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疏月

3、第 3 章

　　最高领导人的会议室里，会议开到一半，紧急呼叫声响起，四面墙红灯闪烁。

　　军部、财政部、外交部、民政部……各部门最高长官如临大敌，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般情况下之下，只有战争爆发才会用到此呼叫。

　　噼里啪啦……光显大屏被强行切换，皮阳蒲扇般的大象耳出现，“报告！蓝希醒了！”

　　皮阳激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会议室的所有人集体愣怔，一时消化不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哐当……一把年纪的民政长官被椅子给绊倒了。

　　军部的龙奇客最先反应过来，吼道，“把镜头转给我们看！”

　　皮阳手忙脚乱的调整一番，画面晃动，长官们屏住呼吸，只见一群半兽人群魔乱舞，半晌也没看到蓝希的身影，气得直咆哮，“皮阳！！！！我要对你执行军法！！！”

　　蓝希醒来，这是多大的事！有这么做事不靠谱的吗！长官们集体捏着一把汗，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穿了！

　　老半天，皮阳才把镜头调整到正确位置，白衣长发的人刚好转身离开窗边，留给他们一个飘然的背影。

　　但就是这么一个背影，犹如惊鸿一瞥，让会议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天花板就差没被掀掉。

　　“希望……希望啊……”老民政部长攀着椅子爬起来，老泪纵横。天知道，他等这一天有多久了！百年来，民政局登记结婚的人越来越少，而户口档案上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新出生人口的记录了！

　　“嗷嗷嗷……”军队第一人龙奇客嚎啕大哭。

　　长官们互相抱头痛哭！

　　什么政见上的不和……都他妈的滚一边去吧！

　　守候在门口的士兵面面相觑，他们的长官这是怎么了？一会笑一会哭的，中什么病毒了？要说拍桌子吵架还有可能，哭，也太离谱了吧？

　　大家集体一哆嗦，幻听，绝对的幻听。

　　且不说外面的士兵是如何抖落鸡皮疙瘩的，会议室里，长官们哭完了，眼泪一擦，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气势，互相看了几眼，大伙半斤八两，没见着的丑样都给人看了……龙奇客动作最快，只听大门哐当一声，他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其他人反应过来，明白龙奇客这是在抢和蓝希见面的优先权，当下接连跑了出去。外边的士兵们都成了蚊香眼，只见狂风一阵接一阵的从面前刮走，依稀辨认出，刚才过去的应该是……自家长官？！然后门口又刮起一阵阵的狂风去追前面的狂风。

　　龙奇客动作迅速，发挥军人的特质最先刮到，他站在门口，忐忑的整理着装，再扒拉两下头发，才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去，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只见一堆人聚集在草地上，个个搭拉着耳朵，默不作声。

　　见了长官，皆是有气无力的行军礼。

　　“怎么了？！”

　　皮阳一脸忧色，“报告长官，蓝希不肯见人，也不肯和我们交谈。他……他可能生气了？”

　　“胡闹！”龙奇客立刻吹胡子，“生气？你们都做什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摇头。

　　龙奇客，“谁最先发现蓝希醒来的？！”

　　□□秀怯怯的举手，一五一十交代经过，“我和姜羽在除草时，感觉头顶有很舒服的风吹来，就抬头去看，看到蓝希站在窗前看我，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半天不敢相信，这时候蓝希对我笑了一下，天啦……我觉得我差点飞了起来，就高兴得大叫，姜羽抬起头来，就跟着我叫，皮组长听到声音赶过来，也高兴得大叫，然后许良立过来了，巴茨过来了，外面的守卫都进来了……大家都激动不已的大叫……然后蓝希忽然离开了窗边，然后我们小组几个人上去敲门，结果蓝希不肯开门，也不肯出声，皮组长怕我们冒犯了蓝希，就让我们都下来了。报告完毕。”

　　“你说蓝希对你笑了？”

　　狐狸女孩的忐忑立刻转为兴奋，捧着胸口陶醉，“蓝希的笑容好醉人，我真是太幸福了！”说着，用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捂住了脸，众人羡慕的目光噼里啪啦，很有烧她一把狐狸毛的趋势。

　　龙奇客黑着脸下结论，“你们吵到他了！蓝希才醒来你们就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蓝希都对别人笑了，他作为军方最高长官竟然还没见到蓝希一面，他现在非常不爽，一张脸黑沉沉的。龙奇客长官显然忘了刚才他们一群人在会议室里是什么状况了，若一群长官刚才在这边，只怕会更加惊天动地。

　　□□秀被浇了冷水，想了想刚才大伙的兴奋状，底气不足的说，“房子的隔音设备很好的……”

　　姜羽赶紧扯了她一下，“别说了，是我们太忘形了。”

　　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是他们不好，只顾着高兴，不小心冒犯了蓝希。

　　龙奇客喝道，“看看你们什么形象？立正！”

　　他在军队里素以严厉闻名，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站得笔挺，脱去兽形，回归正常形象。

　　“蓝希是我们大家应该尊敬的人，你们东倒西歪的不成正形，他怎么能高兴？！”龙奇客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点，“现在，由我去和蓝希道歉，你们先回去，该领罚的领罚！不可再犯！”

　　人群被解散了，龙奇客上了三楼，越近蓝希的房门口，心跳就越快。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毫不紧张，此时此刻却四肢微微发颤，说不出来的紧张和激动。龙奇客军功赫赫，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能时刻保持镇定自若，这时到了蓝希的房门口，却连连深呼吸，半晌才轻轻敲门，压抑着激动，道，“蓝希，您好，我是地球军部部长龙奇客。”

　　里头没有声响。

　　龙奇客手心有点冒汗，“我想就刚才他们的冒犯给您道歉，能开门见一见吗？”

　　“您才醒过来，觉得身体如何？能否让我们派人进来检查？”可怜龙奇客，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细声细气的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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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其余几个长官赶到，看见一群人情绪低落的出来了，心里焦急，顾不着询问，急吼吼的就走进门去，尤其是民政部长，老头子喘得都快翻白眼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兽人的体质跟他们体内的基因有关系，越是强壮的动物基因，身体就越好。民政部长是属于羊族的，而且年纪大了，体力和其余人相比，明显差了一大截。

　　一楼只剩下护理蓝希的小组成员。□□秀伶俐，赶紧倒了杯能量饮料给他，老头子喝下了，才算缓过气来，急忙询问，“蓝希在楼上吗？龙奇客呢？！他一个人先见面去了？”

　　狐族的丫头低下脑袋，“我们好像惹蓝希不太高兴……龙部长上去道歉了。”

　　“什么？！哎哟……你们这些人就是靠不住……”老部长提起脚就要往上走，还是财政部长基德理智点，“等等！先把话说清楚再上去……你们怎么惹蓝希不高兴了？！”

　　于是几个人把情况一汇报，长官们也弄不清究竟怎么回事，只能和龙奇客做出一样的判断，蓝希是被他们吵生气了的……现在只能上去道歉，基德说，“龙部长不会说话，脾气又躁，肯定会碰一鼻子灰下来，我们等他下来再说。”

　　几位长官点头同意。说实在话，他们对于龙莽夫一个人去见蓝希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现在听基德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蓝希脾性深不可测，龙莽夫必定讨不了好，正好看他的笑话，到时候再由自己出马……

　　他们料得没错，没过多久，龙奇客就郁闷沮丧的下来了，耳朵搭拉着的样子让人大为解气。

　　几个人精神振奋，轮流上去隔着门板说话，一个个脸上放着光彩上去，黯淡了光芒下来……无论他们好说歹说，门里的人就是不给他们吭一声，就连嘴皮子功夫最厉害的外交部长，也没得到一个字。

　　为了表示对蓝希的尊重，他们不敢对房内用上任何监控设备，因此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蓝希究竟怎么样了？龙奇客大老粗提出强行开启门锁，遭到一致反对和白眼。现在蓝希苏醒了，任何冒犯的举动都是做不得的！

　　如此折腾了一天，老民政部长最后一次下得楼来，差点都没哭出来了，“怎么办？蓝希不肯说话啊！”

　　财政部长基德无奈的说，“现在天黑了，蓝希需要休息。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以后再想办法吧。”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着。他们的心情从极度兴奋转为极度沮丧忧心，落差不可谓不巨大。看来蓝希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很糟糕，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别气呢？

　　他们都不知道，事实上，房里面的人不是生气，而是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理顺思绪。

　　作为一个正常的二十一世纪人类，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令辰潇有很大的超现实感。

　　过去三十多年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很确信，那些悲欢离合是真实发生了的，然而，现在所发生的，也的确不是做梦。辰潇知道，有非常离奇的事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以后的事该怎么面对？

　　一整天的僵持，辰潇大概得出了几点结论，尽管，有些结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一，他穿越重生了，现在的这张脸尽管和以前的脸轮廓相似，但是，很明显，两者不是同一副身躯。从眼睛的颜色和头发长度可以判断。

　　第二，他的癌症没有了。这幅躯体刚起来时感觉全身僵硬无力，应该是睡久了的缘故，而现在，他的体力在逐渐恢复。

　　第三，这里不是地球……辰潇确定地球上没有那样的人，呃……奇形怪状会变形的生物。（这一点判断错误。）

　　第四，根据门口那些人的说话语气，他的身份似乎很特别，比较……高级？这还好点，暂时不用为人身安慰烦恼。

　　辰潇不是什么毛头小伙，这种离奇古怪的重生，不能带给他多少惊喜或者惊吓。他需要的是分析现实情况，以便之后的应对。他静静的缅怀了过去的日子，那些人和事，真的离自己远去了，从今以后，展现给他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今天，是他告别过去的最后一天。告别的日子里，他难得的任性一次，不愿那么快的走出这个房间。一旦开了口，一旦走出去，就真的从头开始了。

　　抛弃曾经存在过的自己，总要有一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