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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萧冉 ...


  •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风儿轻盈,阳光璀璨,燕子徘徊,人影阑珊。
      “茱萸姑娘?”
      挽春正端着将军的午膳,在扶风楼的门口就看到了正在踌躇的茱萸。
      她一下转身,一下踱步,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房里去。
      “你可是要找将军?我们一同进去吧。”
      原本心中也是存有芥蒂的,但是挽春并没有从茱萸身上感觉到对自己的恶意。再加上项容渊的一番表白,挽春整个人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喜悦之中,但觉时时仿若置身于仙境,哪里还会对茱萸心存隔阂。
      茱萸抬头看看渐渐趋向正空的日头,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于是二人并肩穿过回廊,走进屋子。
      对茱萸来说,这几天来,眼见挽春与项容渊的甜蜜温存,心里着实不好过。
      她知道,自己要的承诺,只怕是永远也得不到了……
      面对挽春的笑脸,她的心中既难过也羞愧,这样的心情让她下定了决心,虽然现在不是好时机,但是她只要将军的一句回答,就可以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项府,再也不搅在他们二人之间。

      屋子里,项容渊正坐在桌边,和赵言之谈论南疆战事。
      见到挽春与茱萸并肩进来,项容渊也微微一怔。
      隐隐的担忧在见到挽春脸上的笑颜后,便烟消云散。只要她无事,项容渊也便能放下心来。
      茱萸自从一进门,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一般,眼光只纠结在项容渊藏在桌子底下的双腿上,神色复杂已极。
      项容渊身穿蓝色衣袍,腰杆挺直,坐在椅上。他神清气爽,气宇轩昂,完全看不出腿上的残疾,仿佛随时可以挺身站起,大步向前。
      “不知药圣前来,所谓何事?”
      茱萸恍若未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挽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茱萸姑娘……茱萸姑娘……”
      茱萸猛然回神,移开两步,躲开挽春的手。
      她深深呼吸,没有去看挽春僵在半空中的手和脸上受伤的神色,转向项容渊。
      “项将军,我来,是为了询问之前向将军你提出的事情,不知将军是否答允。”
      项容渊只皱着眉,没有说话。
      他招手要挽春来到自己身边,大掌紧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挽春面皮薄,在人前亲密难免害羞,但又挣不开他有力的手,只好羞羞然把自己和他交握的两只手藏在自己的裙褶之中。
      茱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动作,也没有难过或生气的神情,只是执著于项容渊的答案。
      “将军,我只要你一句话而已,你不允,我立刻离开将军府;你应允,我保证让你在一月之内行动如常。”
      这样的话吸引了项容渊的注意,他看向她。
      带着疑惑的研究目光让茱萸觉得不安,看看窗外逐渐炽热的太阳,更添烦闷。
      她催促:“将军!”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项容渊淡淡地说道。
      茱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看这项容渊的眼神渐渐迷茫,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即使要以你的腿为代价?”
      “即使要以我的腿为代价!”
      他点头肯定。
      “为什么?!为什么?!”
      茱萸大喊出声,她开始急促的呼吸,身子剧烈的颤抖着,额际微微渗出汗水。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这样回答我……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这样也不行吗?”
      项容渊虽然被她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但是仍然回答她说:“我爱的人是挽春,就只有挽春而已,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无论你是不是女子,或是怎样的女子,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分别的。”
      “没有分别……”
      茱萸听到这一句,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身体也似乎不能再支持自己的重量,跌坐在地。
      她双目紧闭,仍然不住的喘息,手脚也开始痉挛。
      挽春被她的反应吓坏了,连忙扑到茱萸身边,连声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茱萸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已经陷入昏迷当中。
      “将军,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有宿疾在身。”赵言之也凑过来看茱萸的状况,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项容渊。
      “宿疾?”
      挽春一下子想到,几天前,她和茱萸在小跨院里谈话那一天,也是正巧午时。她还记得很清楚,茱萸也是看了看天,确定了时辰,就从药架上取出药服下。
      “赵副将,你抱起她跟我来!”
      但愿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否则……挽春自己也不敢想会变成怎样的状况……
      赵言之犹豫了一下,才在得到将军的准许后,照挽春的吩咐抱起茱萸。
      一路奔至茱萸住的小院,挽春立刻跑到药架边,拿到那个精巧的小瓷坛。她拔开盖子,到出几粒药细看。
      药丸是鲜艳的绿,小指盖大小,倒出来的三四颗都是一样。
      挽春下了决心,一刻也不敢耽误,取了一颗就塞进了茱萸的嘴里。
      可是茱萸牙关紧要,根本无法吞下那颗药。
      “茱萸姑娘,茱萸姑娘……你醒一醒……把药吃下去阿……”挽春已经急得泛红了眼眶,可她自己仍没有察觉到。
      还好有赵言之在,事急顾不得男女之嫌,他伸手捏起茱萸的喉咙,抬高她的颈子。
      终于,茱萸吞下了药。
      挽春连忙拉赵言志让开一点身子,让暮春时节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茱萸的脸,带来一点清爽湿润的凉意。
      渐渐的,她的手脚和身体不再抽搐,脸色也回归平常的样子。
      呼……挽春终于长出一口气,还好她没有判断错。
      随后,赵言之又抱起茱萸,跟随挽春回去扶风楼。

      一直等待着他们的项容渊一下子就看到挽春通红的眼眶,便皱起眉,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了,没事了……”挽春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眼眶,脸上露出笑容。
      赵言之把茱萸轻轻平放在软塌之上。
      茱萸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长年的相处,项容渊只一眼便看出赵言之的神色有异,他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赵言之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他举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捏过茱萸颈子的那只手,“我觉得……好像……茱萸姑娘她……有喉结……”
      有喉结?!
      ……
      那个娇俏讨喜,医术精湛,而且执著于要将军娶她的茱萸……难道竟是男人?
      一时间,三个人完全沉默,没有人开口。
      床上的茱萸,缓缓坐起。
      “那不是错觉,我是男人。”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般的自然。
      “呀,你醒了?!”挽春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你身体好了没有?”
      “药吃下去,我就恢复了,也立刻清醒。”
      茱萸——不,是药圣萧冉,他的笑容看来十分苦涩。
      “你生了什么病?自己无法医治吗?”
      “……不是病……是我自己用毒物控制了自己的躯体,使它变得娇小,像个普通女子一般。但若不按时服药,便压制不住毒性,适才多谢夫人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眼睁睁瞧着他刚才痛苦的模样,挽春相信他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不然,怎会有一个男人为使自己的外表像个普通女子,而忍受这样的苦楚。
      萧冉摇头,纵有千般万种原因,亦不堪与外人道也。
      他看向项容渊,说道:“项将军,我很抱歉,给两位带来了诸多困扰。好在两位情比金坚,是我妄为小人了。”
      项容渊也直视着萧冉,然后露出面对他的首个真诚笑容。
      “无妨,都过去了。”
      “嗯,其实还要多谢你,不然我们也……”挽春突然顿住,娇靥绯红。项容渊也完全了解她的未竞之语,笑容更深。
      赵言之忍不住插嘴道:“那萧大夫,我们将军的腿,你是不是……”
      “言之!”话没说完,就被项容渊喝止住,“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一直都明白萧大夫从开始就不能为我疗伤,即使我答应他休了挽春,也是一样。我想萧大夫一定有他的苦衷,我们不必勉强。”
      萧冉默默听着,微微颌首。
      “是,虽然将军为人,让萧冉十分佩服。可是,将军伤的是腿……我曾经拒绝给一个人治疗他的双腿,也从那时起发了誓,决不再救治第二个人的双腿。所以,将军的伤,还请恕萧某……”
      “萧大夫莫说这样的话,虽然在下的伤没有根治,但经萧大夫一番苦心,已然获益不少。”
      “……这是萧某仅能做的一点事——可保将军日后不为弊病所苦。”
      萧冉低声说着话,他的神色平和淡然,与茱萸平日活泼娇蛮大不相同。若非此刻的他仍旧是女子扮相,挽春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人能有这般不同的两面。

      该走了。
      和项容渊说了几句话,萧冉已经不想再耽搁了,他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项容渊拒绝休妻的理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是不是女子,对于项容渊都没有分别。
      想必对那个人来说,也是如此。
      只是……还有件事情……
      他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算是弥补一下自己给项家人添的诸多烦恼。
      “将军可曾听过闻月山庄?”
      “听过,那是江湖三大庄之首。而且,庄主似乎和在下一样……”项容渊的话停住,因为他看到萧冉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
      “……没错,他也是双腿残废。”
      萧冉看了眼挽春和赵言之,继续说道:“将军双腿残疾,莫说出行,便是家居琐事也有诸多不便。然而,由赵副将随侍身边亦非长久之计。在下有个建议,请将军修书给闻月山庄,说明如此情况,难题便可解决。”
      话一说完,萧冉便扭头离去,转眼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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