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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还真是倒霉得没了边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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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索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在栏杆外闲闲的坐着修指甲。罗哲川热泪长流,您老人家修指甲就修指甲呗,至于拿把这么大的刀么!
“喂,大神,来段神谕呗。”卡索笑嘻嘻道,抬起半只眼睛斜罗哲川一眼。罗哲川坐正了身子,皮笑肉不笑的装没听见,一脸的高深莫测,其实心里在想,空城计这种东西是一次性的,唱歌儿吓人呢,能用几次?
卡索见他不吭声,回头看见罗哲川正襟危坐,身上披挂齐整五颜六色,还真有几分气势,可能也是心底虚了,没再坚持,挪挪屁股换个地方继续用他那把大骨刀修指甲去了。
罗哲川轻咳一声,问道:“最近村子里……怎样了?”
卡索没想到他能有此一问,呆了一下,呲牙笑道:“怎样?还能怎样,饿着呗。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一点收获了,林子里也只剩下一点酸得倒牙的山果,猎物怕是早就跑光了。”
罗哲川沉默了,心说他这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穿成个皇帝王爷也就罢了,居然穿来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地方眼睁睁的等死。老天,你要是看我罗哲川不顺眼,麻烦您给个痛快的,就算是重刑犯如今也不兴凌迟了好吧。
老天爷还没发话,卡索倒是发话了:“你要是真神,为什么不下雨呢?大伙儿都要死了,神就这么看着么?”
罗哲川也不知道神的想法,没法儿代言,只能闭上眼睛装睡觉。这会儿罗哲川只觉得哭笑不得,卡索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怎么一转眼就忽然忧国忧民起来了。转念想起亚路说过,卡索是唯一一个不能受惩罚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罗哲川想不通,只隐隐觉得有点儿吓人。
卡索看看他,有些局促不安的站起身来,焦躁的把刀在栅栏上一砸,转身恨恨的离开了。
罗哲川莫名其妙,兀自苦笑了一下,往后一仰躺在阴冷的石头地面上,忽然很想大声叫出来。
之后卡索没再来过,倒是亚路隔几个钟头就来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几天下来罗哲川只要一看见亚路就跟见着老娘似的,挖空心思找话题,就是不让亚路走。可惜亚路忙得很,总也呆不了多久,匆匆来了又匆匆走,留下罗哲川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罗哲川无比的想家。父母也好祖父母也好,忽然就变得温暖起来,罗哲川几乎是带着憧憬来思念家里人。好像回到了只有书和电脑的童年,外头无论有多热闹,罗哲川都只有一个人,即使过了许多年,直到父母为了他放下手里的工作专心陪他的那些日子,他也总免不了觉得孤单。
罗哲川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另一种,是自己以外的人,叫做别人。
罗哲川突发奇想,能不能有一个人,能从别人的范畴里走出来,成为自己人呢?
老天没给他这个时间来想明白这个问题,忽然有一天中午,罗哲川吃完亚路送来的草比粮多的饼子,正百无聊赖的叼着从饼子里抽出来的草茎望天,忽然觉得身下的地面一阵抖动,时间不长,几分钟而已,然后重归寂静。
罗哲川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被抖松了,仿佛是刚出锅的葱油饼,竖起来,在案台上上下一磕,得了,能上桌了。罗哲川一阵心慌,从地上蹿起来,抓着栏杆大叫:“不好,要地震了,谁来放我出去——有人吗——亚路——”
没人理。
罗哲川勉强静下心,觉得脚底果然微微的颤着,幅度不大,但是极其有力,好像远处有一百台重卡隆隆驶过,连着整条儿街都跟着颤。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儿阴风,擦着罗哲川赤|裸的身体过去,撩开那几片儿他拿来暂时遮羞的树叶。罗哲川明明是全|裸着,却唯独觉得屁股跟那个地方尤其的凉,不禁浑身一颤,拼了老命摇那木头栏杆,一边儿叫着,声音都嘶了。
那栏杆儿挺粗,但是地上是石头,埋得也就不深,罗哲川在紧急状况下发挥出无穷潜力,终于踹倒了一根木头,缩着肚子勉强挤了出去。
刚出山洞,罗哲川就觉得脚底下颤动消停些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一个大震把他直接掀翻在地。罗哲川眼看着洞口岩石陆续崩塌,落下的石头大的有脸盆大,小的也有拳头大,铺头盖脸的就往他身上招呼,罗哲川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老大一块石头,顺手抓过那跟被自己踹倒在地的木杆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地面震得太厉害,简直跟扬谷子似的,把罗哲川装在一个放满了大石头的簸箩里不断的掂,先是上下,而后左右,眼看着就要把他抖松了骨头,再锉去一层皮。
罗哲川不敢怠慢,发挥哺乳动物本能四肢着地,勉强判断了一下石头滚的方向,逆着土石流而上,磕磕绊绊的往上爬。
山洞口整个儿塌了,就算有栏杆支着也挺不住,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下来险些把罗哲川活埋了。罗哲川身上早被石头砸了好几下,却不觉得疼,只觉得背上腿上热热的,伸手一摸,都是血。
罗哲川被自己的血吓了好大一跳,一甩头定定心,把手在身上胡乱抹两把,咬着牙攀着还比较结实的藤蔓往山上爬。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在山里面遇上地震该怎么办,但是直觉要是往下走就等着被石头砸死吧,还不如往上走,看看能不能找见平坦点儿的地方。
大地仿佛是一头受伤的巨兽,伏低了身体低沉的咆哮着,浑身紧绷得发颤,似乎随时都会忽然蹿起来,搅个天翻地覆。
罗哲川一双眼睛就只看得见越来越崎岖的地平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翻过那堆石头,后面,就是生机。
一块大石头砸过来,罗哲川避过了,却被飞溅起来的小石片狠狠击中鼻梁。口鼻三角带最脆弱,罗哲川反射性的一闭眼,鼻子没觉得疼,只有一片火辣辣的蔓延开,于是他知道自己又流血了。罗哲川没心思搭理这些小伤小痛的,睁开眼睛就接着往上爬。
地震的时间往往很短,但是身在其中就会觉得无限拉长。罗哲川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终于攀上那石峰的顶端,往下一看,却是一道被地震撕开的地缝,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罗哲川一阵头晕,不禁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身下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地面忽然一震,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罗哲川不知自己被扔去了哪里。
他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