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人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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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经过公寓附近的小电影院，偶然看到了一部老电影正在上映：人鱼。
粉红色的电影院墙壁上，冷色系的海报画的是是人鱼在月光海面之上吟唱，礁石的阴影之下却是个哭泣的男人。
童话里面伤心哭泣的是那个小人鱼公主。
我被这个反其道而行的海报吸引了，再仔细看了一眼，公映时间还有五六天的样子。到窗口预订了两张票，转身时却不小心撞到人。
“对不起，”我低头道歉，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帅气的男生，心念一转，扬起个微笑，“作为赔礼，要和我一起看新电影么？”
那个男生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却很快推推眼镜遮掩起眼睛里面的情绪：“好啊，被美丽的小姐邀请是我的荣幸呢。那么，小姐希望我陪你看那一部电影呢？”
他的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语调淡淡的却有抑扬顿挫的感觉。
“人鱼。”我勾起唇角，“我已经订好了票，下周三的晚上五点到七点，你有时间么？”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小姐已经计算好了转身会撞到我？”疑问下是满满的自负和好奇，配上那张魅惑的扑克脸刚刚好。
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电线杆，我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说出真实的原因：“习惯而已。”
“人的眼睛向右看的时候是听觉编造，”他语气轻浮又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开玩笑一般，“小姐你真的是因为习惯才订了两张票么？”言语之间传达的自信和胸有成竹足以让任何人为他倾倒。
“秘密使女人美丽。”不想在气势上输掉，我歪过头眯起眼睛，忽然觉得邀请这个人看电影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我不告诉你理由，你就会一直记着有个女生请你看过电影吧？”
他耸耸肩，举手投足间是慵懒的性感味道：“我承认，你这样很吸引人。”
“这样？怎样？”我学他的姿势耸耸肩，“那么就说定了，下周三，一定要来哦。”
“我一定会准时赴约。”他微微躬身，右手抚上左胸作出完美的欧式礼节。
“谢谢。”郑重地虚空比划个提裙礼道谢，然后，转身。
阴霾的天空开始落雨。连喧嚣的马路都变得泥泞的安静。
有点疲倦地在转角的地方靠在电线杆上休息片刻。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手术就在下个周六。
眼前浮起婚礼上人鱼的绝美舞姿，还有泡沫飞舞的清晨哭泣男人的双眼。
人鱼，你的声音换来了你的绝舞，你的爱情却没有因此驻步。
王子，你记住的声音为了你的幸福被舍弃，你却因为知道了幸福的样子而失去了幸福。
碎裂的泡沫和落下的眼泪却永远在海水中相互依靠了。
周三，我挑了一身暗红色系的休闲服，稍微画了一点妆来掩饰有些苍白浮肿的脸色。
他果然准时在电影院门口等着。身上藏青色的短外套更衬得他身材颀长，着色不均匀的牛仔长裤随意地系着宽大的皮带，宽肩细腰，很符合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
“晚上好，亲爱的小姐。”他微笑的时候轻皱眉头，看起来有一些邪恶的感觉。
“晚上好，王子殿下。”我尽可能地大声说话，却看到他略显疑惑的表情。
摇了摇头，我走到他身边拉拉他外套的肩膀示意他凑过来，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低下了头。
柔顺的半长发落下遮住了他的耳朵，我只能把那些摸起来手感很好的发丝撩到他耳后，然后再凑过去说话。
“晚上好，王子殿下，很可惜我今天晚上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尽可能简短地说明情况，我放开他的肩膀。
他直起身，似乎想要问明原因，却在我竖起手指压在他唇上的威胁之下妥协了。
“真是可惜，本来还想让你的秘密减少一个的。”他有点遗憾地摇摇头，“看起来我没有机会知道你的名字了。”
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便签本，我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他。
他挑了挑眉，接过纸片：“小夜谷……岚。呵呵，你的名字可一点也不像你的人这么安静呢。”
不再多作解释，我试着去挽他的手臂，却终于因为身高的差距异常辛苦。
“呵呵，来，放松一些，把重心靠过来一些。”他及时地停住了疑问，转而附在我耳边指点我应该怎样挽住一个比我高得多的人的手臂。
试探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再缩短一些，他也配合地借出肩膀。能够切实地依靠到他，我想象自己是陪着王子去见公主的人鱼，无声之余只有以无懈可击的优雅来掩饰脆弱。
“很好，就是这种感觉，轻松一些，人鱼小姐。”他轻笑出声，每一个字都像艳丽的罂粟一般在我的耳边绽放。
“谢谢。”话语终于只剩下近乎呼吸的声音，我有点沮丧，大概所谓极限，已经到了吧？
“不客气。”他认真地回答，却在我惊讶的目光里面得意地笑起来。
我偎依在他身边走进影院，仿佛他就是唯一的依靠。抬头，不经意对上海报里面哭泣的王子。
人鱼，你最后的舞姿终于有人来欣赏，真好。
王子，你能够看到的真实仅限于那一支舞而已，不要再管其他。
刀尖上的舞蹈也是幸福的另一个名字吧。
电影是同时进行的两个故事，现代的人鱼与王子，童话的人鱼与王子。每一幕间隔都有童声朗诵安徒生的故事原文。
情节有些相同，有些又被修改，却终于逃不出所谓命运的安排。
现代的人鱼与王子巧遇，在危难的时刻以自己的全部为赌注来帮助王子，然后，出现在王子与公主的热恋中，却慢慢输掉一切，终于赢得了王子的心，又败给了自己的爱情，功成身退地成为银幕上的泡沫消失无踪。
王子在公主与人鱼之间摇摆不定，只因为人鱼失了“声音”——与王子的约定，伤害了所有人之后，他才认清所谓爱情，给不起公主的幸福，追不回人鱼的踪影。
公主，公主最后伤心离开。这个故事不属于她，所以不需要结局。
剧情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结局却忠实于原著地营造所谓的“残缺美”。
人鱼，如果失去了声音，你的王子果然不能再认出你。
王子，结尾的时候你听到了熟悉的歌声，却终于知道那不是你期待的人鱼公主了吧。
如果互相错过，就是一生一世海角天涯。
“怎么样，觉得好看么？”走出电影院，漂亮邪气的男生放开手，我们之间是三步的距离。
失去了依靠的我忽然觉得有点无助，可笑的是，我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而已。
完美的故事……我提笔在便签上写着，想了一下，又涂掉，却终于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还是，岚喜欢喜剧的结局？”他表示理解地笑笑，向我伸出手，“下次要一起看喜剧结尾的电影么？”
下次？我抬头仔细地打量他的脸，忽然发现了一丝不自然，只能写下几个字把纸条递给他。
“你……哭了？”他轻声读出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僵硬了表情。
继续写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你的眼睛有点红。”他再次读出声，有点无奈地微笑着，“是啊，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很感人吧？”
“你根本没在看电影……”一直在发短信，浪费我的电影票。我做出口型却发不出声音，有点懊恼地抢回我的便签本，向他点点头算作告别。
“很久以前我就看过了。”他解释着，笑容有些寂寞，“可是，下次还能一起看电影吗？”
不可以。
我工工整整地在便签本上写道，撕下那一页，撕下可能的结局，转身。
“岚的手术是三天之后吧？因为声道癌，你怕自己不能再说话吗？”他在我背后问。
我听到无数水鸟在湿地飞起的灿烂，然后沾着泥水的残羽在绚丽的白色之后无力飘落，坠落，沉淀，直到到达阳光也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
残忍的人鱼，唱响你的歌，落下王子的泪。
哭泣的王子，就算眼泪流下也只能在阴影中遥望人鱼一个人的精彩。
眼泪已经是结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人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