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几天后,我的胁下还有些淤青未完全散去,毛毛就已经多次接到凯迪男的电话,而且电话中温柔关切的慰问,让我们502其余人员觉得凉嗖嗖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刚刚跟她最近一任男友分手,正处于失恋综合症阶段。
毛毛的前男友是位造型师,人长得甚是妖娆,连腰围都只有一尺八。他最初总是亲切地叫她“笔笔”,我们都奇怪毛毛与笔笔没有任何相似,何来此名?直到后来才弄清楚,他是说毛毛上下直径相同。
毛毛本是我们502最美丽的女生,细长窈窕,除了胸小一点,几乎就是完美。可比起前男友要的完美,似乎还差了点距离。
于是毛毛把自己饿得头昏眼花再买几套小一号的束身衣以及半罩杯的文胸……总算挤出点沟壑,而且愈发轻盈。
等到约会的那天,毛毛期盼前男友欣赏的眼神留恋在自己身上再移不开去,谁曾想,那臭男人的兰花指却夹起枚滩枣来凝望,长长叹息一声:“生命为什么就不能完美?一定要顾此失彼?”
毛毛终于拍案而起,甩了他一脸七日减肥蔬菜汤。
接到凯迪男姜凯的电话,毛毛美滋滋地梳妆打扮,准备从“笔笔”的阴影中走出,再一次勇敢地谱写恋爱进行曲。
而我,就在她对镜贴花黄的间隙当中,接受她特别针对我进行的恋爱普及教育。
毛毛正在刷睫毛,刷得又密又长,更显得一双大眼如秋水盈盈。
“宁二,跟你说了,恋爱也是需要有天份的——你没有当然这不怪你,但你后天也要努力一些才行。”
“多谈过几次恋爱,经验才会积累多点。你要知道,恋爱是个技术活,你学得深用得巧,男主才会越来越好,你看我男朋友就一个比一个帅——”
确实帅,那凯迪拉克男人怎么看怎么象蟹老板,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
“一个比一个有层次有份量——”
这个也确实,腰围二尺八就是比一尺八有份量。
“人家碰瓷儿碰个凯迪拉克,宁二倒好,碰个自行车。”对面的金青瑶也插口进来。
好吧,这点我更是要承认。
她们一唱一和,我托腮凝眸,想起那个自行车男人——其实,他真是很好看。
干净的面庞,剑眉星眸,薄唇润红……而且他深褐色的眼睛,就跟黑巧克力一般。
香醇细滑,苦涩中的甘甜,不可名状的回味……广告词忽然不自觉冒了出来。
为何想到什么的最终结果都会联想到吃的上去呢?我懊恼于自己对食物的偏好太过于执着,于是坚决地让自己调转注意力,将那片辛苦得来的枫叶从酒精瓶中取出,仔细地放至标本册中。虽然折断了一个角,我还是没舍得抛弃它。
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捧起来,我知道,自己望向它的眼神,是如此的……贪婪。
没错,就是贪婪。
金青瑶就是用这样一个词来准确地评价我对于枫叶的热爱。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贪婪的眼神……你打算和树叶过一辈子吗?”
金青瑶每次看到我对待树叶比对男同学还精心的样子,就保准会说这句高水平的话。
“没什么不好啊。”我自顾自低头弄手里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叶子对我的意义呢?
“这是天南星啊,还是黄檀?也不是什么珍稀物种!”金青瑶“切”了一声,又回头去看她的《新修本草》。
金青瑶,我从不怪她。她老人家就是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放在从前,那可是正经八摆的爱新觉罗.青瑶格格。虽然金青瑶同学性子虽然有些格色,心地总是不坏,而且在我们502年纪最小,所以我总是宽宏大量地容忍了她的刻薄。
“平凡之中也有珍品,需要的,是发现美的眼睛。”照旧,我也慢吞吞地给她亘古不变的回答。
“宁二,我堂哥可就是在你的平凡之中发现了你的美。你要懂得珍惜。”毛毛再次提醒我。
那天追回来的毛毛关上寝室门才郑重地通知我,毛杉堂哥在她的围脖上看到那张【无敌502娇水】艳照,当然四张如花俏脸中也包括了我的,他要毛毛将我找出来单独相见。
而且就是刚才,堂哥见过我之后非常中意,表示还想要继续与我勾搭下去。
毛毛对此表示非常不理解:“我那从来眼高于顶的堂哥他,怎么会相中了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妞呢?”
初见以后,我接到过堂哥的电话。他约我出去喝东西,我喏喏地说要考试看书,他在电话中轻笑一声:“噢,那你好好考……”
善解人意的堂哥并未再有进一步的邀请,再打电话来只是跟我讨论季节变化,气候变暖,还包括银河天体黑洞人类起源之类的。
我打起精神应对他,在心里拼命回想毛哥哥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从照片里走出来的男人,我仍然是怎么也记不清楚,能记得的,就只有现实中已经没有的半脸胡须。
晚饭时间,我从图书馆出来,去二食堂排队买了两份鸡腿饭,看着人太多,就端回宿舍。因为毛毛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回来吃,先让我帮她带一份。
才爬上五楼,就见管理员大妈正站在我们寝室的门口,手里拿着钥匙串,大声小气地叫着小心:“你们维修线路可别碰了人家的东西啊……”
宿舍里网络常常很慢,又不稳定,说断就断,学校检修过多次,终于由原来的一天断六次,每次不少于十分钟,变为现在一天断三次,一次不少于半小时。
502寝室的窗外有电缆盒,以前有换交换器的时候也是要借用我们的窗户。这一次也许学校是要换新设备,我就差欢呼雀跃。
其他人都不在,大妈带了维修工上来,用她手里的钥匙开了寝室门,看到我回来,关照一声就下了楼。
两个穿着深蓝工装的男人正站在窗边,个子矮一点的刚要上窗台,就被高个子拉住:“还是我来。”
四个字,低沉,悦耳,熟悉。眼皮跳了跳,我慢慢走进去,将饭盒放到桌子上。
我的脚步声,让那两人都回过头。
没错,就是他,那个前几日才撞到我的自行车男人。
其实也不好说是他撞到我,准确的说,是我突然冲上马路撞到了他。虽说各自负伤,好在伤势不严重,只是我损失鸡腿,他也需要修车。
我不明白开始表现得很是关心的他为什么突然变了颜色,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嚷着“我的腿”却指的是我的鸡腿而惹脑了他?
当我从车圈上重新站起时,他皱紧眉头,上下打量我半晌才扶起他的车,再淡淡地问一句“你感觉怎样?”
“……没事儿。”
他得到我的答案就掉头走开。
我好像总习惯于说“没事”这两个字,当时它们又顺着我的习惯溜达出来。我是真的肋骨疼肚子疼屁股疼,而且一直疼了好几天。
过后毛毛说我应该要他的电话,谁知有没有后什么遗症。我却觉得是自己撞到别人,压了人家的腿又压弯了人家车圈的辐条,心中有些歉意。
“你个笨宁二。”毛毛只好哀我不争。
我当然知道人与人不能比,毛毛总是会抓住各种际遇,比如与凯迪哥,虽然她也是跟我一般突然冲向了马路,可她这一撞倒撞出一串噼嚅啪啦的火花来。
自行车男人站在窗口,长身玉立,傍晚的阳光照到脸上,更显得脸色白暂,是那种莹润的珍珠白,一身工装也掩盖不住的舒逸气质。
看到我时似有些诧异,随即点点头,平静地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工具一一排开。
另外那个却相反,笑嘻嘻地看了我一会说:“这个同学我怎么看着面熟?倒好像是见过的。”
我仔细地端详他:“没见过,不认识。”
“难道是我记错了人?”矮个的歪了头,端着下巴思考:“不对啊,我易纵横可是过目不忘啊!在哪见过呢,这么眼熟?”
我也撑起下巴看他:“易纵横麻烦你换个新句型,这一句几百年前就用过了。”
“易纵横!过来帮忙!”自行车男人叫道。
易纵横盯着他,再回头看我一眼,忽然抿嘴无声地笑。他们对视一下,不声不响开工,配合默契。
他们修他们的,我打开饭盒,再翻出本杂志,有一眼没一眼的边吃边看。
“同学,麻烦你,我要到楼下去分线,你能帮个忙不,帮他打个下手什么的?”那个矮个工人突然走到我桌前。
我放下杂志:“不麻烦不麻烦……”
倒也不需要用我做什么,他自己的工具都在腰带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有条不紊地拆卸安装整理,我只是站在旁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琢磨要是万一发生什么不测我应该从哪里下手,是拉他的胳膊还是拽他的腿。
只是到了最后调试的时候出了点麻烦,易纵横在楼下叫着,自去了计算机中心,留下他一个独坐窗台。
“要不,你进来……喝口水,歇歇?”我咳了下,退后一步。
他坐在窗台上,俯视着我:“也好。”
屋子里突然就静下来,静得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很巧,我们的手机竟然同时响了,我接起来,又是毛毛。她的声音甜美,洋溢着满足:“宁二,不好意思,我不回去吃饭了。我们去吃日本料理,你把我那份都吃了吧,明天我请你吃……不,我给你买一打鸡腿!”
“猪吗,一打鸡腿?”
我忿忿地挂掉电话,就见他拿着手机重又走到窗口,似与电话那一端的人有些争论。
他的口音我听不出是哪里,只是觉得好听。与人辩论时仍是条理清晰,耐心给对方讲解,最后才说:“你先去吃饭,等中心的人回来再说。”
他终于放下电话,踟蹰一下跟我说吃过饭还要再继续,我听见自己说:“我这里多买一份饭,你吃了吧。”
那个声音极不自然,陌生得似乎不是我的。
诧异的表情又浮现出来,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坐到我的对面,竟然没客气:“也好。”
看到餐盘上的鸡腿时,他嘴角抽了抽,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我将头埋进我的餐盒,却忍不住抽空抬头瞄他一眼。
他吃东西完全不像食堂里的男生,如一群饿狼逮到鲜肉般扑食,优雅得让我觉得这桌子上铺着的报纸就似西餐厅里的真丝桌布。
他先吃完,收拾好餐盒,看向正数饭粒的我:“今天谢谢你,改天,再请你吃……鸡腿。”
我又咳了一下,伸手拿过水杯:“那……我要两只。”
“没问题,”他笑笑:“我叫齐昭维,信息工程学院,研三。我们接下校园网SAM系统工程,交换机调试好之前,可能还会再来。”
他的笑容有些蛊惑,好像将傍晚时分灰暗的色调剥离,为模糊的空间带来缕缕温暖与明亮的光线。
我的心忽悠的荡了一下。
“我叫宁艾。园艺,大四。”我也笑着,应他:“你若是要来,可以先打电话,我的电话是……”
大概是有些激动,有些紧张,一个没留神,我踢翻了放在桌下的暖水壶。
滚烫的开水顿时奔涌而出,不遗余力地充分的浇灌了我们的裤腿和鞋子。
我们又平分了一壶开水。
不走运的人总是不走运。我穿的是宽口的矮靴,半壶开水尽倾于我的鞋中。
我咬住舌头总算没惨叫出声,眼泪却流了下来。
它及时制止了我要主动报出的电话号码,浇灭了我所有的汹涌澎湃。
原来,沸腾就是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