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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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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扑通跪下的秋海仙低语,见皇帝没有停步,不由得暗自哀号。
杨真真也慌忙跪下,只是听见他的脚步声,心内顿时纷乱迭杂,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失望。原来满宫的花颜都比不上一个去了的女子。
“陛下。”陪着宋荣轩出来的子房微地欠身。“贵人再怎么像也不是海棠。她去了好多年了。”
宋荣轩的目光在杨真真的面上略略扫过,声音略哑:“可是朕还记得那年,朕与海棠是在雪下相遇。”
秋海仙和子房的神情陡变。
“那年的雪下的很大。”杨真真恍然的回答。
“很大!”宋荣轩停顿半晌,才又道:“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在六年的岁月中蜕变出的容颜已沉淀下成熟。
杨真真不自觉怔怔看着他。“那是因为海棠花从来没有开过。”
青年皇帝的眸子是澄澈的倒映了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粼粼的,倒映出她娇怯的影。
那瞳仁中的流光,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仿佛近了,却又在他忧伤的眸中讷讷了言语。
“抬起头来吧!”语毕,他眼中的那层黯然通散,朝她微微一笑。
杨真真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顶上的发丝是极黑的,大抵也是柔软的。
衬着他的脸庞在月下温敛的像是一杯水,暖暖的,似然己然拂过她的指尖。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的嘴角慢慢扬一个弧,让月光在他的一颦一笑而明明灭灭,柔软了她的眉目。
遇上这种男人,只能认了。
哪怕是顶着一个死人的名头。
可是看见她的脸,他垂下唇,噙了一角忧伤。却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张媛媛见杨真真出了神似的一动不动,情急之下,扑通一声也在杨真真的身后跪下。“请陛下恕罪!”
杨真真才醒过神来,迷迷茫茫的朝他道。“现在海棠花不是开了吗?”
越说越不像话了。
张媛媛急忙跪下磕了头下去。
可是年轻的帝王没有理她,倒是一把扶起杨真真,和颜悦色道:“前几日的人也是你吧!”
不可抑止的,张媛媛的嘴唇不停的颤抖。
杨真真红了脸道:“臣妾天天在等陛下呢。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一天。”
张媛媛急道:“陛下,杨贵人不是有意。”一边使眼色瞟着杨真真,暗示她出了破绽。
皇帝道:“真的是你。”收敛了笑意,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张媛媛,缓缓道:“装神弄鬼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张媛媛额上的汗早已渗出。
杨真真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张媛媛,以袍袖轻轻拉住他的手腕。“陛下,那么多年了。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皇帝转头,轻轻摸上她的颊面,那里微微地冷、他的指尖移向她的唇,“真的是你吗?”他沙哑问。
张媛媛一听,大慌,却不敢出声。
“是的。不过.......臣妾要走了。”
“为什么?”他目光片刻不离眼前的人儿。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什么时候?”
“天快要亮的时候。”
他闻言,深深看向面前这个女子。良久,他才哑声道:
“你栖身的地方在哪里?”
“问她吧。”杨真真指向角落里始终跪着的秋海仙。
皇帝顺着看去,他眼色遽冷,道:“她?”目光落回秋海仙面上,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他得不到回答,因为该回答他的人脸色变得煞白,但也是转瞬而过,只应了一声“鬼啊”便昏了。
“陛下,时辰到了。”
“不要走!”他动也不动,指腹来回抚着杨真真的脸。
“陛下,保重!”
杨真真慢慢抬起头,吻上他略显凉硬的唇瓣。
“海棠!?”皇帝正欲开口,忽地杨真真向后倒下,那后脑勺碰了石头,腥红满地,连海棠花上都被溅上血珠。
“海棠!”原本安静的地方刹那被惊醒,面露惊恐的子房倒是想起叫太医。
宋荣轩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也看不到任何人,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杨真真,厉声喝道: “杨真真,你不准回来,再让海棠在你身上多留一会。 ”
众人皆傻眼。
半晌俱静。
子房变了神色,言语间便有了应对:“天亮了,海棠终归要走。”
宋荣轩看也不看他,只对着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的张媛媛,口气淡凉:“朕会吩咐太医给她最好的药,不过日后白天让她睡觉,夜晚才许走动。”张媛媛赶紧谢了恩扶着杨真真跌跌撞撞的走了。
秋风正甚,吹起浅落在地上的花叶。
头上有簌簌飞过的夜鸟。
抓着杨真真的手,张媛媛感觉到她掌心上一层开始泛出腻腻的潮。
作茧自缚。
成也海棠,败也海棠。
只是可怜她从此见不得日光,日日只能与夜色为伴。
或许也知道自己最后的归宿,被拖着走的杨真真,衣角被秋风吹的发出嗦嗦声音。
“慢着!”
宋荣轩走了上去。
忽地一把将张媛媛怀中的杨真真打横抱起,惹得张媛媛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杨真真长长的裙裾在半空中似真半假蝶翅,扑满了风,扇得人心扑棱棱地跳。
宋荣轩替她放妥被风吹起的长发。
指上的纹路清晰的印在她的脸上。
“海棠!朕替你好好的养着身子。”
真相伤人!
周遭已无声。
只是另一边被人扶着走的秋海仙脸上似在隐忍笑意。
宋荣轩只顾抱着杨真真向前走,一路上值夜的宫人内监跪了一地。
他们虽低着头不敢抬,却在宋荣轩走后,悄悄的偷眼看去。
未几,天未亮时,杨贵人受宠的消息己然传遍六宫。
白日里,昏睡了半日的杨真真坐了起来。
立刻有宫人无声无息上前扶她起来。
杨真真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了下去。
拿着药碗的张媛媛进来后看见她醒了,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杨真真摸了摸自己撞伤的后脑,,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由轻声道:“妹妹可是在笑姐姐傻?”
因闲杂人等的通出,殿内静谧一片,后脑的痛楚还未褪尽。杨真真己然挣扎着起身,半幅锦被倏忽随着她的身子滑了下去,被她顺势踩着下了地。
张媛媛忙把药碗放一边,扶她重新坐好。“主子,勿动!小心身子。”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有真心的着急。“别的事先别提,且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杨真真由她重新扶在床上,抬起头笑盈盈,喜孜孜道:“是陛下把我抱回来的。”
“是!”张媛媛低低地应了一声。“还请了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
杨真真微感羞涩,“他对我真好!”
喂她药的张媛媛欲言又止,最终低了头不说话。
明眼人都知道,这世上并无鬼神,个个都清楚,杨真真只是在装神弄鬼。
只有陛下一厢情愿,也只有杨真真也在一厢情愿。
这会子,杨真真更是成了六宫的笑柄。
“别管别人说什么风凉话。”杨真真合着目,长长睫毛轻颤着,“我现在很好。”
如果自己一直幽居,哪怕是白天能四处走动,也只是在熬心而己。
但是她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在隐约的痛,她深吸一口气,把这种感觉压下。
“..........好。”张媛媛又轻轻答一次:“只要主子觉得好,便好。”仿佛她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可又不好说出口,只能拿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许皇后素来不喜花花草草,可是后宫之主的地方白白素素的也不成样子,有手巧的宫女做了绢花沾在盆景上,外头可能百花杀,倒是许皇后宫里永远保持着春意盎然的景像。
有宫女奉了茶盏上来,许皇后接了饮着,她身侧一个宫女含笑道:“娘娘可听说昨夜的新文没有?”
许皇后转脸对刚才说话的宫女道:“什么事也值得你一提。”
那位宫女抿嘴一笑,“有人攀枝儿心切,情愿冒充不是人的人。”眉目间微露不屑。“秋贵人好心去阻拦,却被她反咬了一口。”
许皇后心里微微一动,道:“说起来秋贵人怎么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