式电脑，以夹角一百二十度面向座椅，床铺上还放着打开的笔记本。
　　屏幕上或是山丘河流或是城堡废墟，无数的战士美女与野兽混搭，时而剑风暗器呼啸过，时而天塌地陷爆巨响。

　　“宁二，你这拿的什么啊？这么好看的仙人球，送我的？”易纵横让我进门，看我手上端的小花盆，倒是不客气。
　　我养的这盆金琥，球体碧绿，全身披挂着金黄色的硬刺，顶部还有金色的绵毛，着实美丽。

　　我立即否定他：“这个，好像与你不相配吧。”
　　他很好奇：“那什么才配我？”

　　金琥有领袖之气，即尊贵又勇猛，在我的眼里，只有齐昭维才适合。
　　而眼前的易纵横，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做恼怒状，其实一派憨态可掬的天真，再联想起他的名字，我故做思考后才慎重回答他。

　　“金琥不容易开花的，你长得这么美，应该是兰花才配……”
　　“紫罗兰？”易纵横脸上竟闪现一抹霞光。

　　“蟹爪兰啊。”我怕他不知道，再给他描述：“巴西国树，开起来花色鲜艳，热闹非凡，满室生辉……”
　　易纵横果断制止：“别扯那么远，还蟹爪，你怎么不说我张牙舞爪啊。”

　　“你见过？”我以为男人都不喜欢这些花啊朵的。
　　“切，公园里有，小爷我可是过目不忘——昭维，宁二她说蟹爪兰适合我，明明讽刺我是螃蟹……”易纵横抹泪告状。

　　齐昭维正推阳台门进来，也裹带着一丝寒气，连脸色看来也不大好，尤其那两道眉毛更是拧得料峭。
　　看到我来，他淡淡笑一下，隐去脸上原有的郁闷，又转向易纵横：“看来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说——依我看，你更象跳舞草。”

　　我带去的金琥被齐昭维放到了电脑边，他拿过我带来的U盘，开始敲打键盘，说一会儿就能搞定。我由衷地发出敬佩的目光，追随着他上下翻飞的修长手指。

　　易纵横回到他的游戏里纵横沙场，口中却喋喋不休表示他很嫉妒很烦躁，于是我说明天送他一盆正开得旺的红掌新年里一定会鸿运当头才终于让他住了嘴。

　　又杀了几个怪之后，易纵横退出来，神秘兮兮的样子打开旁边的电脑：“宁二，我给你个好玩的，这可是我们的独家宝贝，现在哪里都还没有哦。”

　　打开游戏的界面，但见沉重的齿轮缓慢开启，揭开一片浩瀚的天空，苍茫的星际之下，气势恢宏的城堡，俯冲而下的白色巨鸟，金光闪闪的坐骑神兽……屏幕侧上方，渐渐浮现出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梵城”二字。

　　“<末世梵城>！这是昭维带着我们自家兄弟做了近一年的游戏，举世无双啊！”易纵横越说越兴奋：“地球人类还在沉迷于享乐生活，世界末日已经到来，地球灾难、星际怪兽、银河魔柱都向人类袭来。人们都要像古老的战士，拿起武器与自然和敌人抗衡……”

　　易纵横眉目生动，他夸张的表演、蛊惑的词语完全可以为这一款游戏做代言。

　　我看他口若悬河手舞足蹈，心下遥想2012会不会真的末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