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钱塘一水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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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多风尘，风尘乱争纷。
踏入江湖的人生，未曾有一刻止歇。一本医毒手卷，牵动多少人人物物的心，让人不禁恍若一叹。
轻轻笼了衣袖，站在钱塘水间。这便是师父毕生想求的安宁，却不曾得到一刻安宁。这个世间，除了利益争夺，还剩下什么，真情，从来不入他的眼。
他还记得，师父将医毒手卷交给他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不要入世，入世惹风尘。他记下了，他却没有那般做。
不信真情，他只是明白而已，明白生在世间的无奈。避世，不是他的性子，他更愿意，住在一个离尘世稍远的地方，够得着，却不踩踏。
背了药篓，缓步慢行在山间，一棵一棵，细细挑选着药草。很多时候，他更愿意对着这些药草。
药草无言，却可医世间百病，药草其芳，从不绚丽，却胜过无数繁花。
回至茅屋前，细细分了药篓里的各色药草，一一放在小圆扁里，晾晒。
屋前有山间溪水流过，潺潺作响。挽了衣袖，轻轻汲了一桶水，将早间采的果蔬，清洗干净。
这才回屋，去看日前自林间带回的那个人。
后来，秦欢曾想，如果那日，没有遇到昏迷的师傅，自己的一生是否不会如此，可是他从未后悔过。
那个人，是他日前在林间遇到的。
遇到时，那人身着玄衣，昏迷在林间。他虽不信情，可他是个医者，尽管冷漠，然而医者仁心。
所以，他将人带了回来。
他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可在看到那人额间的流云时，还是微惊。虽不知那流云究竟为何物，但也清楚，一个凡人，断不会有这等神秘之处。
凡人会尊神重道，也会将太多古怪之事物看做妖孽，驱赶追打无所不用其极。他不怪世人，谁让世间本就无黑白对错，他只是尽己所能，掩住真相，连同那张绝世的姿容。
那人受伤甚重，他几日间，尝试用了各种草药，外伤总算有些起色，可是他发现，那人的心脉，始终难愈。
每一种东西，都有它适用的度，就如同一本医毒手卷，它再好，也不过是凡间之物。如果，那人身上旧伤，皆非凡间之物所创，医毒手卷不论多绝，也毫无作用。
既然无果，那么就只有等待。秦欢静静的将被子盖了，转身去城北的医馆。那所医馆，名叫白轩，是当年师父书斋的名字。他只是不想忘记，曾经还有那么一个人，活在他的心里。
白轩只开一个时辰，也就是整未时。
他从不在乎看病人的多少，他只是做想做的。他生在尘世之中，又似游走在红尘之外。生而为人，谁也不能勉他所强。
那个人醒了。秦欢有些惊讶，本以为，就他的状况，再怎样也要数月的光景。
他是医者，一眼便知，那人双眼皆盲，目不视物。缓缓过去，搭上那人的腕子，蓦地，那人一震，随即将腕子抽回，身体绷紧，他懂，那是一种戒备。
那人一句话也不说，秦欢动也不动，就这样盯着那人，足足有一炷香，也不说话，只是轻叹一声，再次搭上了那腕子，默默诊着。
那人也不再收回，只是，他竟从那双失神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寂寞独孤。
师父。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一生不曾得宁安的师傅。
师傅？那人蓦地抬了头，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师傅？师傅是谁？
秦欢顿住了，抬头，对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半晌，才缓缓道，师傅，就是你啊。
我吗。那人垂了眼，不知想什么。
现在才知，原来这人不仅双目皆盲，却还失忆。这般风华，如此傲骨，无端觉得，秦欢竟而有些不忍，师傅，你便是我师傅了。即便从前不是，以后却是了。
在后来的一天，那人突然说，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包括名字，可是，我却知，我不是你师傅，至少之前不是。因为，你的吐纳气息，我不熟悉。
秦欢一愣，随即微微笑了，这大约是他少有的笑了。是的，你说的不错，以前，你确实不是我师傅，但从我见你的那天起，你就是了。
没什么，只觉得，一个失忆的人，没有了依托和寄靠，让他心疼。在这山水间，他们是有缘人，他可以照顾这个寂寞的师傅。
好。那人应的很快，微微的伸了手。秦欢也伸过手去，握住，师傅，我是秦欢。
很多时候，秦欢都看不懂他这个新任的师傅。
明明是很冷的一个人，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暖，明明是看不见，却总能给人一种透彻的感觉。每次看师傅站在溪边，仿佛一晃神，人就会融进山水，再也出不来了。
他不知道，师傅究竟是何人，又经历了什么以至这般。
好在，人虽然不记得，脑筋却清醒，就是武功招式也没忘。一招一式的演化了出来，尽心尽力的教着自己这个徒儿。
七年光景，转瞬即逝。秦欢已非当初的秦欢。他知道，自己在这些年间，变了，因为，与师傅朝夕相处，他感到了温情。
虽然都是淡淡的人，但七年，足够彼此了解。他明白，他那个师傅的倔强，强撑，不输人，明白了他那个师傅的风骨高傲。
所以，即使身上从来都是不好，也不曾提过一声，自己每每把脉，也从不说起。
只是，想起被乡民称作“神医”的自己，却对师傅的伤，无能为力，秦欢第一次感到苦涩无奈。
如果可能，他想他会以所有交换，换师傅平安康健。
世事总是无常。
那日，如同往常一般去望江楼，却无意间遇到青华山庄的人。如果，不是青华山庄的那个什么二公子，或许就不会遇到孙悟空。
在那个金发金瞳的人拦住自己的一刻，秦欢知道，自己心里有些许的震动，不是因为那人异于常人的外貌，而是那双眼睛里包含着太多东西。
从来都是淡淡的，即便是面对师傅的时候，也鲜少有情绪外露，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眼睛里含了千头万绪，如此复杂。
却原来，这个人叫孙悟空，是来寻师傅的。
秦欢不想管，在看到那人靠近师傅的一瞬，他突起的冲动，将师傅带开，他不愿师傅染上那些情绪。
然而，世事不是他不愿就不会发生的。
也是在那时，秦欢明白了，在望江楼时，他看不懂那双眼睛掩藏的情绪，究竟为何。是痛，是悲，是忍，是伤，是情。
看着孙悟空慢慢的探了师傅的脉，看着他一点一滴的说着七年的寻找，看着他缓缓靠在门外的树上。
秦欢叹息。
从不动情，从不染情，他只是个想离尘世稍远的人。所以，他不懂，有什么情，会这样浓，浓到看一眼，都会觉得伤。他不懂，有什么情，会这样痛，痛到看一眼，都会动容。
纵是不懂，可他明白，自今而后，师傅不再单单是他的师傅，而更是那个人的心上人，那个人，叫孙悟空，是齐天大圣。
从来不觉得师傅是个别扭的人，可是面对那个叫做孙悟空的人，师傅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易动怒，易耍性子。
直到那时，秦欢才觉得，在自己面前事事强撑处处温柔的师傅，只有在面对孙悟空的时候，才会展露本性，才会毫无顾忌。
也是那一刻，秦欢明白，师傅，是爱那个人的，纵然他已全然不记得，甚至名姓也忘记。
作者有话说
第192章 钱塘一水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