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56、惊情难掩

　　“腾爷！”见是宋腾川突然而至，阿笙当即收起方才因为戏弄宛宁而残留在嘴角的那一丝浅笑，随即恢复一贯的严肃表情僵直着身体冲宋腾川恭敬地底下了头。
　　不知道方才的那一幕腾爷到底看到了多少？其实真的是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阿笙心里明白，这个方宛宁在腾爷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他就怕因此会引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所以虽说阿笙表面上表现得与平时一般无二，但眼神却不自觉地想要避开宋腾川凌厉的目光，他想他是有点心虚了。
　　“嗯。”宋腾川冲阿笙看了一眼，随即缓缓走进了房中。
　　宋腾川的突然露面让房中的气氛一下子从方才的暧昧转变为了紧张，尤其是在宛宁看到宋腾川出现后，之前曾出现过的恐惧感立时再度聚拢，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而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抓紧了床上的被褥。
　　“阿笙，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方小姐说。”
　　宋腾川看了一眼低头立在一旁的阿笙，嘴角竟是扬起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只见他若无其事一般地冲坐在床上的宛宁含笑点了点头，随即便沉声吩咐阿笙离开。
　　“是，腾爷！”
　　就阿笙听来宋腾川此刻的语气与平日里相比并无多大差别，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阿笙轻舒了一口气，随即低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屋外，已经走出房间的阿笙头脑里紧绷的神经总算是略微放松了一些，而此刻屋内坐在床上的宛宁却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尤其是当宋腾川方才对她微笑的时候，她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脊背更是僵硬得厉害，她随即低下头避开了宋腾川热切的目光，而方才脸上的那抹红云不觉也更盛了几分。
　　“方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听佣人说，这几天小姐都没怎么进食，莫非是我宋公馆里的饭菜不合小姐胃口？”许久之后，宋腾川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而当宛宁闻言抬头之时，却发现宋腾川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床沿上。
　　他在问她话，而且居然问的还是这个？他到底想对自己怎么样？宛宁直觉心中一阵紧张，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腾川的这些话了，她只知道此刻宋腾川身上的摄人气息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赶紧再度低下头随即将身体略微往后缩了缩。
　　其实宛宁并不愿意在宋腾川面前过多地表现出自己的害怕，然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是她没有想到的，她真的控制不住心中那股难以抗拒的惧意。
　　“方小姐，你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心中对我宋某人有气吗？前几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小姐，在此我向小姐道歉，是打是罚全凭小姐处置！”
　　见宛宁久久不予开口，宋腾川不觉加重语气追问了一句。
　　在他看来，面前的宛宁满脸红云身体微微蜷缩，看上去显得既羞涩可人又无助得惹人怜爱，若不是怕自己过激的动作会引起宛宁的反感与害怕，他倒真想伸手一把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上一番。
　　不过，此刻的宛宁显然是不知道宋腾川心里的这番想法的，她依旧在慌乱中不停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个状况。
　　这个宋腾川，他一会儿表现得和蔼可亲，一会儿又犹如凶神恶煞，这种矛盾的表现也让宛宁心中也有些混乱，她知道他有枪又有人，杀死自己就如同是捏死一只蚂蚁，所以他实在是不必要以这种近乎讨好的方式来对自己说话，除非前几天的那件事情纯粹是宋腾川的一番神经错乱了，若不然就是他对自己……但不管怎样，宛宁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由着心中的好恶来发泄心中的情绪，也许此刻只有沉默是最好的应答了。
　　“方小姐，你如此不理不睬到底是什么意思？”终于，宛宁长时间的沉默激怒了宋腾川本就不甚持久的耐心，他猛地伸手捏住宛宁的下巴，随即用力托起强迫她的双眼对准自己的眼睛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即便是你，也是一样！”
　　宋腾川的突然举动是宛宁不曾料到的，然而当她迎上了宋腾川那微露怒意的眼神时，她心中的恐惧之感竟忽然间奇迹般地消失了，也许对于宛宁来说，她可能无法承受宋腾川的温柔，但宋腾川的暴戾却能让她坦然面对。
　　“宋先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宛宁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宋腾川走进房间后的第一句话，尽管她的声音并不算太大。
　　“你终于愿意说话了！”宋腾川的嘴角不觉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随即缓和下语气道：“现在，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更想问问宋先生，你把我抓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宛宁毫无畏惧地应对着宋腾川玩味的眼神，声音比方才增大了几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怕了。
　　宛宁无所畏惧的样子不觉让宋腾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女人的脸上显现出这样的表情，有趣！原来还以为她只是个温顺的小猫咪，没想到，这只猫咪的身上居然还是有爪子的！不过也对，若没有这两下爪子，她怎么去为黑鹰卖命？呵！到底是太天真了！以为凭借这些小伎俩就能和日本人对着干了？到时候被日本人一口当点心给吃了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里，宋腾川的心情不觉陡然一沉，他随即转换脸色盯住宛宁的眼睛道：
　　“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跟着黑鹰那些人干？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或者，是你哥哥强迫你跟着干的？”
　　不知为何，在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宋腾川的心里竟然微有些紧张之意，显然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如何非常在意。
　　“黑鹰？”宛宁双眉一蹙，随即重复了一遍宋腾川方才话中提到的那个词。
　　她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关于这个神秘组织的事情，但是宋腾川居然将自己和嗣成同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宛宁还是觉得十分愕然。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宛宁眼中的惊讶让宋腾川感到很是不解，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可能是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的又一次演戏，以前她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说话间，宋腾川不觉加重了几分手中捏住宛宁下巴的力道，很快，宛宁便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腾川略显凶狠的声音当即激起了宛宁心中隐藏已久的那一丝怒火，她随即紧盯住宋腾川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愤怒。
　　“不知道？”
　　“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忍不住要感谢你了！”宛宁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而那古怪的笑容让对面宋腾川看了心中不觉微微升起了一股凉意。
　　他居然被她影响了？
　　不过宋腾川毕竟是宋腾川，他自然不会让自己在宛宁面前处于劣势，他随即放开了自己捏住宛宁下巴的那只手，一边站起身来在房子里跺了几步，正当宛宁因宋腾川莫名的转变而心下怪异不已之时，不想宋腾川却忽然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她道：
　　“谢我？谢我什么？呵！这我倒真想洗耳恭听了！”
　　“其实也没什么，”虽然下巴上依旧一阵生疼，但宛宁却仿佛毫无感知一般地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宋腾川道：“只不过是多谢宋先生居然如此看得起我罢了！我因长年有病，所以一直待在家中不闻外界之事，但就算这样，我对黑鹰的大名却也是如雷贯耳，我想放眼整个上海滩上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他们的名号吧！那些人虽说是来去无踪，但却是我们所有中国人的骄傲与希望！至少，他们不想某些人那样摇尾乞怜地去给日本人当汉奸走狗！而宋先生你，居然认为我区区方宛宁竟是这样一群英雄中的一员，呵，我方宛宁何德何能啊！倒真是承蒙宋先生你能如此看得起了！”
　　宛宁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末了，她还一脸挑衅似地看向了宋腾川，尽管此刻的她因为方才说话时的语速过快而已经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啪——啪——啪”
　　在宛宁将这些话说完大约几分钟后，一直紧盯着她的宋腾川忽然一下一下地拍起了手来，那怪异而又突兀的掌声不觉让宛宁为之一震。
　　“说得好，说得真好！我倒是没想到，方小姐居然还是个热血青年，看来我宋某人在方小姐眼中定然是极为不齿了！不过无妨，这上海滩上骂我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同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所以，不多小姐你这一个呢！”
　　宋腾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显得很是轻松。
　　其实方宛宁会说出这些话来倒的确是有些出乎宋腾川的意料，毕竟在这上海滩上想骂他的人多得数不胜数，然而敢在他面前有胆指着他破口大骂的人却并不多见，好吧，这方宛宁姑且算一个吧！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不可能是黑鹰的人！当然，也有可能这是她是为了掩盖事实而故意这样说的，不过，可能吗？这小丫头的脸上显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此刻的她心里大概还在为刚才痛骂了自己一顿而暗自窃喜不止吧！
　　显然宋腾川如此随意自若的表现是宛宁不曾预料的，她原本以为当她说完这些后，宋腾川定然会气急败坏得命人把她重新拖回那个黑屋子里去关着，没想到，他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怒气，神情更是轻松得像在听一个笑话，他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戏！
　　其实宛宁会有如此大的勇气说出方才的那一番话，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十分气愤，而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她的一番故意掩饰；对于嗣成暗地里在做的事情，宛宁其实早有怀疑，虽然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确定嗣成的确实身份，但关于嗣成是黑鹰成员的这一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猜测过的，而如今，宋腾川却将这一点如此点破，倒不免让宛宁在震惊之余开始有些后怕万分；她知道像宋腾川这样的汉奸必然是会对黑鹰恨之入骨的，而如果让宋腾川知道了嗣成是黑鹰成员的身份，那嗣成岂不是十分危险？
　　“好了，方小姐，想知道的，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病好了，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呢！”宋腾川说到这里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什么事情！”宛宁听到这里不觉当即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宋腾川的脸上虽始终含笑，但在宛宁看来这背后却隐藏着难以预料的阴谋。
　　“呵！方小姐，你是否太过着急了！”闻及宛宁发问，宋腾川不觉笑着转过身看向了她道：“等小姐病好了，我自会告知小姐！”
　　“你现在就告诉我！”宛宁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了急切，只因她真的担心嗣成。
　　“好吧！既然你如此着急，那我就据实相告了！”宋腾川笑了笑，随即再度走到了宛宁的面前：“等小姐病好后，我宋某人便立刻择日迎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