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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情空何事可关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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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情空何事可关愁
我没去找孟泽峻,他倒自己又送上门来。我曾经想过一见面就要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一句,到底他跟乔岩都说什么了?!
可是一看见他憔悴的样子,顿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小颖,能跟你谈谈吗?”沉默片刻,孟泽峻带着点征询的语气问道。
我没有说话,他就在旁边坐了下来,叶苏宁等人都退了出去,最后离开的任静带上了门,于是屋里一下就静了。
孟泽峻忽然苦笑,他说:“小颖,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这次来,只是有些陈年旧事想和你说说。这些事情,无论是由旁人来告诉你、或是你自己去揣测,我觉得都不大好……”
我吸气再吸气,终于道:“……你说吧。”
“我母亲的出身,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族小姐,从来只有她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就是这样……而我的父亲曾晨,只是个空有一张英俊皮相和满身浪漫才华的穷画家。我母亲十九岁那年在塞纳河边上遇见他,一见钟情,于是逼着他娶了她……或者不如说是入赘。”
这我知道。孟家是很早就移民欧洲的大家族,孟泽峻的外婆、他母亲的外婆,都是当地有名的世家贵女。可是到了他母亲这一代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个特别厉害的女儿,据说收拾了不少她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他们过得不幸福……”孟泽峻长长地吐了口气,苦笑,“我的父亲爱好自由,喜欢旅游,可是我的母亲却一定要把他束缚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家,甚至不许他回国探望父母。大概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吧……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充满了父亲一次又一次的离家出走、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怒火和歇斯底里。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几年之后达成妥协,父亲可以跟朋友一起外出写生或游玩,每年可以回国四次探望父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家乡是——云南红河?”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事实上我母亲生性多疑,对父亲并不放心。她有个堂姐嫁到蒋家,那段时间你父母正是结婚次年,两人去云南度蜜月,所以……经我母亲刻意介绍,他们结识并且同行。然后……”
“然后他们俩就好上了?”我忍不住插了句嘴——语气一定是好不到哪儿去的,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
“……你母亲是一位十分温柔,十分美丽的女性,和我的母亲简直是两个极端——所以我父亲对她十分敬慕,两家也一直陆续有些联系。”孟泽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想,后来也许是因为你父母之间缺乏共同语言,感情才会破裂……你的母亲是爱好艺术天性浪漫的女子,和我父亲志趣相投,所以他们渐渐都被彼此吸引了……就在你出生那年,我父母在持续两年冷战之后,终于离了婚。我被留给了母亲,父亲只能偶尔偷偷地来看我。可是又过了几年,不知我母亲从哪里得知父亲居然还和你母亲有所联系,她就产生了怀疑,进而派人调查……甚至,还去了你家大闹一场。那个时候我的祖父母都去世了,我父亲走投无路,急急办完后事,没有来得及通知任何人,就独自一人逃往了美国。”
我好半天才张开口,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的:“那么,那是……”
“那是你三岁大的时候……”孟泽峻慢慢说道,“当时你父母的感情已经大不如前,据我所知,你父亲一直努力想要挽回这段婚姻……可是那时候,你忽然生了一次大病。你的血型……让你父亲生了疑。你父母都是A型血,可你是B型……我的父亲,也是B型血。于是,你父亲去做了亲子鉴定。”
“……”那一瞬间,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沉默良久,终于孟泽峻艰难地开了口,他的声音艰涩,像是不得不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小颖,你是我的妹妹。”
瞬间我眼眶一热,泪就直直地掉了下来。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我咬着牙默默地流泪,孟泽峻也并没有打断我。从说出那句话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一样,呆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那后来呢?”终于我擦干了眼泪,轻声问他。
“这件事情,我母亲到现在都不知情,在她眼里你只是她情敌的女儿罢了……你的父亲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伪造了另一份亲子鉴定书,并且隐瞒了我父亲远渡重洋的事情,告诉你的母亲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根本不是她和她情人的结晶;他还告诉你的母亲说,他故意弄出了一些小小的误会,使得我的母亲下了毒手,所以……”
“所以,我的母亲一直认为,我不是她期待的孩子,并且我还害死了她的情人……”我接过话头,声音平平如一条没有起伏的线,“而我的父亲,自然把我看做一个野种……他留着我、也留着我母亲在家里,就是为了折磨她,看她一天到晚的郁郁不乐,看她每天活得纠结痛苦……等她一死,他就把我赶了出去,是这样吗?”
孟泽峻没有再说话。
我抖得厉害,他不得不靠过来将我抱住:“小颖,别这样……是我的错,不该和你说这些……”
我用力摇了下头,忽然全身失了力气,惨笑出声:“你啊……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错都要往自己身上揽……我又没有怪你。”
“你还不是一样……”他闭了下眼睛,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我来,本也只是想看看你,也告诉你一声,父亲他在美国一家疗养院,如果你想去看看他,就……不管怎样,我总是你的哥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还怀着孕,有六个月了吧?”
我笑了笑:“是啊……六个月了。”
他垂下眼去,像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我高高隆起的小腹——我撇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眼角微微的闪亮。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把手放在了我的肚皮上,微笑道:“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我正要说什么,肚子里孩子忽然不轻不重踢了一下,就是孟泽峻手掌放着的位置,不由得轻轻“哎哟”一声。
孟泽峻惊讶地抬头,手上无意识地抚了两下,才问我:“……她在动?!”
“是啊,她在动,大概知道你是舅舅吧……”
我故作轻松道,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微笑了,笑容一如往常,只是垂着眼看不到眼底去:“嗯,我快当舅舅了,是不是?”
就这么有些尴尬地两两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惊醒似的,“我等下还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了……”
其实我挺想问问他他母亲现在如何的,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有问出口,“嗯,那……你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站起来要走,我忽然想起一事:“等一下,有一件东西,烦请……转交令堂吧。”
他等在那里,我回到房间,从首饰盒里拿出了当年那张从未动用的支票——虽然支票早已过期,但是物归原主,也好。
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纠葛了。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孟泽峻接过支票时,神情是全然的惊讶。他缓缓道:“……小颖,这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就把记忆里当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担心地问,“怎么了?”
他摇了下头,“我母亲……从来也没有给过你支票。”
刹那间,我愣了。
“并且,”他轻声道,“这家公司,……并不是我家的产业,而是……国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