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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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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受刑
苑外一丈远开始便被赵王的禁卫围着。卿九蹭着小步,才进院门远远就听到里面在哀号。
有医官们哆里哆嗦在说
“夫人连日来失血过多,须以千年人参吊着气。”
赵王森森冷笑
“孩子都没了。还留个废物做什么!”
刹那间,满院里静得万物消疏。
赵王荒淫多年却无子。
因此这次如意夫人怀了孕,立即就被隔离保护起来。大家都以为他终于有了点人味,可没想到……他最终以他的狠毒给了天下一个惊喜。
周遭的氛围让卿九觉得脖子发凉。
想要伸手去擦,魏蒹蒹像等不及似地。趁势一把将他推倒了赵王跟前
“千岁爷,九公子到了!”
“王爷”
卿九只得躬身行礼。
头低下,就没敢抬起来。
“哼!”赵王微微扬眉岿然不动。卿九盯着地,见他靴子上全是血。
“卿九?”
赵王细细念出他的名字,声音倦怠里有股玩味。如同在读个初次听到的字眼。
卿九还是不动。
赵王边又抬手去捏他的下巴
“听说你私自到过禁地?”
虽然捏的很疼。
但卿九晓得事儿大了,所以仍然咬牙挺着,假装出一副淡定自若又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
“谁说的?”
他一反问。赵王却似笑非笑,仿佛早准备好似地抬起手道
“把人带上来!”
少顷,人证入院。直直跪在青砖地上,给赵王叩头。
那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背影在灼灼的灯火之下,显露出明细的轮廓。窄腰肩宽,体魄矫健,要不是堆缩在犄角旮旯里哆嗦,乍看去还真以为是个练家子。
卿九仔细一瞧,居然是哑巴!
弥院是宫中禁地,人迹罕至,十分僻静。可卿九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是行宫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时刻被这里的规矩舒服。他喜欢弥院花草多,于是时常过去溜达。而且次次有哑巴在旁把风助威。
因而现下哑巴往地上一跪,简直一块活生生的铁证。
卿九抽了口气,半晌狡辩不出来。赵王见了他那么模样,很是得意。一声令下,便赏了他五十鞭子
“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完了关进血房,让他好好儿思忖思忖自己的罪过。若是在不坦白,十日之后,本王九让他把屋子里那块死肉给我一口口的吃下去!”
卿九听了这话,来不及喊冤差点呕出来。
赵王毕竟是赵王,天底下能想出这份儿刑法的人,也就只有他莫属。卿九觉着赵王这法子已然是缺德带冒烟,然而在魏蒹蒹看来,却是便宜了他。约莫是想着那么多人都因此事处以极刑,他一个小小男宠,浑身的马脚不审还给他快肉吃,简直是美事。
魏蒹蒹惯来觉着自己在赵王跟前有些体面,于是追着赵王的屁股后面谏言。
结果赵王扭过投来,二话不说狠狠赏了她一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事还用得着你多嘴?”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来。
他们慢慢从这几天的张狂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主子是谁。
赵王的确是又疯又癫,可他并不傻。
他说过的话让人永远猜不出也不允许人猜出究竟。魏蒹蒹拭拭嘴角先离去。卿九则被禁卫押着,先执了鞭行。荣城始终都是赵王的,任何人的生死祸福,都系在他的好恶间。
据围观的小太监说,卿九当天嚎的是像乡下杀猪那么惨。
也怪他自己娇惯,叫是叫五十鞭子,但行刑那禁卫心好,真打到他的并没几下。打完,禁卫还把他扛到如意夫人的血房里。剩下半口气的如意夫人占了床,卿九只得在外间的软榻上趴着。
禁卫先给他喂了些水,之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来扒他衣裳。
卿九被抽得只剩了半口气,迷迷糊糊之间也不见反抗,再清醒过来时,身上已经跟小羊羔崽儿似地被扒得溜光。匍匐在床褥之上,背丝丝泛起凉意,似乎是被涂抹过药膏。又圆又白嫩的小屁股跟刚出笼的馒头似地赤裸裸晾着。
屋子里的烛火昏昏沉沉,因为烧了炭火,并不冷。
卿九左右摆动脑袋,想要瞅瞅背上的伤,只是脖子转的角度有限,至多也仅能见到胳膊上被扫上的那两条红痕。肿得不厉害,衬托在白皙的肌肤上却依然显得十分狰狞。
作为一介“祥瑞”,这样的境遇,他活了二十年从来也不曾受过。
自怜自爱地对着自个儿的胳膊嘘了口气,卿九感觉到有些恐惧。可他偏又是个生性没心没肺的人,故而这种恐惧一阵儿一阵儿的,却也并不那么强烈。
他的脑袋还可以想:将这几天的事情默默串联起来,从奸细到刺客再到夫人小产,依稀能见到一个严丝合缝的布局。这个布局,自然不会是来图谋他的,他不过是很凑巧的住进了这座行宫,并因此牵连进来。
——要逃跑。
最终,卿九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在荣城的这几个月,他已经偷偷向卿城山递过了消息。作为卿家百年难得一遇的祥瑞,自然不能总是被困在荣城里给人做挂名的男宠。卿家人早早晚晚是要来营救他的,所以他从没感觉到焦虑。然而经此一遭,等待的耐性确实有些被消耗得过多,让他不得不谋划起自己的主意来。
“这个荣城可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或许随时就会没了小命。我刚刚下山,什么都见着,怎么能没命呢?”
卿九对自己这样说着,益发感觉到信念坚定。
只是要逃跑,光有个信念却不够。他现在被关在这个黑布隆冬的地方,连大门都找不着,又能逃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他决心要忍住疼痛爬起来四处探寻一番。
不过才挣扎着支撑起胳膊,便被人狠狠拽了一把。卿九哎呦一声摔回到枕头上,翻着眼皮扭头去瞧,床脚竟是趴了个人。
这个人双手伏在他的脚丫子旁边,似乎才刚睡醒。
盯着蓬乱的发髻,正用一阵含糊又一阵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灯火下的脸孔轮廓分明,鼻翼挺拔,眉峰犹如断剑,脸颊沾着血点子,隐隐带着煞气。
卿九冷不丁有些迷茫,一会儿方才辨认出来,忍不住喊出声
“哑巴!?”
张开了嘴巴,却发觉嗓子在受刑那会儿又哭又嚎已经嘶哑了。卿九满心的愤怒却有忍不住不觉悲从中来,最终从盛满凶光的眼睛里掉下了一颗泪珠子。
哑巴在这儿陪了半宿,本以为他醒过来先就要张牙舞爪地来向自己报仇,却没想到对视一眼过后,竟是哭了。泪水吧嗒吧嗒滴下来,打落在棉被上,一时之间也手忙脚乱起来,起身欲来安抚,然而只不过碰了下他脑袋上的毛儿,就立即遭到了奋力的反抗与挣扎。
哑巴挺美地想:认为自己还是怪了解这崽子的。这不,张牙舞爪的架势,说来便来了。
卿九真是恨极了。但却很狡猾的懂得分辨身处的环境。龇着牙咧着嘴,却不发出声响,只是默默地拳打脚踢。手脚揍到了哑巴的头上脸上,哑巴却不觉得疼,只像是看着个小兽在嬉戏。只是最后闹得过于凶猛了,连他围绕在身上被褥都扑腾下来,哑巴这才急了。见到他拔着小胸脯放狠那模样一阵愣神儿,最后扑上来还击,用最快的速度将他重新如蚕蛹般缠绕回被子里。
双臂一箍,小崽子被牢牢捆到了怀中。
哑巴心想这崽子就是不能对他太好,越是好了便越要闹腾。于是黑着张脸孔,比比划划的警告道:别动!
卿九自然是不理他的,仍然像条大鱼似地在他身前不住的甩打尾巴。纠缠了一会儿,哑巴脑门上蒙了薄薄一层汗珠儿。最后忍无可忍,只得抡起了长满了老茧的黑巴掌,在他裹着薄被的屁股上啪啪揍起来
——别闹!
——告诉你!
——关在这里,好!
——以后,细说!
——再闹,没命!
屋子里回荡着拍打棉被的声音。哑巴似乎惯会管教孩子的,将那节奏掌握得甚好,揍他两下比划一句,卿九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身子。刚挨过鞭子,开始有些发热。头脑晕晕乎乎的,被他这么捆在怀里不住的摇晃,很快摇得七荤八素,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重新掉落下来。
哑巴手背流了不少他的泪珠子。见他缩着小脑袋瓜儿,欲呕欲吐的像是真遭了场大罪。于是也有些心软了,伸手将拍过他屁股的大巴掌糊到那张烧得有些发红的小脸蛋儿上,狠狠抹过一把。
指头先在他脊背上划了两个字:别哭!
随后想想,觉着不够安慰,于是又补了一个字:乖!
哑巴毕竟是个哑巴。
他长这么大没人稀罕哄他,他没机会去哄过谁,故而安抚的词句很是匮乏。比划来比划去,也只有这么两句,顶多就是在卿九头顶上拍拍,算是个疼惜的意思。
卿九缩在他怀里老实了一会儿,只觉得后怕
今晚上这哑巴和平素熟悉的可太不一样。脸孔是相同的,可那眼神却一阵暴戾一阵深沉全没有往日木讷的样子。
卿九暗自跟自己说
“这个哑巴肯定不是好人,他要害死我呢!”
警惕来了,顶上脑门儿的火气也被强迫着压下不少。卿九于是用棉被蹭了蹭鼻涕,将脸上表情藏在被窝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疼……”
——哪疼?
哑巴问。
他便偷偷翻了下白眼,颇有点埋怨地说道
“哪都疼,屁股也疼。”
哑巴听到他小猫叫似地动静,心下更加柔软,于是用大手在他脊背上抚摸了两下,一直摸到屁股,安慰道:
不打了,别怕。
卿九感觉这人此刻是变得颇为心平气和,想了想,试探着又说
“你竟然骗我!”
然而哑巴并没如他期待的顺着他的话去辩解,反倒是用手敲了敲他的小屁股,有些调侃的在那上面划道
“你也骗我!”
卿九一愣。脱口而出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哑巴盯着他的围着棉被一拱一拱的小屁股只是发愣,似乎是陷入很深深的思索当中,始终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