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航时代》钟晓生

17、第十七章·失踪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飞行后，飞船在火星着陆。由于这段时间里地球、火星和木星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所以火星俨然成了地球-木星之间的中转站。搭上这趟飞船的旅客们在火星下船，这段时间里飞船维护以及添加燃料，而旅客们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在火星上的生物圈观光，并且购买火星特产。

　　飞船停稳之后，军校学生们有条不紊地排好队伍下船。
　　飞船的出口处已经严丝合缝地接上了一条轨道，人们通过轨道直接进入机场大厅，机场中的一切模拟地球的生态环境，人们甚至不需要戴上氧气面罩，非常的自如。

　　机场里还有一些其他旅客，看到这群穿着制服的少年们迈着正步走进来，不由纷纷注目。
　　斯图汀看见一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不由挺直了胸膛，正步迈的非常卖力。他感觉那个女孩一直看着他，他感觉那个女孩脸红了，他相信那个女孩一定是爱上他了——他突然感觉军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赖，至少能收到少女少年们青睐和敬佩的目光。

　　年轻人们离开后，一个男人走到长椅边上，在女孩面前挥了挥手：“喂，我们该走了。”
　　女孩坐着一动不动。
　　男人敲了敲女孩的脑袋，又把手伸进她上衣里摸了半天，悻悻道：“这人工智能太耗电了，才半天，又没电了。”

　　带队的维森教授领着学生们在机场大厅停下，像平时在军校里一样，严肃地宣布了一些纪律，定下了集合的时间，然后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当人群散开，早已绷不住的斯图汀做个几个深呼吸，又原地跳了几下：“感觉火星上也没什么不同嘛。”
　　裴哲对着自动发到信息库中的宣传单念道：“火星的重力是地球的0.38倍，在机场里有磁场模拟的地球重力环境，并有模拟大气的输氧设备，让旅客宾至如归。”
　　斯图汀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往外走去：“走，咱逛逛去。”

　　机场里有几条便利通道可以直接通往火星上的生物圈基地，那里有能源站、居民区、商店和各种□□，裴哲捧着掌上电脑研究地图，却被斯图汀一路拽着往前走：“别看了，我们走到哪算哪。”
　　前方的通道材质突然变成了透明玻璃，斯图汀一步跨出去，看见眼前的景色，竟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惊叹道：“哇哦……”
　　被拽着走没有看路的裴哲因为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而笔直撞了上去，斯图汀恰好回头，于是裴哲的唇撞到斯图汀脸上，甚至连牙齿也磕了上去。裴哲赶紧捂着嘴退后一步，斯图汀却是浑然不觉地把他拉回来，指着玻璃通道外侧的景色道：“你看！”
　　斯图汀痴迷地看着景色，裴哲则看着他的侧脸，研究上面有没有印上自己的牙印。

　　通道的左侧是一座巨大的火山，人类的生物圈基地就是一个围绕着这座火山建造的圆形，能源站、工厂和各类工程设施在圆的最里圈，中圈是居民区，外圈是商城和活动场所以及娱乐设施。橙色的太阳灯从最外圈的□□上统一打向火山的顶端，而下方却是灰暗的，将白天和黑夜在一个空间里展现了出来，除了原本壮丽的自然景观之外更有妙不可言的光影美感。
　　裴哲立刻从电脑里找到了相应的资料：“这是奥林帕斯火山，目前已知的太阳系最大的火山，它蕴藏的熔岩量超过了夏威夷火山岛链熔岩体积的总和……”
　　斯图汀“啪”地关掉了他的掌上电脑，笑嘻嘻地说：“宝贝儿，它就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却要盯着它的照片看？”
　　裴哲推了推眼镜，小声抗议道：“我正准备看的……”话虽这么说，他却把电脑收了起来。

　　他们来到商场，商场的一层卖各种用火星上的岩石做成的纪念品。
　　斯图汀的目光被一个白色的雕塑吸引了过去：“你看这个！”
　　那是一座小型的奥林帕斯火山模型，标价五千七百元。
　　裴哲看了眼标牌上的分子式，面无表情地说：“主体是石膏，这些矿石火星上随处可见，地球上也有，采矿的成本加上工艺费，只值它的零头而已。”
　　“可是他的意义不一样啊，火星上的东西和地球上的怎么能一样？它的价值在于纪念意义！”斯图汀说。
　　裴哲还想说什么，看着他兴奋的表情，忍着咽了下去。
　　斯图汀握着钱包对着火山模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多看看再买。
　　事实上，他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因为一路走进去，以奥林帕斯火山做模型的商品太多了，由于它的泛滥，斯图汀终于醒悟过来这些东西根本不值如此昂贵的价钱，最终守住了自己的小金库。

　　再往上走，商品就更加丰富多样了，有火星设计师们设计的T恤、装饰品等等，还有一些航模。斯图汀在一堆小玩意儿里流连忘返，裴哲则对航模更感兴趣，于是丢下他走到了另一边的柜台。
　　这里的航模有许多种，裴哲一件件看过去，却越来越提不起兴趣——大多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模型，造型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基本上在地球上都能见得到。偶尔有一两件足够精致，或可带回去当做纪念品，但那价格也令他望而生却——他毕竟不像斯图汀，他的家庭非常普通，如果不是米卡杰给他特例免了学校的学费，他是根本上不起宙斯军校的。

　　斯图汀站在饰品的柜台前挑选商品。
　　柜台里的店员盯着他大拇指上的戒指问道：“这是……”
　　斯图汀看了眼自己的大拇指，又下意识地往几十米外裴哲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唔，订婚戒。”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订婚戒戴在大拇指上。这是地球上最新流行的趋势吗？”店员笑道。
　　斯图汀把大拇指往掌心里藏了藏：“唔，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事情就是了。”
　　当初他和凯西被双方的家长送上了订婚席，无奈之下交换了订婚戒指。但凯西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亲姐姐，他在中指上戴着这枚戒指浑身不自在，后来就挪到了大拇指上。军校里自从正式开学以后就不准佩戴饰物了，所以他平时并不带着。这一次银河系考查没有那么严苛，他就又带了出来。并不是因为这枚戒指本身的意义，而是他单纯地想佩戴一些东西而已。他原本是很乐意向人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戴戒指的方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却不太高兴有人注意到这件事，突然想把戒指摘下来藏进口袋里。

　　“您的未婚伴侣一定是一位很优秀的少年吧。”由于不确定对方的性别，店员采用了比较笼统的说法，“想为他挑一副怎样的首饰呢？”
　　斯图汀又抬头往裴哲的方向看了一眼。
　　店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问道：“您的伴侣就是那里的那位少年吗？”
　　斯图汀张了张嘴，却没否认：“你觉得他适合什么样的首饰？”
　　店员指着一款宝蓝色的宝石项链道：“这一款很不错，低调又华丽，适合男生佩戴。”
　　斯图汀盯着那款项链，不知怎么的竟幻想出裴哲全身赤.裸、仅戴着一条项链让他画的样子。他想象着那个场景，竟然觉得十分合适。裴哲还欠着他一件事，他决定将这个条件用来要求裴哲让他画一幅裸画像。

　　他让店员取出项链，悬在手心里，高高举起手，对着航模柜台前的裴哲喊道：“亲爱的，你觉得这条项链好看吗？”
　　裴哲回头看了一眼，但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楚，于是不置可否。
　　斯图汀说：“就要这条。”
　　价格一万五千元，但他甚至没有看价钱就刷宇宙通卡付款了。

　　买下项链，他跑到裴哲身边，站在他身侧假意陪他一起看各类模型，却悄悄把盒子塞进了裴哲的口袋里。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他期待裴哲发现礼物时的神情（虽然很有可能还是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回去给哥哥姐姐们挑选礼物了。

　　半个小时后，斯图汀满载而归。他提着许多礼盒去找裴哲，来到航模柜台前，营业员想了一会儿道：“穿着和你一样制服的男孩一刻钟前就已经离开了。”
　　“他往哪个方向走的？”斯图汀问道。
　　“好像是西边。”
　　斯图汀正要去找人，营业员又补充了一句：“他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一起走的。”
　　斯图汀不由一愣：“花衬衫的男人？那是谁？”
　　“我也不清楚。那个男人和你的朋友聊了几句，他们就一起走了。”营业员抱歉地笑了笑：“很抱歉我只知道这么多。”
　　“谢谢。”斯图汀皱了皱眉头，满心疑惑地往西边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里，他都在寻找裴哲，但是并没有找到。他一开始以为裴哲只是自己去逛了，可是当发现通讯仪联络不上的时候他不经开始觉得事情有些异常。他甚至到商场的总务部请他们播放广播寻找裴哲，但是裴哲依旧没有音讯。

　　到了集合的时间，斯图汀回到集队的地点，到处寻找裴哲的身影——他以为裴哲也许找不到他就丢下他先回来集合了，但是直到所有的队伍全都集结完毕，他身侧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裴哲向来是很有时间观念的，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绝对不会迟到的。
　　斯图汀的脸色有些发白了。

　　维森教授在前面点人，最后发现缺了一名学生，不仅皱起了眉头：“有人知道裴哲在哪里吗？”
　　斯图汀走出队列，神情犹豫。
　　维森教授看着他：“你知道他在哪里？斯图汀。”
　　斯图汀摇头：“教授，两个半小时以前我们在一起，但是却走失了。那之后，我用通讯仪也联系不上他，我用了整个商城的广播来找他，但是他没有回来。店员说他跟一个花衬衫的男人走了，教授，我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维森教授微微吃了一惊：“花衬衫的男人？不是我们的学生？那是谁？”
　　斯图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不知道，店员也不知道。”

　　维森教授高声道：“这里有没有人在两个半小时以内见过裴哲的？”
　　底下鸦雀无声。
　　维森教授呼叫裴哲的通讯仪，没有任何回应。他让另外两名学生试了一下，同样联系不上人。这一下，众人相信裴哲那里的确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了。

　　维森教授看了下时间，高声说道：“我们有一名同学走失了，你们这里一共一百九十二人，现在按照我的指令分成十队，去找裴哲同学的下落。原定半小时之后飞船起飞，我现在回去联系机长请他晚一点开动，你们在这段时间里调查裴哲的下落。”
　　侦查能力也是军校学生必备的素质之一。维森冷冷地看了眼斯图汀，潜台词是你的侦察能力非常糟糕。但是斯图汀已经心急如焚，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他现在只想知道裴哲的下落！

　　维森教授让斯图汀先当众将他和裴哲是如何走失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按照学号以及其他的一些因素很快地将学生分成了十组，每组十八到二十人。一组选定一名组长，组员一切听从组长的指挥。
　　斯图汀和奥托、西泽小太郎分到了一组，而他们这组的组长是十几个小时前才跟斯图汀有过不太愉快的家伙——林肯！
　　西泽小太郎站在斯图汀身后，小声说道：“他他他可是我们年级唯一一名大将的儿子。”
　　斯图汀盯着那个高大的家伙亚麻色的后脑勺，皱着眉头说：“那又怎样？他家老头是在情报局工作的吗？我现在只希望尽快找到裴哲的消息。”

　　维森教授一声令下，十组的学生们按组散开，由组长示下。
　　林肯把十八位组员领到机场和商业圈的一条通道旁边，走到队伍前，扫视自己的组员们。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在扫到斯图汀的时候稍稍多停了片刻。
　　斯图汀皱着眉头看他。

　　林肯冷冷道：“斯图汀出列。”
　　斯图汀走了出去。
　　林肯说：“你之前和裴哲在一起，再把你和他走失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斯图汀耐着性子又回忆了一遍，实在是想不出更多可疑的地方了——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裴哲是怎么走的，按照店员的说法，他不像是被人胁迫，而是自愿的。
　　林肯让斯图汀回到队伍中，问众人：“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有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小声地响了起来，林肯盯着出声的人，不悦道：“出列！大声说话！”

　　西泽小太郎怯懦地走出来，稍稍提高了音量：“他他他会不会是，是是遇到太空人贩了……”
　　在太空中存在着一种非法活动，即贩卖人口。由于人类在星际大肆拓展领地，大量工厂、能源站、生物圈的建设都离不开劳动力，而智能机械价格太昂贵，于是便有人做起了贩卖人口的行当。他们在太空中游走，遇到合适的家伙就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他们骗上飞船，这些被蒙骗的人从此就走进了地狱。被拐卖的人各种类型的都有，有年轻漂亮的卖给驻守星球的将士们的，也有各种劳动力，只要有需求就有拐卖。
　　由于目前太空的管理和法令还不够完善，这种类似的案件非常难破，被拐卖的人口寻回的极少。而且出于建设需要的考虑，还存在政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

　　斯图汀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