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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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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宫中流传新上位的秋嫔不知为何失眠。
一干妃嫔去淑房请安时,不约而同看到她眼睛下方青黑色的一片。
虽然强打着精神,但是掩饰不住一种慌乱。
对,就是慌乱。
她像是独自在暴风雨前平静的天空下,忐忑不安的迎接天雷闪电。
许皇后极是体贴,命太医过来给她开了安神的药,并免了她这一段时间的晨昏定省。
可是她的身心依旧困顿,在服了药后越加狂烈。
宫里的规矩再严也阻挡不了小道消息的流传。
服伺秋海仙的人说秋海仙这阵子经常说梦话,带着秋海棠三个字。
有人说,秋海棠想念和她共事的日子,还想在地府和她相聚。
许皇后念及从前一块在东宫的旧情,赏赐依旧,宫人也不敢十分践踏,好汤好药的送过去。
秋末的时候,秋海仙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
许皇后对她加意怜惜。
杨真真和人请安时说。“有皇后娘娘如此厚待,秋姐姐死也甘心了。”
许皇后笑道。“真是孩子话。”
皇后都这样说了,新晋的妃嫔和贵人谁敢抱怨秋海仙浪费她的一片心意,都笑道。“有皇后娘娘在呢,秋嫔肯定是平安无事。”
许皇后见话题都在秋海仙身上,越发了上了兴致和她们聊起秋海仙的事。“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起就不起了呢?”
有一名和杨真真同来的方贵人,性子最是直爽,开了口道。“听说前一天晚上还在和杨嫔说话,第二天就起不来床了。”
杨真真冷笑道。“服伺方妹妹的宫人也病了,难不成也是日常和你说话说病的。”
方贵人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是这杨姐姐的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利害。”
许皇后也忍不住笑道。“替我去拧她的嘴。知道的人以为是陛下宠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惯的。”
她的贴身宫女人一听果真笑着在杨真真的腮上一拧。“杨嫔娘娘的这张嘴,叫皇后娘娘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不罚难以服众。”
方贵人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果然是最公道的。”
刚说完,脸上也被许皇后的贴身宫女拧了一把。“方小主不许幸灾乐祸,皇后娘娘说你们都是宫里的好姐妹,同条船上的人,一个翻了,另一个不翻也得自动跳下去。”
她言毕,杨真真和方贵人一同啐她道。“也就是皇后娘娘惯你的,活宝一样的讨人烦。也只有皇后娘娘才受的了你。”
虽如此,她们两人却不敢再进雷池一步。
杨真真托腮道。“秋姐姐的事,我也难过,好端端的一个人呢,头天晚上还好好的说话。可是大凡这等金贵的女子,身后不知跟了多少促狭鬼,有妒忌,有前生相识的今生不如她的,有怨恨的..........”
许皇后听如此说,便问。“真是这样的话,有什么法儿解救?或者可以请什么菩萨回来,帮她解掉撞客邪祟之灾。”
杨真真便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娘娘就是最好的菩萨。”
许皇后笑得一推面前的茶杯,指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道。“还不快撕了她的嘴。”
这会子,她的宫女却不动了,嘴里道。“娘娘于奴婢还真如菩萨一般呢!”
躲在方贵人身后的杨真真也道。“太后是老佛爷,皇后娘娘肯定就是菩萨,那么厚重的福气,吓走那些鬼鬼魅魅的东西,连话都不用说,直接在秋姐姐的地头一站,不但能消除灾祟,秋姐姐还能因祸得福呢!娘娘,改日不如撞日,不如现下去。”
一番话听得众人点头称是。
许皇后想着自从秋海仙病了后,自己也没有去看过,也顺势答应去了。
一干人等坐着肩辇过去,杨真真在肩辇上看见整个皇宫的琉璃顶反射着阳光,像流金一样铺满顶上。
可是纵然看上去如此的华美,也抵挡不住冬初寒冷的空气透到人的身上。
秋海仙只是一个嫔,住不了一宫,住在主殿的左侧。
正在来来往往的宫人看见皇后来了,慌忙跪了一屋子。
许皇后命她们起来,好声好息的询问。“秋嫔如何了?”
为首的宫女回道。“才睡下。”
许皇后“唔”了一声。“多睡也是好的。”
那位宫女迟疑了一下又回道。“可是主子她晚上还是不敢睡。”
许皇后听了没有回答,倒是转身进了内堂。
内堂的宫女正在打磕睡,一听见有脚步声,连忙抓过旁边桌上的一把木剑闭着眼睛挥舞道。“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灭掉一切鬼魅。”
那上头的黄纸飘啊飘,不巧正掉在杨真真的鞋面上。
她想笑又不敢笑,只拿脚一翻,悄悄地把它抖落在地。
许皇后犹可,其它初进宫,位份又低的贵人们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菩萨来了,还不快起木剑。”
说罢,都伫立到了秋海仙的床边。
杨真真站在皇后的身边。
许皇后探身细看秋海仙,她的脸色青白,仿佛随时一睁眼,那眼珠子都能飘忽出眼眶外。
有人上前叫醒她。
秋海仙眼眶带着茫然看着许皇后,过了好一会才醒转过来。
刚在旁人的扶持下起身行礼,突然皇后身后的杨真真猛然探出头来,眼光似乎森冷可怖。
“啊!!!”
秋海仙吓得身子猛地一抖,脸上泛起一阵怪异的红潮,大叫着转身回扑到床上,拿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的头。“秋海棠,你死便死了,还回来做什么,当年又不止我一个人讨厌你。整个东宫的女人都视你为敌,又何止我一个人。”
东宫的女人???!!
众人听这话说得不对,不由看了一眼许皇后。
她当年可是东宫的侧妃,也是其中的女人之一。
秋海仙内堂的宫女早吓软了,忙“砰砰”叩首道。“主子神智不清醒,胡言乱语呢!”
许皇后并说话,甚至嘴角的温柔弧度还在,“那你们就好好继续服伺小主吧!”
语气还是一般的平常,但是却唬的内宫里的宫女跪了一地。
这场探视自然不欢而散。
有些人收到内情,渐渐不把秋海仙当回事,到是后来缺衣少食也是常有的事。
倒是受过她礼的杨真真还顾念着情份,暗中接济一二。
有明白事理的宫人到是称颂她的慈悲,真如菩萨一般大度,大爱!
虽然如此,宫中隐了六年的事却重新被人掀开。
可是被关注的人物,却是从秋海仙转到了许皇后身上。
第二天冬雪满城,似乎天空有层细纱,缓缓的将寒意铺盖下来。
宋荣轩最爱这样的日子。
眼里的所有东西都成了浮云,将他的脸,不轻不慢的蒙上一层,晦暗不明间,难以辨识他的神情。
在他旁边磨墨的杨真真走近的时候,似有话要说“陛下!?臣妾.......”
这阵子她的心情不错,原来娇艳的脸蛋显得愈加明媚。
她真的不像迟池。
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以为她是。
也只有不知内情才以为他叫的秋海棠,叫的就是那个女人。
他眯了眯黑亮秀长的眼睛,可竟然有些刺痛自己的眼睛。
许是离得近,杨真真嗅到他身上那股味道。有些熟悉,就是她宫里也有的。
她微微侧脸,突然间,全身石化。
那是太后喜赐给宫中各人的熏香!
也就是说,宋荣轩殿里燃的香也是太后那里流传开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双他的眸子,她莫名心悸了一下。
他探询的望着她:“你有什么事要说?”
“没了。”
宫灯的光斑落在她的脸上,明晃晃的一块。茶蒸腾出袅袅的气雾,柔软动人。
“陛下很孝顺?!”杨真真的指尖上沾着汗意,她到底还是趁着此刻还算的胆大开口了,“连熏香都选了太后娘娘欢喜的。”
“哦?这熏香是母后喜欢的吗?”宋荣轩微笑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知道,朕从不理这些小事,宫人熏了什么香,就是什么香。”
有一点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宋荣轩看着她,唇角一弯,当然,不过朕不喜欢这种味道,平时甚少燃。”他将自己的神情一点点的装进了眼眸深处,“你也喜欢吗?”
“臣妾还好。”杨真真松了一口气。
宋荣轩低头饮一口茶,心底滑过一种感觉。他头一次觉得,这样的杨真真挺有意思。
不过...........他看到她蓦然间有些接不上话的神情,微笑着放弃这个念头。
等他把茶喝完的时候,杨真十分技巧的把一种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摆上了脸。
“还有事?”他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落入眼底。
“还是没了,臣妾告退。”杨真真到底失了勇气。
她一直走到了殿门口,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喊住了她。
“棠嫔。”
“陛下?”杨真真停住脚步,有些疑惑的回望安然高坐的宋荣轩,他的眼角轻轻一勾,十分引人入胜的弧度,“如果你下次想问秋海棠的事,就再问吧!”
杨真真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心底微微有些惊,亦有些动。“好的,陛下。”
正在谋划什么时候问,忽然听见宋荣轩说了一句:“其实你比她好看多了。”
杨真真脸颊上的红潮浅浅的泛了上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俯身道:“那是臣妾的福气。”
许是这种话她听了十分欢喜,脸上笑靥如花。
宋荣轩看见了她的得意,颔首,缓声说:“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