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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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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雯雯,你和叶勇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啦?”阮馨忍不住问。
雯雯帮袁瀚掖被角的手顿了一下。
“他一分钱都不肯出,也不买戒指,不过,我记得学长的话,要我去找他的领导。他不是要钱么,他肯和我一起去领导那里发请柬,我就给他。”雯雯淡淡地笑道。
阮馨不眨眼地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你要用十五万买你和他的婚姻吗?”阮馨拽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疯了!”
雯雯浅笑:“我没有啊。我们一起那么多年,就这样放他走了,不是便宜他了么?”
阮馨长叹一声:“都什么时代了?不用说举办婚礼,你们领证了吗?就算你们领证,很多人的孩子都那么大了都能离婚,你这样真的不是办法!”
雯雯垂下头道:“馨馨别说了,学长病了,需要休息。你不是要画画么。你回去好好画,我在这里照顾他。等我明天上班你再来。”
阮馨觉得这个病房的空气相当的憋闷,闷得她几乎要当场窒息。
“好吧,我明天再来。”阮馨勉强笑笑,缓缓收拾好自己的本子和笔,缓缓离开病房,慢慢地走在闷热的大街上,踏上地铁时,骤减十多度的地铁内温度让她毛孔倒竖。
她打了个喷嚏,抱着帆布包坐在角落里,直到到达目的地。
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猜不到是什么,然而,她害怕。
回到袁瀚的家中,他满是星星和月亮的客房。
她想睡他的主卧,他漆黑的房间,那个适合安眠,适合什么都不想,一闭眼就过去的房间。
走进那个房间,像袁瀚说的,简直就是一个漆黑的坟墓。
她坐在坟墓中央的床上,将灯一路打开,满屋子的星光影耀开来。
她就和着星光,钻进被窝,蒙住脑袋,被子上有他身上的味道,优雅的,深沉的,内敛的男人味。
能和他一起过一辈子,该多好,她想着想着,便入了睡。
她觉得自己多日以来一直渴睡。心脏总是疲惫的,想一些事情,就沉得慌。
醒来,又是一个太阳毒辣的早上。她熬了香港瘦肉粥,送到医院,袁瀚已经醒来,用一双疲惫的眸子凝望着她,微笑。
“阮小二,你的画怎么样了?”袁瀚望着她,吃力地坐起来,声音有些迟钝沙哑,苍白的薄唇一张一翕时,鼻痒管也跟着一动一动。
阮馨将粥盛好,坐在他的床边,嘻嘻一笑:“不想画啊。你先吃东西。”
袁瀚摇头:“医生不让吃,你吃吧。”
阮馨说:“我吃完了。”
袁瀚道:“那就开始画。”
阮馨便掏出本子,拧着眉毛,用2B铅笔开始画轮廓。
“换炭笔。”袁瀚道。
阮馨摇头:“橡皮擦不起作用,纸上会模糊一片。”
袁瀚道:“你以前怎么可以的?”
阮馨心下一疼。不久之前,她还用炭笔勾勒一座座法式别墅,意式洋房,还有,那个维纳斯一般的男人,沙滩,大海。
袁瀚冷笑:“那个画维纳斯都不用橡皮和面包片的天才真的死了吗?”
阮馨赌气从包里摸了半天,只有4B铅笔。
袁瀚吃力地将橱柜里的笔袋摸出,递给她。
阮馨接过来,迟迟不敢下笔。
“趁你的模特还活着,样子还能看,赶紧画。”袁瀚恹恹地道。
阮馨打量着袁瀚愈加清瘦的面孔:鼻氧管将他美好的轮廓美感破坏了,再看他的手腕,一支枕头狠狠的插入他的青涩血管,她心疼,疼得下不了笔。
“给我。”袁瀚伸手。
阮馨没有递给他:“你的右手在打针。”
袁瀚晃了晃左手。
“你会用左右画画?”阮馨有些意外。
袁瀚用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夹起炭笔,盯着阮馨凝重地望了一阵子,开始打轮廓。
于是,阮馨第二次成为袁瀚的模特。许是精力不济,许是因为护士、医生来了几次干扰了他,袁瀚足足画了一上午。
这一次,袁瀚画的是裸X体的她。
画中的阮馨,犹豫,彷徨地坐着,一只乳被捅了一刀,刀口从胸前一直插到肚脐,上身血淋淋的,肩膀处滴答着鲜血。
“这就是现在的你。”袁瀚说。“
阮馨端详着画中的自己,迟迟不语。
“带创可贴了么?”袁瀚问。
阮馨摇头,她不穿高跟鞋,哪有随身携带的道理。
“我问雯雯要了一只。”袁瀚颔首示意,阮馨将床头柜中的一枚创可贴摸出来。
袁瀚将那枚创可贴贴在画中阮馨血淋淋的胸前。
“可以了。“袁瀚说。
阮馨就觉得自己本来沉甸甸的心现在轻松了些。
“你亲亲我,我的伤口就不疼了。”阮馨赌气道。
袁瀚一怔,勾起食指示意。
阮馨就凑上来,将自己的左颊贴近他刮着鼻氧管的唇。
袁瀚一把摘下鼻氧管,捧住她的脸,吻住她伤痕累累的双目,稳住她精致的鼻梁,吻吮着她的唇,探取着她的舌,双舌缠绕时,他脸涨得通红,阮馨急忙帮他带上鼻氧。
“还疼吗?”袁瀚粗声喘息道。
“不疼了。”阮馨忙为他抚平着胸口。
“画。”袁瀚道,说完,恹恹地入了睡。
阮馨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卯足力气,用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着他的睡颜,画笔依旧迟钝,风格全无。
画,就是一幅画,没有灵动虚弱的呼吸,没有优雅的姿态。
“我需要慢慢恢复,我需要时间。”阮馨对自己说。
望着熟睡之人。阮馨觉得力量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在重生,初生婴儿一般成长。这是她最脆弱的时期,她倔强地削着铅笔,咬唇道:“老天如果要扇我几个耳光才能让我成长,我接受。”
老天却没有急着要扇他耳光。
一连十天,阮馨与袁瀚和平共处。
袁瀚可以进食之后,老老实实由阮馨喂食,老老实实接受阮馨的照料。
雯雯忙着在苏州和上海两地奔波,一时无暇顾及,两人竟如刚交往时。
袁瀚的身体稍稍恢复,可以摘下鼻氧管,刀口处拆了线,留院观察期间,极尽所能地传授他的绘画知识,阮馨如海绵吸水一般吸收。
阮馨却依旧画不好。
原本她自信随意、洒脱、张力十足的画面,如果依旧被她处理得做作,每一笔线条都拘谨得像坐在初中课堂听课的小学。
“看过你第一本书的人会原谅你。”袁瀚说:“不要再邯郸学步,你还没达到我的程度,一步步来,先找回你自己。”
阮馨笑嘻嘻地说:“等我找回我自己的那天,能不能求画裸照?”
袁瀚按住她,用左手不轻不重地赏了她一个爆栗。
“疼,你要补偿我。”阮馨撅起小嘴,凑上前去:“吻我。”
袁瀚思忖了片刻,刚要坐直了捧住她的小脸,就听阮馨的手机铃声高抗地响起来。
袁瀚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示意她接电话,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雯雯,急忙接起来。
电话那头,尽是欢喜:“馨馨,太好了!我们的婚期照常举行了!我已经订好了结婚的度假酒店啦!大后天是我的婚期,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帮我收礼金!记得在野渡湖好好玩啊!”
阮馨一怔:“你为了让叶勇的总裁参加婚礼,把婚礼定在旅游景点,多贵啊!你疯了!”
雯雯却抑制不住的兴奋,打断道:“对了,学长身体怎么样了?”
阮馨道:“好多了,已经拆线了,怎么了?”
雯雯道:“让他接电话。”
阮馨一愣,将电话递给他,就听雯雯道:“学长,我结婚那天你可以来么?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学长好有面子啊。”
阮馨摆摆手。
袁瀚却道:“好,不过,只能去一会儿。”
几小时之后,雯雯从杭州归来,又一个电话打进来:“馨馨,可不可以陪我去婚纱店取婚纱?我不想一个人去。”
阮馨知道那叶勇依旧没有回到上海,只得道:“好。”
放下电话之后,袁瀚一言不发了一阵子,终于道:“阮小二,你觉得这婚能结成么?”
阮馨摇头:“我不知道。”
袁瀚望着阮馨迷茫的大眼睛,将自己消瘦的身子慵懒地倚在靠垫上,叹息一声:“等我走了之后,你可千万别犯这种错啊。”
阮馨听到走,打量着他清瘦下去的双颊,眼圈一红,眨巴眨巴眼睛,吃吃一笑:“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父母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如果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一定会幸福,但是,他们通常理解成的幸福往往成为他们的子女一辈子的坟墓。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吧,能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段时间,哪怕并不长,这一辈子都会心满意足。”
袁瀚摇头:“在这种社会,你摆脱不了世俗。快去陪她拿婚纱去吧。”
雯雯的婚纱为了遮挡赘肉,将肩膀处特意加了两条蕾丝,整体的圆润却遮挡不住,远远看上去,像白白的汤圆,近看,圆脸,圆嘟嘟的上身。被化妆师一修饰,五官底子不差的她却圆润得美丽,丰泽。
“减肥吧,雯雯。”阮馨说。
“男人不是喜欢有点肉的女孩子么?”雯雯问。
阮馨摇头:“男人喜欢的是四两胸脯有肉。而不是身上的赘肉。”
雯雯不答。
叶勇也的确是用事实证明了这句话。
叶勇说,结婚当天要回野渡湖,结果,下午两点的婚期,他早上十点依旧迟迟未到。参加婚礼的雯雯同事等人乘雯雯包的长途车,大约12点便到野渡湖。
雯雯一个电话打到袁瀚的手机,声音,满是惊惶:“学长,叶勇会不会不来了?”
袁瀚正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接起来,道:“你说什么?”
雯雯拖着哭腔道:“我怀疑,叶勇要逃婚了。”
正在他身边坐着的阮馨惊得说不出话来。
“学长,我求你一个事好不好,看在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过你一场。”雯雯道。
袁瀚一脸安然:“说。”
“如果叶勇真的不回来,你可不可以扮作假新郎?不然,这次我爸妈的脸都丢尽了。”雯雯强压抑着眼泪,声音却已颤抖。
结果,下午两点时分,袁瀚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出现在草坪上。
熟悉的《加勒比海盗》音乐响起。
高大修长的身材得体地裹在白西装内,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在他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笑容中挥洒如风。
娇小的雯雯挽着希腊王子般的新郎,穿过白玫瑰蓝玫瑰环绕成的拱门,向四周红玫瑰遍布的红毯上走过去。
一干同事开始环绕着两人照相。
袁瀚每每露出洒脱的微笑,深邃的眸子似海。
那天下午天阴,众人坐在草坪上的几排纯白小椅上,纷纷照相。
“好帅的新郎官,他怎么看上她的?”
“他可以去当明星嘛。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减肥太厉害?”
阮馨却一个字没有听到,她怔怔地望着两人缓缓步入中央的高坛,脸上,心里,身上,无一不火烧似的。
举行婚礼之前,雯雯抱着她恸哭时说的话,像一个惊雷,彻底将她劈杀:“馨馨,可不可以把学长让给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