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瑀小年

3、3

　　“还说没有！”
　　晚上在家，林陇在暗房里洗照片时直跳脚。林绘担心杂物间改的小暗房会被他拆了，合上书本推动轮椅过去门口，“你说什么？”
　　又过了一阵，所有照片都晾起后，林陇脱了口罩推门出来，一脸受伤，“还说你心里有我？！一卷相片洗完，一张都没我！院口那只狗你都拍了两张特写我就一张都没有！！！”
　　林绘失笑，“最早一整卷拍的都是你，是你嫌我拍不好，不让我拍呀！”
　　“那也不能这样……每次帮你洗照片的是我，结果每次洗出来的都是阿祈臭小子！而且现在你抓拍技术这么好了，一次都没把我拍得那么帅过！”林陇捶胸，
　　林绘摊手，“没办法，底版不一样嘛。我是写实派的。”
　　林陇的脑子被绕得有点慢；好不容易绕顺后，他愤怒了！张牙舞爪要掐林绘！林绘笑着闪躲；突然直起身子，挥手示意他先噤声。林陇以为她要打自己，一缩脖子；反应过来后，随她一起侧耳听客厅里大人们的闲话：
　　“哎，我们两家的孩子都没有遗传大人的艺术天赋么？小祈到现在都还没有考过十级的证书，他妈妈明明是那么有名的演奏家……”
　　“谁说他们没天赋？只是意外罢了……小祈也是，他不爱考试，但他小提琴拉得不比他妈妈差多少。”
　　“哦？那只能说没缘分了……小绘小时候，你们也说她好好跳下去，能跳出来……”
　　“……算了，现在不是挺好。她本来就更喜欢读书，宁愿不跳舞也要看书。那时候我不该不问她的意思就让她学舞……”
　　“……”

　　姐弟俩沉默了一会儿。林陇推着她到阳台。姐弟俩虽算不上亲密无间，但彼此基本没秘密，什么话都能说。
　　“没考过十级，很严重吗？”
　　老姐光看书上的字，连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都不晓得。不过也是，她没怎么念小学，这些同学间攀比加流传的事，她没机会听。“学乐器声乐的人，一般小学就把省考国考的十级都过了。”
　　林绘又缄默了。低头有一阵，说道，“那最近封祈要准备考十级了？”
　　“听说是。”某人克制不住瞎想些搞笑画面，“他在一堆小学生中间候考，你想想那场景会多好笑！！！”
　　“为什么？”
　　“？他的表情一定超赞！姐你要去给他拍照！”
　　“我问他为什么突然又要去考级了？”
　　“我怎么知道。” 林陇耸肩，“哦你吹下风，我去看照片！”
　　想到自己在外纳凉乘风，那么大块头的林陇却窝在小房间里洗照片；林绘很想对他直言感谢的，却始终说不出口——是自己腿的缘故吧。两年前开始学摄影，家人无条件支持，甚至改建了个小暗房给她。林陇担心她不能久站，便说她学摄影，自己学冲洗照片。
　　“阿陇！”她喊，“找个时间我帮你跟女朋友一起照一卷！”
　　林陇虎躯一震，僵硬住；客厅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林绘起得比平时更早些，为了早出门到对面看封祈练琴。小时候他都是晚上练习，长大了不贪睡，才能早晚或者有空的时候都练一练。
　　回学校后，他们没多少时间像小时那样腻在一起了。白天在学校晚上做作业，每天只有一同上下学的时候在一起。
　　在窗边练琴的封祈，眼角扫到一个身影，轻微地左右晃动但始终认真向前走；不同的是今天来早了，而且仰脖子的动作持续得久了些……
　　他停下，单手撑着窗台俯视她；果然，自己都这样了，她还是伸着脖子对镜头。
　　直到拍满意了，林绘才放下相机，对封祈笑，“我想听你拉琴所以出来早了，还有时间，你继续。”
　　挑起一边嘴角笑，封祈不点破，架起琴与琴弓重新开始。
　　琴声自上而下。林绘移动脚步想坐着听，封家一楼的窗户推开来，一个优雅的女人拢拢身上的大披巾，对林绘挥手，“小绘来，跟阿姨一道吃早点！”
　　林绘微讶，“我吃过了。阿姨你回来啦？？”上次见面好像是两年前的事了。
　　“是啊，昨天晚上到的。”封妈妈注意到她手里的相机，“你喜欢拍照？”
　　“恩，我在学摄影，挺有意思的。”林绘慢慢走向她，笑吟吟地。
　　“这么早就吃完饭，特地过来拍小祈的吗？”封妈妈揶揄她，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林绘抿着嘴笑了有一会儿，悄悄收了相机。“没啦，想听封祈拉琴，顺便拍照嘛。”
　　“那顺便给阿姨拍？”她朝小女生眨眼，
　　小女生跟她打太极，“等我拍照技术好了再给你拍。”
　　封妈妈掩嘴笑起来，“小绘你长大了，学坏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二楼的封祈手没停，白眼也止不住地翻。
　　封妈妈隔窗伸手拉近林绘，问，“腿还好吗？”林绘乖巧地点头。封妈妈从桌上取了颗苹果递给她，“真的不进来坐？”
　　林绘不客气地啃了苹果，摇头，“在外面听得更清楚。”
　　封妈妈见对面屋子走出一只年轻的熊猫，抱着篮球呵欠连天的，连自己跟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失笑道，“小陇这个样子，你真该给他拍下来！”
　　带笑的声音才让林陇清醒，忙擦了眼角向大人问好。林绘回头见他的熊样，觉得丢林家脸；便嚼着苹果吐弟弟槽，“他块头太大啦，镜头会爆掉！”
　　刚起床心情不好的林陇一听，恼羞成怒顺手砸了球过去，“梆”一声震在窗边墙上，吓得林绘掉了手中苹果。封妈妈拍着胸瞪圆眼，“小陇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话未竟，头顶上“咻”地窜甩出一只箭一般的东西，直直戳到林陇肩上。类似鞭痛的感觉让他怪叫起来。
　　“封祈！不可以扔琴弓！！！”封妈妈失控地探头朝楼上喊。
　　琴声中断，林绘忙不迭地向封妈妈道歉；回头要训斥林陇，林陇已经捡了弹回去的篮球在怀，又拾起琴弓丢给她。然后垮着嘴走了。
　　林绘慌忙接住琴弓，一看，果然断了。封妈妈又拿了三颗苹果，把林绘手里的琴弓换下，“那个贪吃的孩子倒是识货，知道这个苹果是我特地带回来的，不分他吃就发这么大脾气。快拿去给他。”
　　三个大红苹果和相机盒抱在怀，林绘忙着把它们顾周全，没空细想别的了。这时封祈已经收拾好准备上学，拿了书包下楼来。跟老妈打个招呼，迅速闪，为保耳根清净。
　　出了门，林绘总算把东西装好，接过封祈伸来的手，另一手稍微用力，将书包甩给对方；封祈接住，拎在手里。紧一紧握着的手，出发前跟妈动动肩算是报备了，“妈，我们走了！”
　　就这么看他们牵手去上学……虽然自己不常在家，但她感觉这个情形好像从他们小时候起，就不曾变过。

　　“是不是打扰你练琴了？”
　　“没有，我随便练练。你听怎么样？”
　　“很好啊，一直很好！”衣兜里放的俩苹果，一人一个，“你吃，很好吃！”
　　封祈不习惯边走边吃。不过今天时间比较充裕，跟林绘一起慢慢走，朝阳配苹果也不错。
　　话说出口才想起不可能；但他接过了。林绘笑嘻嘻地见封祈头回这样。一口又一口清脆苹果声，啃得两人心情都爽了。
　　“琴弓坏了，怎么办？”
　　“不要紧，我妈有办法。”
　　“我听说，你要考等级鉴定，最近？”
　　听了她的问，封祈停顿些许，反问道，“你介意我去考么？”
　　“介意？为什么要介意？？”林绘被他问得很是莫名；也忘了吃苹果，转脸正经瞧他。
　　封祈看她一眼，笑了，“没有。那我就去考吧。”
　　“好啊好啊！我跟阿陇都约好了，你考试的时候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
　　看她打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封祈敏锐地僵住唇边笑意，“免了！想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事实上，要他这个时候去考级，勇气比实力重要百倍。
　　刚好到车站，林陇正单指转着球，一脸阴郁地望着他俩。林绘轻叱他，“你在生气啊？那么大力，封祈家墙要倒了。”
　　某人鼻里哼哼，“你要是在边上，墙倒之前我先倒了。”
　　封祈斜眼扫他，冷然道，“昨晚上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了？火气这么大，”顿一顿，“眼袋还这么重。”
　　一旁有人不厚道地“噗”笑出声，“爸妈跟你说什么了说到那么晚？”
　　“你还好意思问？！”林陇都要觉得老姐脸皮城墙厚了！
　　昨晚要不是她的惊天一喊，他怎么会被老爹老妈押到房里彻夜长谈；睡眠不足被逼成黑眼国宝？！
　　林绘嘟嘴很无辜，“我哪里知道妈妈跟姑姑奶奶在客厅聊天，都还会注意到我们讲话。”
　　“你那么喊，整个院子都要听到了！还连名带姓，怕有重名的是吧？？”林陇气呼呼的，抓着封祈诉苦。封祈边听边吃完苹果，果核抛到旁边的垃圾筒后，顺手拍拍兄弟肩膀，“不是挺好的？都让你带人回家吃饭了！”
　　林绘一直看着他俩；吃完苹果后有样学样，扔掉果核后亲昵地攀上弟弟的肩，“就是就是，我也想见见她。我说要帮你们一起照相的嘛！”
　　林陇很想发作；突感不对，这俩家伙一左一右把手架在自己身上是干什么？“喂？你们吃完苹果……”
　　“没完，有你一份。”封祈从林绘书包里拿出最后一颗苹果塞给林陇；后者接过，脑中有些转不过弯。总觉得哪里有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