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26、深入分析

　　照片里的人物虽然有些复杂，但却无一例外均是日本军人打扮的模样，而其中一个个子偏高手中提着小箱子的年轻人则显然是这张照片中想要突显的重点，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宛宁方才在小花园中所见到的那个日本人，只不过照片中的他衣着整齐、神情严谨与花园之时所见的憔悴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小姐，你怎么了？”见宛宁看得有些出神，一旁的巧珍不觉轻声问了一句。
　　“没，没怎么。”宛宁慌忙摇了摇头随即转头看向别处一边似是自言自语地问道：“家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是啊，小姐，好奇怪呀！这照片上全是日本人……”忽然巧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喊道：“啊！我想起来了，方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恍惚听到少爷和少奶奶在书房里好像在说什么‘照片’的话，我想，这照片会不会是少爷拉下的？我看他方才走得挺急的……”
　　“阿珍，我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巧珍这么说宛宁不觉紧张地拉住她追问了起来。
　　“小姐，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少爷今天下午大概两点多一点就回来了，比平日里都要早，我原来以为今天你总算是能和少爷一起吃顿饭了，哪知道……小姐，你，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不会是身上的伤又犯了吧！”
　　“没有。”宛宁低垂下了头，随即幽幽地向饭厅中走去，那张照片和巧珍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那种未知恐惧所带来的不安感再一次强烈地涌上了心头。
　　经过上一次在外摆渡公园李默鸿的事情之后，宛宁对于嗣成的所作所为心中自然有了一番理解，虽然她尚不清楚嗣成每天到底在忙些什么，但她已经确信嗣成是在为民族和国家的存亡在做着一些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即便时不时掠过的那份担心还是会让她感到有些无助，但是她心中却是理解并支持嗣成的，所以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她并没有太过的惊讶，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嗣成这一次所要面对的敌人。
　　不错，虽然宋腾川和他的天水帮是让宛宁感到恐惧的一伙人，但对于这些人宛宁心中的厌恶显然是更胜于恐惧的，因为他们是中国人，是自己的同胞，即便他们再无耻再肆意妄为也不可能会像那些日本人那样对无辜的中国人做出残忍的暴行；但是日本人不同，那些手持刺刀的日本人分明就是魔鬼，他们的残忍和嗜血根本就无法用常理去推断；而嗣成这一回的对手显然是日本人无疑，如果一切成功了自然让人欣喜，但若是嗣成的行动失败了，他将要面对的会是日本人怎样的严酷手段呢！
　　想到这里，宛宁心中的担忧和悲伤不觉瞬间凝聚，愁容也涌上了心头。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为嗣成去做些什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力量去帮助嗣成什么，也许对于嗣成来说，自己的平安便是他唯一挂念的事情，想起方才他离家前所说的那些话，宛宁心中只觉一片了然，也许对于她来说，坚强且平安地活着就是对父母、楚伯、嗣成和所有曾经爱着她的人最好的回报。
　　“阿珍，别站着了，我们吃饭吧！”宛宁笑着回过头看向了巧珍：“我可是饿了呢！”
　　“嗯，好好。”
　　宛宁的转变让巧珍有些惊讶，但巧珍却相信既然宛宁一切恢复了正常，那么一切自然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所以她随即便重新扬起笑容跟着宛宁走进了饭厅。
　　哥，愿你一切顺利，我会为你祈祷平安的！当然，还有苏如欣。
　　宛宁的祝福，嗣成自然不可能感应，此时的他正和苏如欣一起在“黑鹰”总部里同众人商量分析着今天刚刚获得的情报，严肃而又紧张的气氛盘踞在讨论现场的上空。
　　“我们电台截获的情报十分有限，除了知晓日军将此次行动的计划定为‘M’以外，其余都很模糊，如欣姐，你们那里有什么收获吗？”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据苏如欣说那女子叫小荷，负责组织内部的情报收集工作，因大多数时间都在总部内活动，所以嗣成并不曾见过她。
　　“我们得到的不多，不过总算有所进展，这是我们在吉野号到港时拍的照片，大家都看一下吧！”苏如欣说着一边从嗣成手中接过几张照片分发给了众人，一边解释道：“照片里的那个人手里的保险箱应该就是那件绝密物品，到沪之后，是宪兵司令部的龟井亲自去迎接的，可见应该不错，只是保险柜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还是没办法搞清楚。”
　　在苏如欣说话的过程中，在座的几人均在仔细地查看着那几张照片，不想嗣成却忽然有些急切地翻起了随身带来的皮包和衣服上的口袋。
　　“嗣成，怎么了？”苏如欣见之不觉有些奇怪地转过了头。
　　“照片好像少了一张，就是那张最清楚的，我洗完之后就给你看的那张。”嗣成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摸索着口袋。
　　“是吗？”苏如欣闻言也有些奇怪，随即查看起了分发下去的那几张照片，片刻后她点头道：“是少了那一张，会不会是拉在家里了？”
　　“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拉在了家里？”一脸严肃的老王听说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嗣成和苏如欣二人，眼神之中更是透着十分的紧张与愤怒。
　　“对不起，出来得太急，可能有些疏漏。”见老王如此情绪，嗣成只得低头表示了抱歉。
　　“疏漏？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个疏漏可能会给我们的组织带来什么？你做事如此不谨慎，让我们如何信任你！”老王的火气似乎很大，句句话锋直指嗣成。
　　“王叔，你不用这么动气吧！那照片对我们是很重要，但对寻常人来说却没有什么，我听说方大哥家里只有一个妹妹，我想这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说话的人是小荷，她显然十分诧异老王的这番小题大做。
　　“小荷，你是整日里待在电台前不晓世事呢！方嗣成的妹妹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老王说到这里便将组织内部对宛宁的怀疑陈述了一番，显然苏如欣当时和嗣成假扮夫妻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叔，方宛宁的事情我们不用再多说了，她没有问题，我已经了解过了，这里我可以做下保证！”正当小荷因为老王的一番话而对嗣成露出异样神情之时，一旁的苏如欣忽然淡淡地开了口，紧接着她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们不要纠缠这个事情了，先弄清楚照片上这个拿保险箱的人的身份吧！他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
　　苏如欣的一番话显然很管用，众人不再把目光投向嗣成转而继续研究起了手中的照片，而一旁的嗣成则在长舒了一口气后不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苏如欣。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要这么看着我？”苏如欣自然是知道嗣成眼神中的含义的，但她却只是无事一般地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了别处。
　　不知为何，苏如欣的那一笑让嗣成心中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只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
　　“这个人好像是……”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大喊了一声，嗣成转头一看那人却是方才对自己呈现出好奇的小荷。
　　“小荷，你认识他？”苏如欣抬起头，眼神中跳跃着几星希望的火苗。
　　“嗯，不能说是认识，但是我见过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那时候他是早稻田大学生物系三年级的学生。”小荷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十分肯定的语气。
　　小荷的身份其实是华侨，她的父母是在德国经商的中国人，在德国时她入读的是德国慕尼黑大学的无线电通讯专业，期间曾因当时德国和日本之间微妙的盟友关系而随她的老师前往过日本早稻田大学交流，她便是在那里见到的照片上的这个人。
　　“我记得他叫藤田服次，是当时生物系里最有才华的学生，我之所以会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的神情不同于其他的学生。我那时是三六年去的德国，当时日本国内的战争气息已经十分浓厚，所有的学生都是一副为国效忠的好战样子，只有他，他看上去好像非常不喜欢周围的气氛，甚至于有点厌恶，所以我就这样记住了他，没错，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藤田服次！”小荷斩钉截铁地说道。
　　“藤田服次，日本在华华中战区副司令官藤田弥二的侄子，日本著名生物学家山田茂的得意学生，据说这个山田茂已与两年前前往东北从事秘密研究，你们觉得这件事情怎么样？”正在这时，古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身黑衣打扮的大哥已经走进了房间。
　　“大哥！”问及此声，在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大哥略微做了一个手势随即对众人道：“方才我说的是目前我们已经掌握到的这个藤田服次的情况，你们认为这回他从东北带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藤田服次是生物专业的高材生，那么我想日本人不可能会浪费这样的学术人才，既然吉野号是从东北过来的，那我想这个藤田一定是在跟着他的老师山田茂从事某种研究，生物方面的？这和战争有什么关系？”老王说到这里还是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会不会是有关于伤员的药物类研究，最近日军虽然很是狂妄，但是他们的伤亡也是很大的，这么多的伤兵应该会需要大量的西药。”小荷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苏如欣听罢立刻摇头道：“药物的研究没必要偷偷摸摸，难道说藤田服次带来的是新药的配方？那他为什么要来上海？而且这并不足以对日军今后的战略计划有多大的影响啊！”
　　“如欣，你说得不错。”大哥冲苏如欣点了点道：“那就只有……”
　　“细菌武器？！”
　　嗣成顺着大哥的话脱口而出，而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不觉都是一愣，但紧接着一种恐惧的气氛开始在空气之渐渐地弥漫开了，这的确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恐万分的猜想，可是一切却又显得是如此的合理。
　　“真，真的会是细菌武器？”小荷的声音中明显透出了几分恐惧。
　　“也许，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大哥回答了小荷的疑问，随即看向众人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个藤田服次必定就是日本军方派来的技术顾问了，他保险箱中的东西我们必须要尽快设法毁掉，而至于这个藤田服次，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许是最安全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