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59、疑惑不解

　　顺着阿彪所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半山腰杂乱的乱石堆处，果然有一个人影身处其中。
　　只见那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正背对着众人默默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抽烟，看那背影应该是一个年轻男子无疑，而此处地处荒郊野外且又是十二月份寒风呼啸的凛冽时节，在这样的环境中竟莫名出现这样一个打扮怪异的抽烟男子，倒难怪阿彪他们看到后会有所奇怪了；不过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当那抽烟男子略微侧头张望时，阿笙竟惊奇地发现那人竟是久寻不见的方嗣成，一时间，他不觉有些出神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方嗣成？呵！难不成还真让自己之前的那番信口开河给说中了？这倒真是这次嘉兴之行最大的意外收获了！
　　阿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先是惬意地吐出了一串烟圈，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一边放开嗓子冲那乱石堆里的人影大喊了一声：“方先生，别来无恙啊！”
　　喊声过后，方嗣成当即一脸惊愕地从石块上站起回过了头来，随即便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站在上方的阿笙及众人。
　　“你们……”
　　嗣成有些发懵，声音在寒风中更是显得有些虚无，而当阿笙带着他的几名手下颠簸着下山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方先生，难怪兄弟们在上海都找不着你，原来你是来了这儿啊！呵！你这么闷声不响地跑了这么远，就不怕方小姐替你担心吗？”阿笙说得十分轻松，不过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因为在他看来方嗣成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惊讶得有些不太真实。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阿笙的几句话让嗣成渐渐地从方才的惊愕中恢复了过来，片刻之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即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抓住阿笙的衣襟大声喊道：“就算我留在上海那又怎么样！横竖你们把我妹妹给抓去了，我一个平头百姓又能拿你们怎么样？你们有权有势、有人有枪的，我……你说，你到底拿我妹妹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她！我就和你们拼命！”
　　嗣成激动的情绪惹得身旁阿彪等人一阵不满，他们当即上前将嗣成用力从阿笙身上拉开，随即将他架在了一旁。
　　“方先生，你太激动了，我们可是不敢把方小姐怎么样的！”
　　阿笙一边说着一边冲阿彪等人做了一个放人的手势，阿彪等人起先并不乐意，不过见方嗣成被扣之后倒也算安稳，而且又是一副吓坏了的胆小模样，所以便也不再坚持什么。
　　而在嗣成渐渐安静下来后，阿笙随即上前拍了拍嗣成的肩膀道：“方先生，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根本就没动方小姐，而且，呵！你还不知道吧！腾爷马上就要娶方小姐了，你马上就是我们天水帮的大舅哥了！”
　　“什么？”阿笙的这句话不觉让嗣成当即便惊得瞪大了眼睛，他随即重复了一遍阿笙方才的话，一边不解道：“你说宋腾川要娶宛宁？”
　　“是，方先生，你若是在上海，这消息定然是早知道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对了，方先生，你来此处是……”
　　“他要娶宛宁？他要娶宛宁……”面对阿笙的疑问，嗣成竟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他只知自顾自地来回念叨着那句话，末了，他竟有些激动地拽住阿笙的胳膊急切地问道：“难道宛宁答应了？我……我是说她也同意嫁给你们腾爷？”
　　“没错，方小姐同意了！”阿笙点了点头道：“不然我和兄弟们也不会上这儿来了！方先生，实话同你说了吧，我来这儿就是专程奉了腾爷的命来寻找苏如欣小姐的遗体的，方小姐说，她要先办完苏小姐的事情才同腾爷结婚，没法子，所以我只好跑这一趟了！方先生，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也是为苏小姐而来吧！”
　　阿笙说到这里，伸手推开了嗣成方才拽住他胳膊的那只手，随即露出一丝惋惜道：“真倒是应了红颜薄命这句话了，一代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方先生节哀！”
　　阿笙这话说得不咸不淡但却终于提醒到了嗣成，他猛地从之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随即有些落寞道：“是，是，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七天了，我要守满七七四十九天，等如欣的魂魄安心离去了，我再回上海……”
　　“方先生对苏小姐的这份深情真是令人感动啊！不过方先生，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不然到时候你若是病过去了，这可怎么参加腾爷和方小姐的婚礼啊！况且方小姐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必定也是要难过万分的！先生如此关心令妹，怎可让她如此为你担心呢！”阿笙说到这里，随即冲嗣成露出一抹关切的笑意道：“方先生，你看，你的眼圈都熬黑了！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余下的事情就让我的手下来办吧！”
　　阿笙说完便上前拍了拍嗣成的肩膀，一边招呼着嗣成随自己一道上山，而嗣成对此倒也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反对，在轻叹了一口气后，他最终还是点头跟着阿笙上了山，不过看着前面阿笙的背影，嗣成心里却涌过了一股异样之感，他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阿笙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乎有些奇怪，有些话语听起来竟像是十分顺着自己的意思，而这和最初见到他时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非常不同。
　　不过嗣成此刻显然无瑕顾及其他，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笙方才说的那句话，宛宁要嫁给宋腾川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为什么当初在交待的时候大哥竟然什么都没有提起？是大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
　　很显然，嗣成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早已安排好的事情，苏如欣本来就不是在这里遇难的，报上的那条新闻自然也是组织内的同志通过报社的关系杜撰出来的，而他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圆当初的那个谎罢了，不过圆谎并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借助苏如欣遇难一事来做一番文章才是他和黑鹰最终的目的。
　　几天前的那场大火，将黑鹰总部毁于一旦，组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被日军抓获的老王更是被日军的酷刑折腾得近乎丢了半条性命，目前还不知吉凶与否。
　　事发之后，日军严密地封锁了小岛进出上海的航道，还将整个小岛彻底包围了起来，若不是两天之后小荷和嗣成二人乘着夜色袭击了小岛后方日军兵力部署较为薄弱的一艘汽艇，并随后乔装成日本宪兵跟着大部队大模大样地回到了上海，这两人根本就无法从那小岛上逃出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电台虽然被毁，总部受劫的消息也无法传出，但在嗣成和小荷被困岛上的这两天里，倒没有任何同志来过这里，至于大哥更是不曾露过面，而在嗣成他们回到上海情报顺利传出后，自然也就不会有同志再去那个小岛，所以除了老王外，日本人的这次围剿其实并没有抓住其他的同志，而这也总算是不幸中的一个大幸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人员未有多大伤亡，但到底还是损失了这么多的枪支弹药和赖以传递消息的电台，更何况还有生死不明的老王，所以组织里的同志还是对日军的这次偷袭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与激动；而在这一事情上嗣成倒是表现出了十分的义气，在众人谈及此事时，嗣成从未将小荷那日与他谈及的是她向藤田服次泄露了总部位置一事告诉过总部里的任何人，而且他还私底下劝说小荷让她不可情绪激动将一切和盘托出免得后悔不已，而在嗣成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小荷最终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并许下誓言定亲手杀了藤田服次以报总部被毁之仇。因而，日军缘何会得知总部方位一事也就成了众人议论纷纷之下的一个不解的谜团。
　　不过众人虽疑虑此事，却也并没有对此多加讨论，因为此刻救出老王并给日本人来一场重创才是鼓舞组织内士气的最好做法，所以在多番商议之后，大哥向众人宣布了这次活动的计划，即利用苏如欣在上海社交场上的影响举行一场规模浩大的葬礼，期间邀请龟井等人参与，并在葬礼上一举结果龟井的性命。
　　计划一定，所有人都兴奋万分，在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之后，嗣成便作出了本次计划中的第一步——来到嘉兴寻找苏如欣的遗物，让葬礼师出有名；然而，这只是嗣成嘉兴之行其中的一个目的，其实嗣成此趟来嘉兴最主要是为了合理地解释他在上海莫名失踪的原因。
　　据大哥所说，宋腾川已经对嗣成的身份有了一些怀疑，而方宛宁会莫名被天水帮所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大哥到底还是给他透露了一个好消息，即宛宁一切平安，也正是因为如此，嗣成才会如此放心地去执行新的任务。同时，由于嗣成是新计划中的关键人物，所以组织必须要确保嗣成身份的安全，因而在得知宋腾川派遣阿笙前往嘉兴寻找苏如欣遗体时，组织立刻命嗣成务必在阿笙之前赶到嘉兴，随即作出一番沉痛悼念亡妻的模样来解释他失踪的原因；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嗣成心里却是明白的，这种说法其实很是牵强，至少它很难解释为什么在妹妹被抓走后不久他居然能如此有心情地跑到千里之外来悼念亡妻，虽然妻子也很重要，但毕竟逝者已去，妹妹总还是活生生的在的，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先以解决妹妹的事情为先，所以其实当阿笙带着他的手下出现在山头之时，嗣成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和那个叫阿笙的碰过面，很明显，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他才会对今天如此顺利的“过关”显得如此惊奇。
　　“方先生，这段时间你都住在哪儿？此处如此荒凉？”当爬上山头之后，阿笙似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不等嗣成回答，他又再度开口道：“方先生，其实方才有一件事我忘了同你说了，之前方小姐会被腾爷以那样的方式带走实在是因为一些误会的缘故，不过好在现在总算是都说清楚了，不过方小姐却因此受了些惊吓，这段时间一直在宋公馆养病……”
　　“什么，你说宛宁病了？”嗣成闻言不觉再度惊呼出声。
　　“方先生，你别激动，方小姐并无大碍，而且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阿笙说到这里随即笑道：“方先生既然如此关心令妹，那就快些随我回上海吧！这鬼地方这鬼天气，真是让人不舒服啊！”
　　“好，我们马上回上海！”嗣成见阿笙这么说，立刻急切地点了点头。
　　“等一等！”不想正当嗣成情急之时，阿笙却出声忽然叫住了他，紧接着他便上前几步笑道：“兄弟们还没找到苏小姐的遗体呢！哪能这样空手回去啊！”
　　“不用找了！当时车祸太过激烈，所有的人都尸骨无存，我半月前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些衣服碎片，我一直都带在身上，山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嗣成说完便快步地往前方停靠着的汽车跑去，而他身后的阿笙在向山下招呼了一下阿彪等人后不觉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