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点》Sunness

32、十年后的你

　　黑手党家族内部的继承人战争在并盛町悄然开始，又结束得毫无声息。不论是每天游走在夜间就会变成战场的并盛中学的普通学生，还是居住在附近的并盛町居民——由于幻术的掩盖，都对此一无所知。

　　而即便是像风纪委员这种与这场斗争有间接关系的人，也对期间的过程未有清楚的了解。对他们来说，只知道他们的风纪委员长那一方获得胜利、委员长安全回来这一结果就足够了。因此亦仅有直接参与战争或是隐藏在暗处观战的那群人才知晓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只不过那对于大多数并盛町的居民来说都并不重要。日常的生活仍在继续。

　　清水朝和一如往常地在早晨锁好公寓大门前往学校时，偏首看了看左手边那间紧阖着门的公寓——自两个星期以前的指环战结束开始，池田乡就不见了踪影。她有留下便签条给朝和，言简意赅地说明要去意大利办妥一些琐事，却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日本。

　　第二阶段的训练也就暂停了下来。

　　不再多浪费时间，朝和拎好书包，转身走向了楼梯间。云之战那晚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她被池田乡一记手刀劈晕，再醒过来时不仅云之战结束了，就连大空战也有了结果——从草壁哲矢那里听说，最后是沢田纲吉他们赢了。只是结果如此，竟也没有任何人的生活有所改变。

　　那群将来要正式成为黑手党的人还是同过往一样上学，不仅没什么变化，还反倒像是回归了日常——沢田纲吉虽说不再被称为废柴，却也还是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出糗不断；笹川了平依旧每日精力过剩，带领着拳击社成员如火如荼地进行校级联赛；山本武对棒球的热情不减，积极地准备着与外校的友谊赛，偶尔还会在周末帮父亲的寿司店送外卖；狱寺隼人则是时常出现在图书馆，自顾自地研究着神奇生物和世界未解之谜，殊不知自己引来了大群崇拜者群聚在一起，每回都要负责那块地区的清水朝和走上前冷冷一声“群聚违反风纪”来警告才能使其一哄而散。

　　风纪委员会的工作也一切如常。对于风纪委员们来说，细微的改变大概就是他们能够更常见到云雀恭弥了——大概是指环战大面积地破坏了校舍的原因，云雀不再常常行踪不定，而是拨出了大量时间在并中视察风纪。

　　最明显的地方莫过于……每天早上都能见到他。

　　——“着装不合格。回去把校服换上再来学校，不准迟到。”
　　——“诶？！可、可是现在回去换的话一定会迟到的吧！！”
　　——“哇哦，违反了风纪还要讨价还价，你是想被咬杀吗？”
　　——“不……不不不是的！！！我知错了委员长大人！！！”
　　——“中午之前交一份五千字的检讨给风纪委员。”
　　——“……嗨咿。”

　　“……”在又一次目睹每日必将上演的校门危险环节以后，清水朝和看着那个着装不合格的国中二年级生跌跌撞撞地从身边跑过，沉默许久，直到伫立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将视线转向自己，才冲他点点头道早：“委员长。”

　　云雀恭弥淡瞥她一眼算作回应，“见到笹川了平了吗。”

　　“今天还没有。”他的问题令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这天反常的事，踌躇半秒，还是张口问道：“笹川京子……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他们……还是没有找到？”

　　五天前，沢田纲吉跟狱寺隼人没有如常来并中。从三天前开始，山本武和笹川京子也消失了。校方自然是联系过他们的监护人，但他们并不在家里——为了避免恐慌，三人失踪的消息还并未公布，家属那方面校长已在云雀的命令下用“出游几天”忽悠了过去，同时云雀也调动了校外的风纪委员开始地毯式搜索。

　　不管怎么说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几个同伴，加上唯一的妹妹也没了踪影，笹川了平在无意间得知他们失踪的消息以后，这两天全部请假，绕着并盛町一圈圈地边跑边寻找。

　　照理说今天早晨也应该撞见他的，但是……却没有。

　　“很快就会找到。”语气笃定，黑发少年的眉心却微微蹙起，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转身向校内踱去，踏出两步才稍稍侧过身来，转眸瞥向她：“午间到天台来一趟。”“嗯。”朝和拧起眉头点点头，也跟着他走进了学校。

　　在草壁哲矢那里报过到以后，她与平时一样回到教室，见到的是零星几个学生蔫头蔫脑地趴在课桌上的场景。已是十一月中旬，临近国中三年级第一学期末，被毕业考试的压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三年级学生多数精神状态不佳。

　　伊藤安奈正站在黑板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今日值日生的名字，注意到清水朝和的到来，就急急忙忙地放下粉笔小跑着上前，满脸的忧心忡忡：“清水桑！！你、你还好吗？”“……我一直很好。”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得一愣一愣，朝和蹙了蹙眉，这么回她。

　　得到肯定回答的棕发少女露出一贯的松了口气的神情，垂下因紧张而紧绷的双肩，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听说你昨天跟班长交代要把原本今天值日的笹川君换成别人，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笹川君他今天也还是不来么？这是第三天请假了呢……”

　　“他有点事。”朝和随口说了一句，便径自绕过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伊藤安奈见她精神状态如常，也就放下了心，没有再缠着她问东问西，十分满足地回到黑板前继续写另一个值日生的名字。

　　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朝和掏出手机来快速编辑了一条简讯，在“收件人”一栏中选择了“笹川了平”后又犹豫了几秒，还是删除了简讯，转为直接拨通他的电话。

　　没有人接听。

　　叹了口气，清水朝和收起手机，紧皱着眉阖上眼，用食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单就沢田纲吉他们消失的话，她倒觉得没有必要担心——毕竟还有那个世界第一的杀手Rebron跟他们在一起，多半也就是为了黑手党那点事而暂时没有出现。

　　可是……笹川京子也一起消失的话，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种时候要是池田乡在的话，一定会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吧。

　　烦躁地摇了摇头，朝和将课本从书包中一一拿出，逼迫自己暂时不再去思考。等到了午间休息时，她遵从着云雀早上的吩咐来到天台，不想刚推开天台的铁门时，就听到一阵慌乱的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影子惊慌失措地在头顶掠过，紧接着又在半空中猛然俯冲到她跟前，较往常清脆的啼叫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Hibari！Hibari！”“……云豆？！”看清了面前疯狂扑动着翅膀的小家伙，朝和被它惊慌的模样吓到，下意识地向它伸出手——黄绒绒的鸟儿这才好像平静了一些，落到她手心焦急地张嘴喊着：“Hibari！Hibari！”

　　瞥了眼从它身上掉下的缓缓飘落的几根羽毛，朝和皱起了双眉，踱出几步走上天台，一面启唇一面环顾了一眼四周：

　　——“委员长？”

　　最后一个音节犹疑着成了问句。

　　天台空无一人。

　　*

　　与此同时，在十年后的世界里紧张的局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Merone基地回到并盛神社地底的彭格列地下基地之后，沢田纲吉一行人终于能够洗个澡振作精神，投入到给笹川了平解释现状的这项艰巨工作里。听了他们好几个小时的解释的笹川了平仍旧有些云里雾里，用几幅抽向的连环画将自己的理解简述了一遍，尽管还是许多令人无言以对的偏差，也终于算是差强人意了。

　　“不过，云雀前辈那边没有问题吗……”脱力地趴到餐桌边，沢田纲吉疲倦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回想起走出Merone基地的时候云雀恭弥视他们为无物兀自旋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欲哭无泪地头疼：“草壁先生会解释清楚的吧……？”

　　“不用担心啦阿纲~不过话说回来，云雀那家伙应该是在生草壁先生的气吧？之前那个表情……”坐在他身边的山本武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转念一想也挑眉手托下颚，这样回忆道。
　　沢田的表情立刻由无奈变成了滑稽的“囧”字，“好像是这样没错……”

　　“这一点就没必要操心了。”从容不迫地抚了抚趴在手臂上的绿色蜥蜴，站在桌上的小婴儿微微翘起嘴角一笑，“意大利主力战已经结束的话，那个人也差不多要回到并盛了。即使草壁哲矢解释不了，那个人也可以跟云雀说明情况的。”

　　“哦、对了，就是上次提过的那个吗？”山本武闻言立即恍然大悟，笑着看向他。

　　Reborn点点头：“啊。之前没有在这个时代的云雀那边看到她，也只有可能是负责意大利主力战的事去了呢。”

　　“诶？‘那个人’……是指谁啊？”一旁的三人面面相觑，好容易摸清了现状的笹川了平更是受不了地抱住了脑袋：“极限的不明白啊！！你们又在说谁？！”

　　“那个人在十年前还是个不值一提的人呐，不过你见过她，蠢纲。”略略颔首，Reborn压了压礼帽的帽檐，“十年可是能改变很多的。”“咦咦，我见过的？不值一提的人……”听他这么说着，沢田纲吉便也纠起眉头仔细回想，却发现这一类人实在太多，要去猜究竟是哪一个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所……所以说到底是谁啊？”

　　“就是那个啦，阿纲，”瞧见他苦恼的样子，山本粲齿热心地提醒，“那个以前在图书馆经常因为你撞倒书架而罚你写检讨的风纪委员~哈，这么说也对呢，她现在也还是云雀的手下吧？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是在说清水吗！！”这些形容让最不在状态的了平犹如醍醐灌顶，“对了，这个时代的清水也在这里啊！！”

　　“啊啊没错！就是她！清水……清水朝和对吧？”

　　“……清水……朝和……”愣头愣脑地念着这个名字，沢田纲吉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山本口中那个好几次罚自己写检讨的风纪委员的模样，等到对方的脸终于清晰地出现在脑内，才惊讶得快要语无伦次地张大了嘴：

　　——“等、等等……那个前辈原来是女生吗？！”

　　同一时间，身处并盛中学天台门口的草壁哲矢正手握着通讯机，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坐在天台最高处的某个黑发少年，一边压低声线对着通讯机那头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恭先生——啊不，委员长他已经大致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势了。因为这一开始也是恭先生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恭先生有留下武器匣……但是现在我还不敢交给委员长，毕竟之前在Merone基地说出那种让委员长误会的话了……”

　　“也对。是十年前的他的话，不歪曲你话里的意思才奇怪吧。”通讯机那头的人语气中并无惊讶。草壁哲矢叹了口气，又瞥向不远处云雀恭弥的身影：“这种时候就别说这些了——意大利那边的主力战已经结束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日本？”

　　草壁哲矢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压得再低，云雀恭弥都能够听到。

　　事实上一来到这个时代就碰上了这么多令他不悦的事，云雀的心情是相当糟糕的。然而毕竟草壁已经对自己的“出言不逊”做出了深刻的反省，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追究了。一双凤眸里收尽了并盛中学一派和平的画面，倒是消减了他的不少怒气。

　　如果这个时代的情况真如他所听到的那么糟糕，那到如今还能让并盛町沉浸在安宁之中的这个时代的自己也不算太无能——云雀恭弥是这么想的。

　　不论如何，谁都不能碰并盛。

　　余光范围内忽而闯进了一个身影，一身与四周在午间休息时间走动的学生截然不同的服装引起了他的注意。云雀恭弥转过视线向校门口看去，微微眯起了双眼。

　　“嗯，结束了。因为要跟巴利安那边接头，所以中途和斯夸罗打了一架，耽误了一点时间。”通讯机那头的人不急不忙地回着草壁的话，答案却令草壁哲矢顿时汗颜——还在腹诽着“跟巴利安街头和跟斯夸罗打一架难道有必然联系吗”，草壁就听到对方继续补充道：

　　——“至于回日本——我已经到了，草壁。”

　　“诶？！”

　　午间时段游荡在操场上的几个学生不知因什么原因开始了争执和追打，不少附近的学生也好奇地围上前，相互之间窃窃私语，也没有人敢前去劝阻。就在聚集过来的学生愈渐增多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怎么，胆子挺大啊。”

　　音调不轻不重，刚巧能让所有人听到。学生们纷纷扭过头去，落入眼帘的是一张说不上熟悉的面孔——刚刚踱进学校的女人正缓缓将手中的通讯机放进口袋，抬头看向了他们。她身着黑色的西装，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一头发尾卷曲的黑色长发束成马尾梳在脑后，清瘦的脸颊上五官清秀，一双深邃的黑眸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后，嘴角翘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弧度。

　　她熟稔地从衣袋里拿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袖章，别在了右臂上——“风纪”二字赫然显现。

　　哦，原来是指这个吗。天台上视线早已落在她身上的黑发少年因她这个动作而翘了翘唇角，眼底积蓄起了难得的兴致。

　　“啊……是她回来了吗？！”草壁哲矢亦闻声跑到了天台边，向下望去。

　　围聚在一起的学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局促不安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脸上尽是恐慌的神情。

　　“群聚跟打架都是违反风纪的。”黑发女人这样开口，同时略微偏过脸来，抬高了视野，安之若素地对上了黑发少年的目光：“这一点……还需要风纪委员来重申吗？”

　　轻轻哼笑一声，云雀恭弥倾了倾身子，将撑在地面的右手抬起，右臂搭在了曲起的右膝上，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

　　——这个时代的清水朝和么。他想着。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