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二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惊喝声传来,姬煜恍惚片刻,心神恢复如常,他轻瞥了眼一脸怒色的姬烨,淡淡说道:“无甚,不过是稍作惩戒而已。”
阿蘅啪了一声打掉钳在自己下颌的手,朝船下跑去。
姬烨来不及与二弟说话,赶忙追了过去。姬煜一人留在原地,想到方才少女唇部犹如芳草般柔软,神色却甚是凄凉,犹自愣了下神,片刻后摇摇头转身望向茫茫沧海。
桃树林中,阿蘅将头埋在膝间,坐在地上兀自发呆,方才一幕萦绕脑中,有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她长于这民风淳朴烂漫的岛中,自幼也常与哥哥一同嬉戏,虽对男女授受不清无甚概念,可无端被人轻薄了,还是被自己讨厌的人,心中的难过更是平添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双皂色的靴子停在她眼下,阿蘅一惊,抬头望去,正是方才去而折回的姬烨,却他轻叹一声,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掏出一方娟帕,躬身递给她,关切的说道:“擦下脸,别哭了。”
阿蘅想到方才一幕悉数被他撞见,羞耻之心又浮上心头,当下眸中便凝上一层冷意,侧过脸,不去理会。
姬烨并无恼意,他见阿蘅双眸未湿,愣了一下,将娟帕收了起来,坐她身侧说道:“二弟素日稳重,今日只怕是恼糊涂了,才作出非分之举。”
阿蘅恨道:“你不用帮他说话,他既是你的弟弟,你当然会向着他。”
姬烨轻笑道:“方才母亲已告之我,将军是我外祖父,我虽是他兄长,可也是你的表兄,情分并未相差多远。今日确实是他之过,可你若是因为恼他,一味地难过生闷气,不是更伤了自己么?”
阿蘅闷声不语,姬烨瞧了眼她的神色,继续道:“等下回去让他给你赔罪道歉可好?”
阿蘅轻哼一声,道:“他心术不正,我才不接受他的道歉,我定要让二哥为我报今日之恨。”
此话一出,姬烨稍稍变了脸色,他既知云光早已学会碧海云天曲,倘若二人交手,姬煜必无胜算,但阿蘅毕竟年少,有此一说,不过赌气而已,云光纵然恼怒姬煜的轻薄,却也不会不顾及父皇与将军,与他动手。念及此处,面色才复了原,与阿蘅笑道:“可不是已报仇了,二弟甚已武功高强为傲,素来眼中无人,前几日山中一战,他大败于你二哥手中,便已让他食不知味,寐不安寝了。”
想到那日他狼狈而去的样子,阿蘅神色略有松动,虽是仍有恼怒,可心中的难过却是少了几分,嘟起小嘴嗔道:“他以功夫凌人,就该让他知道人外有人,活活气死他。”
姬烨听她略显童稚的话语,不由失笑道:“表妹…真是有意思。”
阿蘅却未深究他话中含义,只抬眸望了眼,夜色浓墨,疏星点缀,只怕时辰已不早了,她站起身,说道:“走吧。”
回到船上,只有云光一人坐在厅中,听得脚步声,侧头望去,却见阿蘅与姬烨一同推门进来,他心下诧异,问道:“方才寻你许久,你二人怎会在一处?”
姬烨笑道:“方才我寻找二弟未得,正巧碰到表妹朝山中走去,夜里林中守军众多,我便跟了过去。”
云光淡淡一笑:“多谢王爷了。”他站起身,却见阿蘅一双杏眼似乎满含凄楚,神色全然不似往日娇艳,不由得又疼惜又生气,他柔声问道:“谁又欺负你了吗?”
阿蘅垂头瞥了眼越来越近的黑靴,心中微怔,双眸转动一下,抬眸笑道:“不过是被恶狗咬了一口罢了。”
黑色的靴子微微一滞,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阿蘅看也未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便坐了下来。倒是云光一双眸子尽是疑惑,朝姬煜脸上扫了几眼,见他神色并未异常,一时也难以分清谁是谁非。
正僵持时,姜德盛传来庄帝旨意,与将军经久未见,留其与长孙秉烛夜谈,余下几人可宿船中休息等待。
他刚宣完,姬烨便对随之而来的两位侍女说道:“快去安排两间舒适的卧房。”
云光不由凝了神色,正待说话,却见阿蘅摆摆手道:“且慢。”顷刻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果然阿蘅翘首对他笑道:“二哥,奶奶一定在念叨,这疯丫头跑哪里去了呢,竟让她一人留在家中。”
云光唇角微勾,宠溺的笑道:“可不是,奶奶最疼你这丫头,哪天不是等你睡了才去休息”
阿蘅偷偷吐舌一笑,抬头却见姬烨眸中带了几分柔和,几分专注,正微微笑望着她,一时间,心如捣鹿,竟砰砰跳了起来。
云光诧异的盯了她一眼,转眼笑道:“多谢庄帝与王爷盛情。只是祖母尚在家中,她年岁已高,行动不便,我与小妹时常侍奉身边。倘若留在此处,祖母不见我二人踪影,定会忧心到寝食难安。还望王爷体恤老人家暮年心情,先让我兄妹回家。”
姬烨视线由阿蘅身上转回,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留你们了。姜公公,送他们去吧,父皇那里由我交代便可。”
姜德盛躬身回了个诺,便朝云光与阿蘅笑道:“二公子,姑娘,请吧。”
云光微一颔首,朝姬烨与姬煜道了声“告辞”,便牵着阿蘅朝船下走去。
待到他们走远,姬烨见姬煜正悠闲的品茶,不由眉端微蹙,轻声责问道:“二弟,你处事一向沉稳,自持力颇高,方才为何却做出那等荒唐事来?”
姬煜并未看向姬烨,他手持青瓷茶杯,稍稍抿了一小口,方才说道:“不过一女子而已,大哥又何需上心?”
姬烨瞧他神色清冷,倒未有怒意,只淡笑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二弟,别忘了父皇来此地的目的。只望二弟以大局为重,别为了区区小事而毁了整盘棋局。”
姬煜眸光稍转,冰冷的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回道:“难为大哥一片孝心了,如此我便谨记大哥所言。”
************************************************************
朗月当空,兄妹二人走在回程途中,各自想着心事,一路皆默默无语,唯有轻风掠过桃林带动的簌簌响声,半个时辰后磐陀山已在眼前,遥见山腰点点灯火,云光停了下来,神色郑重的问道:“小妹,今日之事可要先告知奶奶?”
阿蘅静默半晌,想到奶奶近年身体并不是大好,受不得什么刺激,今日之事亦喜亦忧,若全实话道出,只怕奶奶忧喜攻心,反倒引起旧疾复发,可惜奶奶那等聪明之人,想瞒也必瞒不过的。她轻叹一声:“你瞧烛火未熄,奶奶深夜未睡,定是十分担忧咱们,二哥与我先行回家,她可放心一半的心,余下的,不如等爷爷回来,与他商议再讲。”
“小妹说的是。”云光颔首说道,只是神色间却有些飘忽不定。
阿蘅见他有疑虑,侧头微微笑道:“二哥可是在担忧爷爷与大哥?”
云光略微回神,瞧见阿蘅一脸镇静,仿佛胸中自有丘壑,心头没由的稍稍放松,却还是问道:“人间最是难测帝王心。爷爷既为大秦之将,却隐姓埋名远离京都,想必与朝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如今身份识破,也算是犯了欺君大罪,不晓得那秦庄帝震怒之下,会治下怎样个罪名。”
“二哥且宽心,庄帝不会治爷爷罪的。”阿蘅朝他安慰一笑:“一则,他初见我时,虽有震惊,却未有怒意,他虽捉我,却也因猜测我是赵家后人,未有伤害。二则,爷爷既为将军,也为帝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下万民皆知秦帝仁义,自不会做出弑师之事的。三则,却是因为二哥你了。”
云光心中早已明白过来,却见阿蘅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心中不由赞赏,眸光流转间,依然笑问道:“与我何关?”
阿蘅看他眼中笑意,早知他已知悉自己心中所想,却还要逗自己悉数讲出,不由瞥他几眼,笑哼道:“自然是因为二哥萧曲盖世,天下无双咯。”
云光朗朗笑出声来,轻抚阿蘅发鬟,神色甚是温柔宠溺,直到惊起雀鸟数片,才停下来,伸手弹了下她额头,“你呀,他们既能认出这曲子,难道就不怕庄帝以爷爷,大哥为质,逼我交出曲谱及心法吗?”
阿蘅一双眸子映着细碎的银光,在夜里越发显得晶莹闪亮,她昂起下颌自信且骄傲的笑道:“他们不敢。萧曲何以天下无双,便是它能以一敌千。二哥你上次只用三分功力,便伤他们如此,而今船上侍卫虽谨慎,人却不多,想那庄帝必不敢轻举妄动,将自身性命置于危险境地。”
“阿蘅所讲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云光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望着那在夜色下越发浓墨的山林,怔忡半晌,方才说道:“作为帝王,怎能容忍他人独大,萧曲他势在必得,不是今时,便是来日……”
这一席话,让阿蘅神色也凝重起来,同样遥望那山间几许灯火,才道:“二哥,咱们宁静的日子也许不复存在了。”
“是啊。”云光长叹一声,瞥见她眸光稍黯,面带轻愁,心内不由暗暗疼惜,拍拍阿蘅的头,淡笑道:“往后如何,咱们暂且不去管它。先把今夜过了,明晨爷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阿蘅心中放松几分,正要点头称是,却见云光眼眸正盯着她,神态间似有几分迟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不由笑道:“二哥可还有话要说?”
云光顿了顿,才道:“皇家虽有世人无可享有的权利与富贵,可是也是杀人不见血的炼狱。两位王爷生的仪表堂堂,更则一个温柔清和,一个外冷内热,世间儿女见之无不欢喜。可生于皇家,心思之深,哪里是我们寻常百姓家能测,他们定不是女子的好归宿,阿蘅你……”
“二哥。”阿蘅娇嗔一声,打断云光,她先前尚不明白云光所讲,可最后那句,她怎会不知云光所指何意,只羞的面色全红,摇着云光的臂膀嗔道:“二哥,你说什么呢,王爷再好,又关阿蘅何事,你休要乱讲。再者阿蘅还小,才不要听这些话。”
云光听她说完,心中半悬的石头终是落下地来,低首见她海中珊瑚般净白的脸庞透着丝丝红晕,难得的一幅小女儿神态,面上露出浅浅笑意,笑道:“二哥不说便是,你再摇下去,我的袖衫都被你扯破啦。”
阿蘅瞧见他一副调笑的模样,哼了一声,扭头便当先走了,云光淡笑摇头,随其身后朝山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