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与君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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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耶律洪基大开宴席招待萧峰，契丹人尊重女子，所以阿朱也与萧峰在同一营帐中。酒到酣处，便有契丹勇士上来扑击或是比武为戏。一个晚上，辽国文武官员皆知萧峰为耶律洪基的结义兄弟，一个个都上来向萧峰敬酒，萧峰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个晚上如此下来，仍是神色自若，众人无不为他惊人的酒量而骇然。而阿朱见他如此开心，也小酌了几杯，整个人此时有些眩晕之感。
“阿朱，喝水么？”萧峰将水袋递给阿朱，她今个儿晚上喝了不少酒。
阿朱看着眼前的水袋，眨了眨迷蒙的眼，一手接过萧峰手中的水袋，另一手抬起捏了捏他的大手，“大哥，你坐下。”
萧峰依言坐下，只见烛光下，她小脸红咚咚的，不禁放柔了声音，问道：“可觉得难受？”
阿朱迎上他的视线，抬起右手将绑扎着她头发的发带扯下，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吟吟地看向萧峰问道：“大哥方才可是被陛下的话吓着了？”
萧峰面对着她，双腿盘坐，说道：“我义兄说要封我为官，阿朱看大哥可像是当官的人？”而且他无拘无束惯了，实在无意为官。
阿朱侧着头，散落的头发顺着肩膀而下，说道：“大哥以前不是丐帮帮主么？”
萧峰闻言，摇头说道：“阿朱，丐帮中的均是江湖中人，哪来那么多文绉绉的规矩？我跑去当官，岂不是自找麻烦？”
阿朱垂下双目，看着自己手中的水袋，手指动了动，忽然叹息说道：“大哥，有时候人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当麻烦真要找上你时，还真是想避都避不掉。”
萧峰闻言，哈哈大笑，而后问道：“阿朱，可怕麻烦会找上大哥？”
阿朱抬头看向他，其实他有着十分饱满的款额，那两道斜飞的眉利落爽朗，外显豪气。或许是酒意的原因，她忽然跪坐到他身前，抬起小手抚过他的眉，然后移至他的眉心，他的眉间也有几道浅纹，眼角也是。小手游移着，却发现自己与他一起这般久，是第一回这般仔细地打量他。她喜欢他的英雄侠义，他的形象总是那么高大，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仰望着这个男人。她记得他已经三十有一，过去人生得意，而近一年来却横生变故，让他粗犷的外表也多了几分内敛且沧桑的感觉。
阿朱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不怕的。”更何况她早就确定麻烦早已找上他了。
萧峰闻言，刚毅的面容泛上暖色，炯目凝视着她，粗掌将她在他脸上游移的小手拉下，放柔了声音问道：“当真不怕？”
阿朱格格笑了起来，“若是阿朱怕的话，早就该离大哥远远的。”
萧峰看着她笑容可掬的模样，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粗掌抚上她的红咚咚的脸，“阿朱，你还好吗？”她酒量浅，晚上喝了不少。
阿朱微闭着眼，小脸往他的大掌里蹭了蹭，似是十分眷恋他手心的温度。而身体也不受控制软绵绵地往前倾，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柔顺的青丝便在他的肩膀倾泻而下。
她还好吗？
还好吗？
她想……除了此时意识有些飘忽，感情比较不受理智控制之外，她一切应该都挺好的。
萧峰看着她柔顺的模样，微微一笑。放下了在她脸上的手掌，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扶正，“阿朱……坐好。”语气无奈中带着些许宠溺。以往为了陪他，她也会少酌几杯，偶尔有过量的时候，但她都十分克制。
阿朱张开迷蒙的双眼，双手勾上他的脖子，“不要！”十分赖皮的感觉。
萧峰心底无声叹息，醉酒的阿朱也没什么不好，就是爱与他亲近，爱闹他。想他萧峰堂堂七尺男儿，有时也被她闹得无计可施。“阿朱……别闹。”
阿朱看向他，一双星眸瞪他一眼，说道：“我哪有？”边说边将双臂收紧，几乎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大哥，日后要是你义兄非要你当官，你要怎么办？”
萧峰被她闹得没法子，一双铁臂环住她小小的身躯，说道：“还能怎么办？大哥自然是不会当官的。若是义兄非要我当，那我只好与我的小阿朱连夜落荒而逃啦。”
她闻言呵呵笑起来，下巴搁在他的宽肩上，闭上双眼，“我才不信。我跟大哥打赌，大哥日后一定会成为辽国的大官，大哥信不信？”
萧峰一愣，也笑起来，“既然是打赌，那得有赌注。”
赌注？阿朱张开双目，头离开他的肩膀，想了想，然后笑道：“这样好了。若是阿朱今晚所言成真，那日后咱们的事情，嗯……小事听我的，大事听你的。”
“嗯？那何谓大事？何谓小事？”
“这个……”她沉吟了一下，随即抬头笑开，“这个到时再说。大哥先说要不要与我打赌。”
萧峰看着她，也许是因为酒力，她的双眸水亮，笑意盈盈。青丝未束，就这样垂在她的腰间，显得她清丽脱俗。
“大哥？！”声音微嗔。
萧峰只当她是一时兴起，笑了笑，便说道：“你若想，那我便与你打赌。”
“当真？”
“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哥日后可不许反悔。”
“大哥言出必行！”
阿朱看着他，满意了。整个小脸靠近他，粉唇微嘟，就印上他的宽唇。她既为他的未婚妻，这样要点福利应该不算过分。
“阿朱……”萧峰心底又在叹息。这个姑娘清醒之时并不会这般，但是醉后总是不顾男女之防。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还记得萧大爷自玄慈大师手中救下我之时，还解我衣裳呢。”她言辞此时也尤为大胆。
“……”萧峰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初始之时被她闹得尴尬不已，但是见识过几回之后，也就习惯了。他心中不免有些诧异，究竟她在姑苏慕容家是如何长大的，怎的是这般令人头疼的性子？
他轻咳了一声，“阿朱，可想过你爹爹娘亲。”
阿朱微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偶尔会想。但并不十分想。”其实也很少想起来。
萧峰不动声色地将她勾着他脖子的双手拿下，又问：“可曾想过去大理看他们？”
阿朱眨了眨眼，笑道：“若是我想去看他们，大哥与我一道去么？”
“自然与你一道。”想起他当日误伤阿紫，让她中了自个儿的毒针而死，如今想起他仍是难辞其咎。虽然他俯仰无愧于天地，但阿紫之死，他也无法推脱责任。
阿朱见萧峰神色，知他心思，也不想旧事重提。她此时不过是行为比较随心所欲而已，思绪还是很清醒的。
她抬起头，忽然整个人撞向萧峰。“大哥！”萧峰一时不妨，被她整个人扑到地毯上。
阿朱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双目看着他。她散开的情丝从两边滑落，密密地挡住了外界的景物，两人之间霎时形成了一个亲密的小空间。
“阿朱……别闹，让大哥起来。”语气带着些诱哄的味道。他看着悬在他上方的那张俏脸，心中啼笑皆非。想他萧峰以往潇潇洒洒闯荡江湖之时，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个这般让人头疼的姑娘在他身侧？以往看到旁人想法设法让喜爱的姑娘高兴时，他只觉得那是婆婆妈妈之事，何时想过有朝一日自个儿也会如此？思及此，心中无奈叹息之余，竟也隐隐觉得满足。
“我不想让大哥起来，怎么办？”阿朱双掌交叉放在他的衣服的襟口，下巴搁在手背上，双目带着耍赖的神色。
真的好想看看失了冷静自持的萧峰是怎生的模样，可惜她的意图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唉，她觉得自个儿此时的心情是既欣慰又神伤。欣慰的是萧峰果真是不近女色，他们此时的姿势即便是如此暧昧又非常容易擦枪走火的情况下，他居然也不会起一点旁的心思，果然是个正人君子；神伤的是，她都这样趴在他身上了，他居然连一丁点儿的邪念都没有……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阿朱心中那样想着，居然也低喃着说了出来，萧峰顿时哭笑不得，正欲说话，忽然听得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之声。
两人均是一愣，随后营帐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阿朱，让大哥起来。”这样尖锐急促的号角之声，若不是有外敌来犯就是有重大的事件发生。
阿朱依言离开了他身上，虽然她爱闹他，但也不会没轻没重的。她坐了起来顺手拿起刚才扔在旁边的发带将头发扎起来，便跟随在萧峰身后出去。
萧峰二人才踏出营帐，就见耶律洪基迎面走来，说道：“兄弟，上京有叛徒作乱，咱们拔营，一道回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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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与耶律洪基一道启程，京中乱讯虽已传出，但到底乱首是谁，乱况如何，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弄清楚。
大队人马向南行了三日，晚上扎营后，第一名探子驰马奔到，向耶律洪基禀报：“南院大王作乱，占据皇宫，自皇太后、皇后以下，王子、公主及百官家属，均已被捕。”
耶律洪基闻言，脸色大变。
阿朱坐在帐中，见帐中众人神色凝重，而萧峰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知道他们此时心烦，也不出声打扰。
晚饭过后，第二批探子回报：“南院大王立皇太叔为帝，已昭告天下。”耶律洪基闻言大怒，将探子带回的诏书掷入火中，烧成灰烬。
萧峰与阿朱对视一眼，目光转向耶律洪基，只见他神色忽现忧虑之意。萧峰见耶律洪基神色如此，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耶律洪基尚未与群臣商讨，他亦是不便发言。
帐中气氛紧张凝重，耶律洪基要与群臣商讨大计，而萧峰则与阿朱离开了营帐。
萧峰与阿朱走在外面，如今已是深秋，秋风吹来，掩不住的冷意。
萧峰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阿朱的肩膀，说道：“阿朱，我义兄执意要封我为官，我无法推脱，本想带你趁黑离开的，但他此时又面临危难……”
阿朱一听他说话，便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她抬起右手掩在他的嘴上，不让他往下说。
萧峰一怔，她的手带着淡淡的香气，放在他的唇上。
阿朱见他如此反应，神色有些羞涩地将手放下，笑道：“大哥的心事，阿朱都了解。”
萧峰垂目看向她，她一双星眸迎上他的视线，嗓音平静：“大哥本想带着我不辞而别，但此时你义兄面临危难，你无法一走了之。”她微微一笑，抬手将萧峰散落在脸颊的一缕头发拨开，然后续道：“大哥重义气，阿朱早就晓得。如今辽帝有难，大哥心中想着好歹要为他出番力气，才不枉你与他结义一场，是不？”
萧峰闻言，哈哈笑起来，“正是如此，知我者，阿朱也。”
阿朱听到他的话，也笑起来。
两人在营外闲步，不时传来官兵们压低了声音的谈话。这些官兵均说父母妻子此时均在上京，这一来都被拘留了，若是他们不投降，只怕家人性命难保。有的人思及家人，忽然嚎哭起来，哭声尤为凄凉，让人听了心中难受。
萧峰牵着阿朱的手走远，只见她眉头微蹙，似是为刚才听到的事情而难受。
“阿朱？”
“嗯。”她抬头。
“可会觉得害怕？”他沉声问道。
阿朱看向他，点头，但又摇头。“大哥，阿朱不怕。”她本来就知道这一战虽然凶险，但只要有萧峰在，就一定可以渡过，倒也不觉得害怕。
“大哥方才见我义兄神色颇为忧虑，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你不怕死吗？”
“大哥可怕死？”阿朱不答反问。
萧峰闻言，笑道：“人在危险之时，自然怕死。”
阿朱转身，看向身后的众多营帐，官兵在其中来回走动，每个人脸上都掩不住的忧心。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大哥这般的大英雄都怕死，那阿朱自然也是怕的。但是——”她转过头来，看向同样目光落在前面营帐的萧峰身上，语气笃定：“我知道，我们都不会死。”
萧峰目光拉回，长臂环上她的腰间，带着她往静谧处走，“但愿如此。”
阿朱看着他的侧脸，看向天上的明月和点点星光，若不是身后营帐中那种紧张的气氛，她几乎要觉得今夜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了。
“有大哥在，就算是死，阿朱也是不怕的。”
萧峰脚步一顿，看向她。
阿朱并未转头看向他，微微低头，嘴角抿了抿，微笑着，“大哥，对阿朱而言，即便身后是万丈悬崖，但若是我掉下去的时候，心中是欢喜的，那也是值得的。”她今日这番话，并不是因为知道萧峰最后会有办法帮助耶律洪基平定这次动乱才说的。她心中，是真的这样认为。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与君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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