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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不是灰姑娘 ...


  •   你不是灰姑娘,穿不上水晶鞋

      付安宁忽然悲从中来,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灰姑娘,根本穿不上水晶鞋

      A 童话总是赋予人无限的想象力 。
      周光南把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那是2005年的夏天,阳光出奇的灿烂,周光南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神色沉痛,他说:“付安宁,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忽然被从天而降的矿泉水瓶砸中,他一手捂住了脑袋,抬眼望向不远处,付安宁正大幅度的挥舞着手臂:“全垒,全垒。”人们说太阳底下最容易看到鬼,周光南暗暗想,古人的话果然是一点错都没有。
      大约是在一年前,菲利普结婚的那天晚上,周光南坐在电视机旁边,目瞪口呆的盯着新娘子——身上的那件礼服。新闻向全世界六十亿人直播,也就是说,至少要有三亿姑娘会到看到这件美焕美伦的衣服。这时候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门被推开,探出一只白白的小手。2004年5月22号,西班牙王子大婚,娶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傻姑娘,童话总会赋予人无限的想象力,于是温州城的一家裁缝店里,姑娘做着美梦,从门缝间挤了进来。
      “我叫付安宁。”她一手插在腰上“我要做那件衣服。”
      周光南盯着电视机,目不转睛,穿这种式样的小礼服,也不是不可以——他抓了皮尺往后丢过去:“看看自己有没有一尺七寸五的腰围,多一厘米都是糟蹋别人的手艺。”
      付安宁愣了半天,一手掩住脸:“你你你——”
      你狠!
      现实生活的版本是,王子的新婚之夜,灰姑娘被南瓜仙人打击的夺路而逃。
      付安宁从深圳赶到温州,当然不只是为了在街上游荡,她想就这样放弃了么?付安宁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和所有女员工一样,她暗恋着年轻英俊的老板,两个月以后的时尚酒会,她希望自己能够艳惊四座,一件礼服改变不了什么,然而她坚信她是一只被蒙蔽的天鹅,所缺少的,只不过是光鲜亮丽的羽毛而已。她站在温州的街头,深呼吸深呼吸,终于忍不住仰天狂啸:“付安宁,不吃馒头你也要争这口气!”
      B 咱就看谁比谁毒。
      周光南发现自己的邻居换了一个人,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女孩子微胖,白皙,喜欢做抽筋式广播体操,每天早晨五点,周光南会被奇奇怪怪的跑步声惊醒,左脚,右脚,右脚,右脚,为什么总是右脚?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拿熨铁,一手执着剪刀,脑子里莫名奇妙的灵光突现。周光南在成衣界已经很有些名气,但他固守着小作坊的经营方式,用周氏一贯的语言风格来说,再多的钱,抵不过我高兴。
      高高兴兴的日子里,付安宁是他华美袍子上爬满了的虱子。她偶尔会在半夜,两点以后,悠然从他窗前掠过,衣白如雪,长发飘飘。周光南翻了个身,依然睡得不省人事。
      付安宁被饥饿和疲倦折磨着,濒临崩溃的边缘,她跟时髦的骨感总是只有一步之遥,这给了她许多的可能性,但就这一步,千山万水,她穿破铁鞋也跨不过去。付安宁心里充满了绝望,她从路边捡起尖锐的小石子,在周光南小店的门上刻下了一串串恶毒的诅咒。
      早上开业,周光南看到多余的装饰品,青红色的小铁门上,用英法俄日语各种语法划着深深的一尺七寸五,真肯下功夫,大概是查了不少的词典。周光南轻轻哼了一声:“幼稚。”他敲开邻居的门,平静而平淡的注视着付安宁:“那天忘了告诉你,腰围一尺七寸五,减下来的脂肪,要贴到胸前才勉强算合格。”
      在以后的很多天里,付安宁耳边不停的回荡着陈亦迅的老歌:“你好毒……你好毒……”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卡通版的林妹妹,一手扶着床沿,一手向前探去:“光南,你——”满口的鲜血喷出来,真的是喷血,付安宁头昏脑涨,一头扎到了床下面。
      C原来她根本穿不下水晶鞋。
      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在医院,付安宁看到周光南坐在病床前,不紧不慢的削着一只肥硕的苹果。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周光却把苹果放进了自己嘴里:“急性胃溃疡,你暂时不适合吃这些东西。”付安宁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灰姑娘的姐姐为了把脚塞进水晶鞋里,切下了肿涨的脚趾,在通往王宫的路上,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袜子。付安宁悲从中来,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灰姑娘,根本穿不下水晶鞋。
      周光南却淡淡的反问:“赤橙黄绿青蓝紫,姑娘为什么一定要是灰的?”
      付安宁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除了胃病,还有轻度的厌食症倾向。她一边优雅的呕吐,一边仍旧坚强不屈的丰满丰肥。周光南说身材就想爱情,是宿命决定了这一切,付安宁虽然很有些抽他的冲动,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
      其实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过去,周光南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但他火星怪物一般的毅力和决心,让付安宁彻底的感到了恐惧,在他的威逼利诱百般要挟之下,付安宁的饮食渐渐恢复了正常。2004年9月15号的下午,付安宁吃完一大碗米饭,忽然间泪流满面。周光南用做里衬剩下的布料胡乱给她抹了把脸:“恭喜恭喜,终于再世为人了。”付安宁抽泣着摇了摇头:“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白米饭,唔唔唔——”
      后来付安宁在小店后面的院子里,竖起一道简陋的墓碑,以纪念那个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的自己。但这时候她已经记不起老板俊秀的脸孔,与其实说是为了爱情,倒不如说,是为了少女内心深处能够变得漂亮并且更漂亮一些的美梦。事实上,在每个关于灰姑娘的故事里,变身大改造都远远要比王子宫殿以及舞会的情节更具吸引力。
      付安宁很久以前好像听说过,在人家院子里弄这些东西是不大吉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足够的信心认为,周光南肯定不会跟她计较这些事。
      D 你这人真是不可爱!
      2004年11月8号,付安宁踏上了飞往深圳的飞机。周光南并没有到机场送行,她从他身边慢吞吞的经过,说:“我走了。”他只是半抬了眼皮说:“哦,好。”付安宁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棉花糖似的云朵,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休了大半年的假,原先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付安宁掂量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放下行礼,立刻就卷起袖子,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找工作运动中。年底正是人们跳槽的高峰期,她接连面试了几次,都没有得到什么可喜的消息,付安宁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觉醒过来,怀里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了。她从以前公司的同事嘴里听到,老板终于肯结婚,俘虏他的新娘子,美丽的不像一个真人。同事形容那女孩子:“吓死人,真的只有一尺七寸多的小腰啊。”你看,就算做灰姑娘,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条件的。
      11月中旬,付安宁找工作的进程一直不是很顺利,和所有的胖姑娘一样,她发现公司对于身材的要求好像总是高过学历和能力一点点,不多,就那么足以至命的一点点。张悦在半边天里信誓旦旦的微笑:“胖姑娘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完美的事情和爱情呢?”而付安宁在深圳宽阔的大路上,不要命的奔波劳碌。直到那天下午,邮差递给她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付安宁莫名奇妙,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条珠灰色仿古礼服裙,式样简洁,腰身采用双刀背裁剪,设计的相当巧妙。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像皮肤一样的舒适。付安宁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神采飞扬含羞带怯,完全是一副女子怀春的模样。
      这时候周氏制衣的名声,即使是在深圳也已经如日中天,周光南亲手裁制的礼服,价格是难以估量的。付安宁想这个男人,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时候,话又多的出奇。
      转过年来的春天,付安宁再次飞往温州。她在后院的墓碑前找到了周光南。他垂首敛眉,独自哀悼着惨死的付安宁。她情不自禁,扬起手来一甩,把矿泉水瓶丢了过去。
      周光南呆呆的看着她:“鬼啊……”
      付安宁走到他身边,把手插进他的风衣口袋里,脸冲着墙,狠狠掐住他的手指:“周光南,你这人真是不可爱。”
      周光南不以为然,他想不可爱又怎么样,反正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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