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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京城群雄逐鹿二人再是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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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日,天气燥热,路遥马乏舟车劳顿,这趟行程走得自然是十分辛苦的,到了京城大都,已是耗费了二十多日了,徐再思更是累得口腔内都生了水泡,这趟出来他只带了老管家和贴身小厮蜀儿,其余的便是几个看管布匹驾车的伙计了,到了京城便差了他们先行回去了。徐再思料想这趟筛选怕是要历时好几轮,程序怕也是颇为复杂,这一时半会估计是完不了的。便索性是差蜀儿找了一所不知哪家富人闲下来拿出来租让的小别院,一来是比住在旅店方便,二来也是图个安全。别院不大,跟当日去杭州避暑时居住的贯云石那院所差不多大小,住这主仆三人正是恰好。
徐再思先去官府登记录上了商号姓名,得知第一轮筛选还需再等上几日静候通知,这次前来遴选的商家真可谓是来自五湖四海,最远便有从西域赶着骆驼前来的商队,竞争压力可想而知。
既然这两天没什么打紧的事,安排妥当后三人索性就在城内好好逛逛转了一圈,好歹这也算是来了趟京城大都的。
这不愧是天子脚下,比起嘉兴江南小城自是要气派了不少,看着似乎街上的卖货郎的行头都要花哨了些,市民那走路的姿势似乎也是趾高气昂的。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色稀奇玩意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徐再思打从来了这京城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想到这里曾是贯云石呆过许久的地方,或许他也同自己这般逛过这条街走个这尾巷,每每心底浮过这种想法的时候,看着这满街的热闹便像握住了另一种不能言说的感觉。
蜀儿一直便是爱看热闹之人,每日在街上逛得是乐此不疲,王伯年纪大了便留在家里不愿外出,而徐再思也嫌气温燥热,想趁着这难得的清闲好好休息一番,平日在嘉兴烦躁事实属太多,这远离了熟悉之地反而易于宁静下来。
他一晌贪欢,醒来已是快接近晚膳时间了,起来了出大厅见着王伯坐在堂中喝茶,天色已晚,却也未掌油灯,一副静谧安详的景象。徐再思是王伯一手带大的,以前是亲密得紧,而今立业当家,想说点话却也没了机会,便也拿了茶杯浅斟,坐了下来。
王伯一看,便连忙要去掌灯,被徐再思止住了,说是这半昏半暗时,品茶说话才是真。王伯沉默了会才道:“听闻前两日贯公子来找少爷,被你拒绝了?”
徐再思没有搭话,王伯便继续道:“我这老头子是知当日你们的事的,我也明白少爷你为徐家是隐忍了许多,但你看今日,这不是很好的结果么,想必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定是为少爷高兴的。既然如此,少爷为何不索性做到底,接了他的援枝,兴许徐家的光景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徐再思才缓缓说:“我不想欠那人的,既是要成陌路人,便要做得决绝了更好,我徐再思想要闯下的天,我一人来就好。”
王伯谈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是少爷太过偏执了,却也只悠悠地说:“少爷自是由自己的道理,我等作下人的也不多说了。少爷,这回头回去,便去了苏州把少夫人接回来罢。”
“恩,我会的。”
王伯佝偻着背影一如当日那般,出了厅堂准备晚膳去了。
翌日清晨,便有礼部的陈侍郎差了小厮来邀徐再思前往府上喝茶。徐再思心底纳闷,不是说这第一轮筛选会隔两日么,怎地这么快就来了。
到了府上却没见到想象中人潮涌动的景象,还料难道是单独甄别么,拜了名被请进了府中。见着堂中坐一瘦高男子,年龄约摸刚过而立之年,两腮留有胡髯,眼睛小而聚光,看着便是一副精明能干之样。
徐再思拱手一礼道:“在下徐再思见过侍郎大人。”
“啊,不用多礼,这般场合不必多礼,不是庙堂之内,你我莫拘束了便是。今日我找你来是听闻再思你是这江南选中的来遴选皇商的唯一商家,不瞒你说,我陈慎祖籍便是西湖边上人,饶是多少年没回去了,但见了家乡事还依旧觉得欣喜,这两日听闻了徐家之事,便想看看可否为故乡旧地略尽点力。”
徐再思心底是涌上一股甜露,难道当真是天也助我,本没想到什么门道,如今竟平添遇见了这等好事,便道:“再思受宠若惊了,多谢大人如今还不忘江南,再思从未参与过皇商角逐,对此事经验浅薄,还请大人若有何建议定告之再思。”
“这能敢来参加皇商角逐的定是有几分能力之人才敢的,因着这要是做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江南是丝织重镇,再思你敢为江南代表而来,丝织布匹质量自是不在话下的,这头两轮的筛选,我料想你问题倒是不大,再往后走,说得直白些,便是要凭着各家人脉能力如何了,我劝再思你最好先在前两轮便打探好各家大抵有些什么关系,这件事不算好办,但若办成,定是对往后大大有利的,待到你打听到些什么再来告诉我,我们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徐再思听陈慎说得如此诚恳心底又是感叹了一番,再三道谢后方才离去。
听闻陈慎对着屏风后道:“出来罢,想不到你也有这拖亲带故的一天,嘿真是弄不明白你若想帮他还躲躲闪闪作何,我看他也无心拒绝啊。”
这才从屏风后闪出一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贯酸斋了。
徐再思从侍郎府邸回来后便把刚才之事告诉了王伯,老管家略作沉吟后也没多说,便商量起方法来。
实际上这到底有多少商家来参加这次遴选,大家都是不知道具体确切数字的,也都是道听途说哪家哪家来了。而这最是人多嘴杂之地便是城内客栈茶馆了。找方桌坐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用不了多久便能打探些闲言碎语了。锁定下了人选,接下来便是瞧着他们这两天大概的去处,徐再思临时找了些街角玩耍的孩童,一人两串糖葫芦便算是贿赂封嘴了,暗中让他们各自盯着人平日爱去何处。
不消两日便整理出来了大概单子。两越来的李家是工部胡侍郎的关系,徽州来的仇家是吏部的关系,西域过来的商队倒是没什么特别关系,全凭着一腔热血和对皇商的无限垂涎而来,而最最难耐的便是这京城本地的林家,这个就算不用打听也是有所耳闻的,林家在京城大都的地位就好比徐家在嘉兴的地位一般,更甚是这林家的表姑姑便是如此朝内的林贵妃,这还算跟皇家有着沾亲带故的一门子关系。
果然如陈慎所说,前两轮的筛选,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以往的布料及成衣样品,徐再思还算比较轻巧的过了,十天后的最终角逐才是重头戏。因着说是为了公平起见,这次并没有事先披露最后的主审官是谁,这下大家反而有些没了头绪。
徐再思再次来到陈府,跟陈慎一番相谈后,陈慎便引荐他认识了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姓袁,如今已快尽古稀之年,也是世代累袭的职位,本来这皇族大臣所有的吃穿用度调配跟礼部还是有着大关系的,而如今这样保密,竟连袁尚书这等老资历也讲不出最后主审是谁,只说是皇上还未指定。
既是这样,也只能从织布本身下功夫了,徐再思差蜀儿去林家各个布行买了各色的花布成衣来研究。论起布料来,林家的货与徐再思概来的接触的蚕丝织布不大相同,他家多用亚麻棉布纺,做出来的布虽是光泽度没有蚕丝亮滑,但甚在韧度够强;而就成衣来说,大抵流行的还是游牧民族比较偏爱的宽大袖膀的“海青衣”,所以就布料款式来说皆与江南流行的大相径庭。
晚膳间上,徐再思突地灵光一闪便有了想法,放下箸筷便进了屋子拿起纸笔便开始绘起来,随后便把图纸交了蜀儿,再叮嘱了他办事去。
这几日陈慎甚至亲自来了他这儿询问他事情进展得如何了,徐再思看陈慎这三番两次的关照,即使用对故乡之情来说也有些殷勤过火了,再联想王伯这些天的缄默不语,他甜斋公子是几多聪慧之人,这一闲下来细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也不转弯了便直接问了陈慎:“恕大人大量,再思恳请敢问大人可是受人之拖而对再思这番照顾呢?所谓的故乡旧地可是托辞而已?”
陈慎听徐再思问得如此笃定也知这谎定是不好说了,只好如实相告之,“没错,我确是受了故人之拖才知再思你的,但是这故乡往昔可决不是托辞,我也确是江南人士。”
“那这人是几时拖了书信与你?”
“书信?倒不是书信,他倒是亲临‘现场’了好几次,实不相瞒,袁尚书那边也是他牵的头,看这情况我若是不告知你便是躲不过了,你若要找他,往了南大街去,从左坊第二家叫做‘随风’的客栈去找便是。”
贯云石听闻有人敲门还道是店小二送了饭菜来,要不就是陈慎送了那人的消息来,打开门,毫无防备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朝思暮想的那人的身影。
徐再思也不客气,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直直地问:“你几时来了京城?”
贯云石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红着脸道:“呃,再思你怎么来了,呃,先进来罢,进来再说。”
徐再思进了屋子,贯云石扛不住他的直视,只好全盘托出道:“呃,那日被你拒绝,我便找了王管家,把拜贴的信件都交予了他,但那日你走后,我又还是不放心,想到你若是不肯去找人家帮忙该如何是好,便动身跟在你们身后,我只一人,走得比较快,便先于你们到了,后来的事你应该也是猜到了。”
徐再思沉默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