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记》颜若夕

35、第三十五章 【鸾殿凤】

　　而她——就如孤傲的鸾凤，翩然而至，撩乱他最沉寂的心，措手不及。
　　青烟细眯起眼。暗忖，猜测总归是冒险的事，尤其是帝王面前，避不了危险，但仍是憋足了胆气道——
　　“如果陛下是要知道这银盒的深层鉴赏意义，这匠手是必须知道的，而且这银盒可以理解为统攮七国，可是有一副图案却是相反的意思，有些古董最为奇妙的是它承载了制作者的心思，可以是爱，可以是恨，可以是离别，经过岁月，它却又能承载光阴在指隙间流逝的神秘——而这银盒承载着恨。所有材质中只有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覆上黑迹。”
　　纤指转动着银盒子，指着另外居中的图案道，“而这幅右侧二人持刀，左侧二人当中有一人持弓，双手紧握作射雕状，有道是弯弓射大雕，数风流人物看今朝，确实很有囊括天下的气度，但弓箭所指方向却又指向上方，是以有直取大唐的隐意——”
　　太极殿的静默无声，隐隐听却到镏金莲花漏里水滴的清响，连着唐太宗久远的思忆，滴答，滴答……
　　“直取大唐？……是么？那么依你看这匠手制作这银盒是何居心？”唐太宗面无表情地轻吐出声，声音虽轻，可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却足以让人打起寒颤，可是端看帝王此刻的波澜不兴的样子，竟猜不出他的心思，又或是看透了什么，只是此刻这生死随意拎在他的手中，没人敢质疑帝王的权力。
　　李恪面容一肃，知道那样的千丝万缕定是勾起了父皇疑虑，而且自己曾私下托了‘墟离境’的琉镜打探，那御寒公子曾与“隐太子”那一党关系甚笃，至于他后来失踪后，就连琉镜都打探不出来，似乎有人刻意把他的消息垄断，而且御寒公子所打造的鸳鸯名器当年可是被父皇下令全数销毁，想到这心一拎，看向迦什叶的眼光变得冷峻起来，而心里更是焦躁，这是个陷阱，而且还是借刀杀人。
　　而迦什叶此刻更是笑意绵绵，毕竟这东西虽是疏勒国献上，可是他在贡单里说得很清楚——这东西的真正来源是莎车国，呵呵……而这女人可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出乎他意外地点出了这出戏的高潮，而且比他所期望更加精彩，现在关键就看这女人如何结局这出戏，至于这大唐皇帝，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居心？一闪而过的警觉，让青烟颦起眉，若有所思地看向唐太宗，自己似乎触及到什么“阴谋”了，再看向那迦什叶，他似乎很兴奋？就像一只得到肉骨头的小狗。如果要谈居心，这银盒谁献的，谁就该是有居心的人，既然如此，那么——最先牵连的应该是他，可是他完全没有那副担忧劲，也就是说这东西对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就算有也是其他人？哼，自己差点就成了他的棋子——
　　那么唐太宗早就知道了，如果自己接下来要是说出那是有些什么“居心”，自己怕是真要跳到人家挖好的陷阱里去了，看来唐太宗刚才那话，似乎有意提醒自己，毕竟这银盒可是贡品，弄个不好就是两国交战，也许牵连到更多的意想不到的事。
　　一想到这，心里不尤惋惜叹气这里总归是古代，挖根就底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尤其这种关系到历史，还有战争这些血腥的事，啊……好可惜……
　　虽然自己真的很想，很想知道那匠手是谁，毕竟这样的手艺，实在难得，这样的高品，要是流传到了现代，非卖出个天价——按自己的脾性这样的匠手人才当然是要收归所用。说穿了自己最想要得到是那个匠手啊……越想越可惜。
　　这时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感觉窜上众臣的背脊，不自觉瑟缩起脖子，刚才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东西。
　　青烟心里虽有不甘可看着旁边李恪用力拧紧眉头，看来他也是猜测到了，而且看他为自己担忧焦躁的模样，似乎一有什么苗头，他就要上前为自己讨个好话，青烟心底不尤一笑，这男人，其实挺可爱的。
　　于是在他跨脚之时，话语终是一转，狡黠地宛尔笑道，“陛下，要说居心倒是严重了，其实这匠手的心思倒是让人欢欣，匠手有意取六盒为谐音，而另一番六合之意，即履至尊而制六合，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昔秦王扫六合，攮天下。”文绉绉的话语让青烟绕口，可是自己断章取意也只能照般原句，嘴角的优雅笑容更是粲然，鬼话可不是人人能讲，端笑着如水镜般无瑕而自信的笑容继续道——
　　“恕民女直言——昔日陛下贵为秦王，而今坐拥尊帝，只要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奸佞，而大臣善谏，为官廉洁清明，这天下必然举国繁荣，百姓安局乐业。如今天下传颂陛下选官任贤，大度纳谏，而且身边文韬武略，人才汲汲。文有长孙大人，魏大人，房大人，杜大人以及其他贤臣出谋划策，武又有李靖将军，尉迟大人，柴大人，秦大人等大将保家卫国。今日民女有幸登朝堂，果见大殿之上一派祥瑞气象，正是国之幸，民之幸……”青烟边说着，边不忘打量这些被自己提到的这些名臣的是何长相，待清楚明了，心里可是暗笑——果然文武区别明显呀，那个魏征原来长得就这么刚直性格……当然也没忽略这个历史名臣对自己投来的浅笑激赏，还有那房玄龄和杜如晦嘴角可是闪过一丝玩味？果然也是看好戏的。
　　青烟微微垂首掩饰，撇撇嘴，这奉承话果真不容易呀，这两个名臣果然不好对付，照她看都是老狐狸一只。至于那几个武将军，果然也是不容易忽悠的，精锐的眼神。虽然那秦叔宝憨笑着，可是那气魄也不可小忽。
　　不过青烟的唇瓣继续婉转道，“……民女刚仔细鉴赏这六瓣银盒时，发现上面浮纹犹如凤凰展翅，而六盒形状如银莲盛开，这可是呈祥瑞且大吉之意。正是预言这六盒之上的小国将必为我大唐所用。也如匠手心思所寄望：陛下必将创治绝无仅有的盛唐贞观之治，而且这六盒之上的小国必将因大唐的繁荣所震慑，既而心悦成服！”
　　说完这话，青烟拢开衣袖跪拜下来，大声恭贺道，“民女恭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是暗在心里呼拉着气，自己可是把未来的压轴都搬出来了，最好这唐太宗也是爱听好话的帝王，虽然自己说得似乎有点“过火”，但自己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目的达到那又管它是什么？青烟垂首之际，嘴角边的算计可是明晃晃的，闪亮亮的。至于那个挖陷阱的人，自然别想讨好处……现在怕是气得吐血了吧！她偏偏要高歌颂德，让这挖陷阱的人知道，大唐名臣名将可是多得很，你挖就挖，这些大臣名将自然会填平……至于自己当然不是那种会干力气活的，嘴边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而李恪也适时鞠身道，“父皇英明，吾大唐必将威镇四方！”当然看向青烟的时候，有一丝丝无奈，这女人……真叫他头痛，现在偏扯出这些人，就算平日，自己也不会跟这些厉害的角色直接对上，她倒一下子把这些人都拉下水……
　　紧接着一些大臣似乎也明白了这局势，谁敢说这些是虚假的？即使没人敢保证将来，可是每个人都对大唐的未来都托于无上的希望，而今的帝王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大臣们崇敬地纷踏跪拜下来，恭贺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时穿透这太极殿，直达云霄，而且激起了大臣们的雄心——盛唐贞观之治，攮拥天下，怎么不叫他们激动？
　　唐太宗顿时舒眉展颜，似乎对青烟的回答非常满意，笑着道，“好个六合之意，好个盛唐贞观之治，众卿家这大唐的未来可是要辛苦你们了，呵呵……”此时的唐太宗一反起先的威严，这一笑倒让他像个老顽童般，而看向李恪时，又是朗朗戏笑道，“吾儿，确实好眼光。”这次的赞叹比起最初那声，是那样的欣慰！
　　青烟一看唐太宗此刻的笑容，心里当下郁结，自己竟然着了道，这人果然是当帝王的，而且放到现代说不定还能弄个奥斯卡影帝，刚才那些表情难不成都是故意的？想不到她青烟也有着别人道的时候。
　　李恪垂首温雅地笑了一下道，“谢父皇！”看来父皇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早就知道了这银盒的来路，也许这样的答案才是他想要的，今天这封妃也正让父皇一箭双雕，不！也许该说多雕！说白了今儿个青烟只是块探路石，她意外化干戈于玉帛，没让大唐落入陷阱，也让人明白这大唐并非无能人，更让众臣明白他们的责任，未来是要共创盛世大唐；最重要的是化去那些大臣的疑虑，因为眼下这女人完全有能力成为自己的妻子，心里不禁为父皇的用心而感动起来。
　　迦什叶依然保持着风姿翩然的笑容，只是手中的孔雀绿似乎浓绿得过于诡异，伶扇在缓煽中吹皱他眼底闪过的那丝冰冷的阴狠，这女人不简单……竟然能转危为安，而且似乎让这些人的心更加紧密联系在一起，而且这些话明摆着是冲自己来，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这六盒之上的小国必将因大唐的繁荣所震慑，既而心悦成服？”这女子倒是个辩才能手，这话不就隐射——这未来大唐乃是泱泱大国，自当不会用武力解决，而是会让他们自主“无条件城府”！这更是一个警告。
　　魏王李泰则是更加挑起俊眉，兴意更加浓厚起来，这样的女子呀……该如何得到呢？
　　长孙无忌此刻可不会小瞧这女子，想不到这女子竟然能在朝堂之上应对得宜，而且竟能左右朝堂的气氛，难怪连自己的妹妹都要称赞她，就凭单单一个民间女子却对朝堂的大臣如此了解，而且这女子如此机智灵敏，刚才陛下那一句“居心”，竟然能快速领悟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这女子为政，必然是个极其厉害的对手，长孙无忌的心里更加冷凝起来。
　　这时唐太宗裘袍往半空中一翻，划出一道明黄的弧度，宣声道，“礼起，封萧嵩的义女，萧青烟为——德贤王妃，赐婚于朕之第三子吴王李恪为正妃，择日完婚。”说完，对着身旁站着的青衣太监颔首示意。
　　啊——择日完婚？青烟听到这答案，心里更加懊恼起来，这下是躲不过了，还有自己怎么就成了萧青烟？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那青衣太监，肃衣，尖着嗓子道，“祭舞仪式开始，第一祭九功祭舞！”顷刻间椎鼓震磬，铿锵有力地刺穿云霄。
　　现下李恪的心里终于是可以舒了一口气，今天大概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最难挨的一天了，心慌意乱，又是担忧，又是骄傲，却又是嫉妒，他甚至想把她掩藏起来独自欣赏她的娇容，她那抹自信的笑容。
　　“成亲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吧。”李恪暗自轻声低喃。未了，朝着青烟绵延一笑，那笑容让青烟心砰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