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 一见倾心（卡利尔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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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的味道很难闻，但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从十二岁时离开国境出外游荡，十四五岁第一次走进妓寨，也踏进过不计其数的地下酒馆。
跟多少风尘女子发生过关系，和多少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流浪汉把酒言欢，讲着一个又一个粗俗下流的笑话，连他自己也早已记不清。
他心里清楚，其实他和他们并不是一样的人。虽然不在乎什么王子不王子的显贵身份，但他并不是那种头脑空空只知放纵，过了今天不管明天，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谁会因此受伤害的彻头彻尾的无赖恶棍。
但他或许更希望自己真是这样。如果能够什么都不想，也不会记得父亲对自己有多冷漠，也不会记得兄长对自己有多敌视。如果能够不顾一切，也许他会奋起反抗杀死兄长，从此不是只有每年一次回王宫去拿自己的那份钱，而是做稳了王位继承人，再不必过这种颠沛流离，试图在各种下等场所掩藏行踪的日子。
他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圣徒，可也不喜欢这样整天装成一个下流坯。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至少这样，生命才会比较有保障。
其实，到底有什么必要这样执着地希望活下去呢？既然根本就没人在乎他？
六岁那年，他跟随父王出外狩猎。到了中午全体人休息吃饭的时候，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爬上了一棵大树，也许并不算多么高，但是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足够称作丰功伟绩。
可是接下来他脚下一滑，只有拼命地抓住树枝阻止自己掉下去，同时大声地呼救，虽然平时习惯了什么事都吩咐仆从，但真到了危难时刻，本能想起的求助对象还是父亲。
一大群人听到呼声惊慌地赶过来，但是他并没有从中发现自己的父亲。
最后他还是抓不住掉下去，幸而被人接住没有受一点伤。可这时他才发现，父亲正张弓搭箭瞄准着远处的一只鹿，直到那枝箭射出去却没有命中目标，父亲才转过头来淡淡一瞥，眼神中似乎只有冷漠，或者还有些许的不耐烦。
那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十一岁那年，他已经有了五年的狩猎经验，似乎确实是天资聪颖，他出猎的成绩有时甚至会超过父亲。
然而有一天，父亲把那只他最心爱的猎狗牵到他面前。
“我命你亲手杀死它！”父亲下令。
“为什么？父王！”他惊诧得无以复加。
“身为王子必须知道，为了你自己，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牺牲。它不过是你养的一只动物，你无须理由就可以处决它的生命。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受任何无聊感情的牵累！”
“不，我不能杀它，我很喜欢它！”他说着抱住那只猎狗，那狗还用舌头在他脸上舔个不停。
“动手！否则你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我不！你只是记恨它每次都能把我的猎物叼回来，让我得的猎物比你多！”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有些事就算明白也不该说出口。
“拉开他，把那条狗打死！”那冰冷而又残忍的声音下了命令。
最后他只能抱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尸体痛哭。
十二岁他就离了家园，其实只是为了躲开这个让他恨入骨髓的父亲。后来才知道这是歪打正着，如果他没有走掉，那个比他大了三岁的兄长，原本正谋划着让他在七天后死于一次“意外”。
多可笑啊，连他们都这样地不在乎他反感他，那么还有谁会在乎？
所以他笑，看到什么都笑，因为他也要学着不在乎。
就算是让他眼看着别人无助地哀求。
就算是让他眼看着别人痛苦地流泪。
就算是让他眼看着别人悲惨地流血。
他却只是张开嘴，发出那满不在乎的一声。
哈！
可他知道那不是真的。
心底里总有些什么东西在呼救。
就像那只明明就要被杀死还用舌头舔着他的狗一样。
有什么人能让那些沉睡的苏醒，让那些死去的复活吗？
那女子走进酒馆的时候，他听见彬彬有礼的一声：“不好意思，请问……”
开什么玩笑？一个这么有教养的女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接着她就被那一群恶棍包围住。
她确实够漂亮，漂亮得那么特别，被那一群无赖骚扰的样子其实也挺惹人怜爱。
他却只是看着笑笑。小绵羊没头没脑地闯进恶狼堆，小笨妞儿，算你倒霉。
可是他听到那惊天动地的一响。
原来她并不是小绵羊。难道说，该算是一只小猎狗吗？平时对人温柔和善，可是一到关键时刻，竟然也会变得那么勇敢，甚至凶狠！
总算有点意思了，好特别的女子。
然而毕竟是柔弱的女子，更何况对手是那么多人，她还是陷入险境。
放心，我会救你，因为……除了我没人能对你这样。
所以他捡起被那群人扔下的枪。然后踏上桌子，把桌上的一坛酒踢到地上。
看起来没什么效果，那么就算有点浪费，也只好用枪了。
所有人终于被那枪声震慑住，所以他有机会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知道这建议会得到认可，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能独占她，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甘心就这么让别人白白抢了先。
听到一片赞同，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这可是一副保证我这个拥有者战无不胜的魔法骰子，笨蛋。
果然毫无悬念地获胜，他把她抱在怀里。
那个娇小、柔软、却又发＊育得充分良好的身躯，果然很诱＊人。
不过，那懂得假装挣扎的聪明更诱＊人。
其实，我不过为了不多耽误时间才说上这一句，你就真的相信我会放过你？为什么你能那么聪明却同时又那么傻？
可就在马上要离开的时候，他的骗术被一个心有不甘的无赖揭穿了。
他把她放到地上挡在她身前，宁可让她先跑掉，也不能让这样一群无赖真的把她凌辱到死。
再说，这个笨笨的小妞儿，一定会回来接我吧。
会吧，应该是……
好像是为了让这个可能性变得更大似的，他替她去捡起了挎包和假发。
但是为此又开了一枪，那些人愈发蠢蠢欲动，他只好赶快冲出来。
而那个女孩竟然也在这时用力地在外面推门，他猛然拉开门的时候，她差点扑到他身上。
她竟然真的……回来接我了。
这是，怎么了？
胸口的感觉竟会那么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地注入心底。
还是，原本就在那里的什么被唤醒了呢？
他不是已经习惯了被漠视，被背叛，被厌恶，被满不在乎地舍弃？
可这样一个女子，看起来这么弱小，甚至是自顾不暇，而且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却为什么就能这样真正地信任，坚决不肯背弃他，不会丢下他自己逃命呢？
他却还是不由得想要逗逗她，又是呵气又是言辞戏弄。
可她还是把他称作正直而高尚的君子。
原来，你就是这样的啊。既是有着过人的头脑，又是有着单纯干净的心。露辛达，我的公主，我愿做你的骑士，保证你此后一生平安。
虽然现在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只是“某个人”，但你早晚会知道我的真名，甚至……我的姓氏也将变成你的。
看着她连换完了衣服也没发觉，还在继续安睡的脸庞，他忍不住抚上去。为什么，就算是这样纯净的表情里，竟然也好像隐藏着那样深切的忧伤呢？
她终于感觉到什么，握住他的手，呼唤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艾德里？那是谁？真是个走运的家伙。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过，竟然就那样傻乎乎地哭出来。
这么说，她连那种事都没做过？
那个什么艾德里，这样的一个女子对你一片痴情，你竟然不要她，还由着她那么晚跑出来差点遭遇危险，真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货！
既然你不要，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早晚有一天她会对你死心。
他对她百般讨好。
他明白，像她这种一直养在深闺的贵族女子，民间的一切对她来说就是最新奇最有趣的，而他的魅力也就恰恰在这时能充分地展现出来，于是他就带她去见识这样的生活。
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
可他想不到还没达到目的，他却成功地把她卷入了自己的麻烦。
王兄啊，即使我这么早就离开国土，你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吗？
他还是全力求生，因为活下去才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可是，看到那名刺客用弩箭对着她，他忘了一切。
不就是要我的命么？拿去！
这个被父亲漠视，被兄长痛恨的生命，就算是活不下来又有什么打紧？
只要别伤害她……
他听到她的哭喊。
多好啊，至少在我死的时候还有人会哭，而且哭的人是她，这么说，她一定会一辈子记得我吧？
于是他排在那支长长的队伍里等待。
她最后一定会去天堂吧。
那么我……会去天堂，还是地狱呢？
千万要去天堂，否则以后跟她再也无缘。可是……干过那么多错事，真的还可以吗……不，至少我舍命救了她。
忽然一股力量从后面扯住他。
“想不想回去，回到那个世上去？”
“回去，我真能回去？”
“有没有留恋，有没有不舍？只要说出一个你思念的名字，为了那个人你下定决心要回去，就可以回去。”
“思念的人……”
“说出那个名字。”
“只有她。”
“是谁？”
“露辛达……”
那个声音却似乎也是一愣：“露……露辛达……只有她？”
“只有她，露辛达……”
“好……”
然后他的意识变得模糊。
清醒过来时，又感到自己躺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抬起胳膊，看到从树叶缝隙中漏过来的月光洒到自己手上。
又有了实实在在的身体，这感觉真好啊。
可是，脑袋里……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以前从没有过的记忆？
全都是关于……露辛达……她是……斯坦路王！
那个艾德里，原来他不是天下第一大蠢货，而是真真正正爱她守护她的人！
而她也是那样深刻那样炽烈地爱着他。
但他就为了救回我的命，离开了……
不……太残忍了……她以后一定不想再见到我！
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啊！
那道高墙，就是他能离她最近的地方，他只能夜夜在那里徘徊。
可是，就算这里他也不能一直待下去，因为父王的命令到达，请他回国。
离开这里吗……也好，或许……过一段时间终于能够把她忘掉。
于是他在这半年里过着更加放荡混乱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侍女跟他翻云覆雨后，跟他说就算是长着一脸大胡子，他也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他只是微微一笑，好拙劣的谎话！
但当他终于第一次认真地看向镜子里的影像，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真的不一样了！我原本那张脸，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觉得好看，可现在这个样子，难怪那些女人见到我都那么高兴。
这么说……她也不会认得我了……
一瞬间明白所谓忘掉她的努力全都是徒劳。因为刚刚发现自己的脸有了变化，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她。
是啊，怎么可能真的忘了呢？原本就是宁可赔上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她的深情，何况再加上属于阿德里亚尔的那一份？
呵呵，竟还想要跟自己的真心作斗争，这是多么蠢的事！
可是，当他派人去查探斯坦路王的情况，得到的消息竟是那么令人震惊。
内阁大臣赫底斯，和昔日首辅相貌一样！怎么可能？
“马上去查找那些地下魔法师，不……不一定是地下的，所有魔法师都要找遍，有谁懂得改变容颜的魔法。”
竟然要这么长的时间，几乎是半年后，才有人带回来消息，看起来那位波尼法师可能性最大，但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说客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威逼利诱都不见效果，他只好另寻出路：“派人去找那个赫底斯，告诉他你知道他的秘密了，相信他会有所行动。”
果然，过不多久就有人回报，波尼愿意全力协助他粉碎那个阴谋，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对赫底斯手下留情。
当然，对那种无赖的命，我才没有兴趣。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他还没有碰过她，否则，我会让他化作飞灰……
露辛达，一定要等着我啊，千万不能信任那个人，那个卑鄙恶劣的奸狡之徒。
可是一想到那个名字，眼前出现的竟然只有她不着寸缕躺在床＊上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见过……不，原来不是我，是阿德里亚尔看见的那一幕。
原来……你也一直在这样期盼着啊，只是……就算你再渴盼，也只有我能真正拥有她的身体，虽然我这两年里一直在嫉妒你，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却只能嫉妒我。
可是，当拥有了她的身体，没想到竟会……那么痛苦。
她的身体，对他的诱＊惑恰似毒品，就算明知这样不对这样不好这样会伤害她，他还是忍不住一次一次地想要沉醉其中。
更可怕的是，他竟发现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幼年那不幸的成长环境，长久以来跟那些下流坯子相处时沾染上的他们的习气，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他造成了影响，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让她流了那么多眼泪。
露辛达，我是多么爱你……
可是，我对你表达爱意的方式，竟然就是一次次地让你受伤……
你……恨我吧？
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为什么就只会相信他？
就因为他顶着那样的一张脸欺骗你，给你灌下甜蜜的毒药，那张脸对你，是有多重要？
真是个傻问题，我明明都知道。
我也……的确比不上他，他什么都为你想，哪怕是因此要离你而去……
可是，那张脸只是假象啊，聪明如你，那么多次被欺骗，被蒙蔽，为什么还是这样轻信呢？
或者是，你根本也不愿相信这是假的吧。
哈，原来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傻瓜。
所以……我才更要保护你，绝不让你受那个恶棍的陷害。
如果……如实相告……
不，不行，就算她恨我，但不能让她连萨莫也恨，否则我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只有……等待……
可是，好漫长的等待，那个无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是啊，他用整整两年的时间来谋划，哪里还在乎这几个月呢？
而且，听说她被我强占他都没一点行动，他根本就是不爱她。
在这世上，是因为爱她才想要她的肉＊体，而不是因为肉＊体才迷上她的，只有我们两个。
可那个恶棍竟然还是得到了他根本不配得到的。
不！露辛达，你怎么能这样……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原来……还是我做错了……我对你那么恶劣，所以你才……那个恶棍，连他都能明白的事情，我竟然只想着自己应该得到什么，却不去想你的伤有多痛……
对不起……
总算能够揽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痛哭，他却也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就算他的眼泪全部为她而流，但她却只会为那一个人伤心。
阿德里亚尔，你对她竟然那么重要……
如果让我比你更早遇见她……
不，如果让我碰到和你同样的情况，我又怎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又怎么能成功征服她的心？
可是，你原本就是天使，这样的竞争根本就不公平！
不过……对啊，你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就算是再爱她，却要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却要那么多次拒绝，却要最终离开她……
我们，都是同样可怜的人。
难道是……爱上她，就注定要遭到这样悲惨的折磨吗？
可还是不后悔爱上她，如果不曾遇见她，现在的我，又会是过着怎样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呢？
继续和那么多连脸都记不住的女人胡混，继续在放纵堕落之中寻求那虚假的解脱，想要暂时忘了所有那些痛……
只是从遇见了她，才开始感觉到心脏在身体里面跳动。
是的，爱！
我还要替你爱她，替你守护她！
你认为我……有这样的资格吗？
对了，把记忆留给我，就是为了让我继续你未完成的使命吧？
一定是因为你曾听到我那样深情地呼唤她的名字。
所以他将手臂再次收紧：“露辛达……”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番外 一见倾心（卡利尔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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