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花之痕

3、第3话

　　郑老太太和郑氏在正房堂屋内小暖炕上坐着，郑老太太喝了几口茶便放在了小炕桌上，“最近你家婆婆又闹什么幺蛾子了？”郑老太太当然知道郑氏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有苦也往肚子里咽，幸好把自己的陪房李妈妈给了她。

　　“婆婆最近还好，好长时间也没来闹我了；屋里那几个最近也老实了不少，我最近过得还不错！”郑氏低头哑然道，“大嫂的病也好了不少，媳妇也把管家的事务交了出去，现在乐得自由，首饰想打就打，衣裳想做就做。”

　　郑老太太知道郑氏管家的时候也没少拿自己的嫁妆填窟窿，永昌伯府的大爷是个平庸的；二爷是个争气的，可不到三十便英年早逝了；她的姑爷虽是幺子，但也是知道个上进的，现在也是个正六品的骁骑校，对郑氏还不错，虽然屋里有好几个姨娘，但并无庶子庶女，现在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儿啊，娘知道你在永昌伯的日子不好过，但是你有什么苦就说出来，娘还能为你出出主意。”

　　“哼！伯府的爵位我和你姑爷是不稀罕的，我婆婆的日子就是过得太顺了，眼看我爹的官的越做越高，她便开始眼热起来，看我什么都不顺眼；你姑爷说和她说现在我身体不好，规矩也免了，她也不用折腾我了！”郑氏说着便靠着郑老太太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伯府的委屈她是受够了，只盼着早些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

　　郑老太太心疼地拍着郑氏的后背，像哄婴儿似的，“当年是我错了，不应该把你嫁去永昌伯府。”郑氏喃喃自语着。

　　现在永昌伯府的世子之位还未定，永昌伯未尝不想把爵位留给能干的儿子，当年永昌伯的二公子何等意气风发，可惜英年早逝，永昌伯痛心疾首；大公子文不成武不就，平庸的很，眼看着小儿子现在越来越争气永昌伯也很欣慰，屡次想上表立小儿子为世子，但都被永昌伯夫人劝阻了，永昌伯只能盼着大儿子能在争气点儿。

　　“母亲说的哪里话，当初您亲自相看的，成亲之后夫君对我也体贴有佳；谁想到我婆婆是那个样子。”郑氏抬起头安慰着郑老太太，她的丈夫是个不错的人，只怪她的婆婆不是个省心的。

　　“唉，当初我只看姑爷是个好的，想着他不是长子不用撑立门户，等分家之后你们过自己的日子，谁成想到你婆婆……”郑老太太一提起永昌伯夫人便头疼。

　　“娘别提这些烦心的事儿了，女儿归宁不能让您高兴，还总给您添烦恼。”郑氏有些心疼郑老太太，“现在女儿规矩也免了，只管顾着自己屋里的事便好。”

　　“总算能消停一些日子了。”郑老太太欣慰一些；世家表面看起来何等风光，其实内里早已不堪，就看这几年世家并没有什么能干的子弟便清楚了！

　　“前几天我家大姑太太归宁和我婆婆聊了好长时间，等大姑太太一走，我婆婆便把我叫到跟前，说是想把大姑太太家的怡姐儿说给天佑。”郑氏叹了一口气，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起这件事，她家婆婆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只有她公公一发威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那姑娘我见过两次，模样和家世都没得说，可是性子实在是软了；佑哥儿是长子，她那个性子如何管家啊！要是性子爽利些，你大嫂也会考虑的。且不说佑哥儿的婚事我根本做不了主，就连你大哥和你父亲都在帮着相看，就等着佑哥儿明年春闱说一门好亲事。”郑老太太在心里不禁把永昌伯夫人狠狠唾了一口，事儿都管到郑家来了，那手未免伸的也太长点儿。

　　“女儿也知道怡姐儿的性子，她要是哪怕不是那么软弱，我都会舔着脸和大嫂说和。”郑氏也赞同地郑老太太的意思，她婆婆和大姑太太向来眼界儿高，一般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世家子弟又怕怡姐儿不能管束；看见了天佑中了解元，便惦记上了。

　　“女儿觉得怡姐儿要是等明年春闱之后嫁个家世薄点儿进士，要是有了矛盾娘家还能给做主；可我家大姑太太偏偏想着找个各方面都好的，可是她挑别人，别人也挑她啊！”郑氏觉得她家大姑太太看着天佑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郑家不准纳妾的规矩，怡姐儿性子软，不用受气。

　　“你想的是好的，恐怕你的话亲家太太和姑太太根本就听不进去。”郑老太太很同意她女儿郑氏的想法，但是依永昌伯夫人的性格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不说王秀怡是她的外孙女，也是安乐侯府的嫡长孙女，一般的人家肯定是看不上的。郑老太太当然知道吴氏是看不上王秀怡的，吴氏给天佑找的妻子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家，吴氏不是那眼界浅的人，必定能找个会管家、能相夫教子的姑娘。

　　“姑太太的性子是个厉害的，不知怎么教的女儿是如此，连自己院里的丫鬟都管不了；我看她家庶出珍姐儿都比她强不少！”郑氏有些遗憾，摇了摇头。

　　“那姑娘是好，可惜是个庶出的，没缘分！”郑老太太一句便把王秀珍给否定了，有一个那样的嫡母，不知道将来会嫁给什么人。

　　“母亲，今天我见到瑜姐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举手投足也落落大方，模样和性情都是一等的，将来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郑氏一想到诗瑜便高兴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没有那个福分。

　　“我也知道你喜欢瑜姐儿，她是个好的，现在也不知道你大嫂的想法；眼前重要的便是等着佑哥儿高中，为他寻一门好亲事。”郑老太太何尝不知道她女儿的想法，但这事儿不是强求的；作为外祖母她也很喜欢文宇，但要是为孙女说亲事，那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大哥和大嫂的孩子，总归是不错的！”郑氏有些自言自语道，且不说天佑和诗瑜；天昊是个知礼懂事的，不骄不纵，不像世家子弟都有公子哥儿气；诗珺年纪虽尚小，但也是个沉稳的，相貌性情都是不错的。如果能和大哥家结一门亲事也是好事，将来也可以照拂一二。

　　“你现在也不想太多，宇哥儿他们还不大，过两年可以慢慢相看。”郑老太太拍了拍郑氏的手以示安慰，“你现在先享两年福，孩子们都是省心的。”

　　永昌伯府的污糟事儿多的让郑氏头疼，世家一般都是外表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内里早已不堪。永昌伯府的大爷是个平庸的，说好听点儿事为人谨慎，说难听点儿是胆小怕事，整天只会板着脸一副严肃样训儿子；长房有二子一女，长子和长女为陈氏所出，次子为庶出。

　　郑氏知道自己的夫君越发争气，父亲和娘家的哥哥弟弟官越坐越稳，这样把大房一家显得越发平庸；郑氏的婆婆每每都看郑氏不顺眼，往周三爷的房里塞了左一个右一个的通房姨娘，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只要她们闹的不过分，郑氏索性不管她们，看着她们鹬蚌相争，最后那几个戳尖爱争宠的，都让郑氏抓住错处给发卖的发卖，送往庄子的送庄子，最后留下几个老实软弱的。

　　半个月前，春姨娘有了身孕，郑氏也不生气，就算生个儿子也是庶子，她自己的孩子都十多岁了，年纪也相差很多，也翻不了天去，这下也堵住婆婆的嘴说自己善妒不容人了。

　　前些年周大奶奶陈氏常生病，周老太太便让郑氏管家，郑氏本想推脱，但周老太太说周二奶奶蔡氏是个寡妇不好出面，便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管上了才知道世家的奴仆是几代在伯府早已根深蒂固，是何等的难缠；个个都是偷奸耍滑捞银子，仗着伯府的名声在外面胡作非为。伯府的庶出子女都没有他们奴仆穿戴体面，郑氏发卖了几个恶仆之后便自认为没有能力把伯府整治好，填了几个窟窿之后见蔡氏身体好了之后便把管家之事让了出来；每天只督促两个儿子读书，教女儿女红和管家，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郑氏现在就盼着早点儿分家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但郑氏是绝对没有盼着她的公公永昌伯死的意思；郑氏的夫君虽然是个正六品的，但是郑氏深知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是走仕途的话还得靠娘家给铺路，她是乐意和他大哥结亲的。

　　郑氏是看着诗瑜长大的，诗瑜的品性和气度是十分符合郑氏的儿媳妇标准的，近几年诗瑜越长越大出落的是越发标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度，这让郑氏对诗瑜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心里恨不得马上和吴氏说定亲事；但是事实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好女百家求；虽然自己的儿子还算争气，但郑氏觉得她的大嫂吴氏肯定早就帮着相看了。

　　吴氏家的四个孩子都是不错的，特别是天佑和诗瑜，如果不是郑氏自己的女儿年纪太小了，吴氏也很希望天佑做她的女婿；天佑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如无意外明年的春闱定能搏个进士，到时候便是郑家三代进士，也算光耀门楣了！

　　郑氏知道以吴氏的性子诗瑜是不可能低嫁的，以郑家的家世，诗瑜高嫁也算容易的，如果诗瑜的两个哥哥有大出息的话，更是一女百家求。郑氏只希望现在自己的儿子争气些，将来要好有脸面和吴氏说和。只是诗瑜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及笄之后便会定亲了，郑氏觉得可能等不到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郑氏也不能和吴氏说让诗瑜等自己的儿子几年，想到这里郑氏不禁有些头疼。

　　永昌伯府郑氏根本就指望不上，婆婆少折腾自己拿便是好的了，公爹为人虽然不错，但他也不能插手管后院的事情；大房也不是省事的，因为郑氏娘家父亲兄弟都是有出息的，周大奶奶陈氏看郑氏也不顺眼，大房的周文斌是平庸的，读书习武都不行；周文睿是个上进的，可惜是个庶出的。二房只有一子一女，周文杰是个要强的，他的父亲没了，他也深知自己要努力上进以后才会有出息，母亲蔡氏和妹妹都得靠他。

　　其实郑氏也很无奈，娘家父亲兄弟有出息也不是她的错，要是她的公公永昌伯真有意把爵位留给他们三房的话，郑氏知道不光大房会看他们不顺眼，就连丧夫多年的蔡氏也会猜测自己这房是用什么手段获得的爵位；郑氏也不可能拿着大喇叭站在永昌伯府的大门对着府里的喊我不稀罕伯府的爵位。

　　郑氏对自己丈夫的想法也拿不准，要是在前几年的话，周明杰绝对不会对爵位有想法的；但近几年大房没有作为，周大爷的嫡子也是个纨绔子弟，只懂得喝酒看戏；周二爷英年早逝，他的儿子周文杰虽然出息，但永昌伯也不能像越过自己两个儿子把爵位传给自己的孙子，就算周老太太同意，大房也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以现在的情形，郑氏觉得自己的丈夫未尝没有争一争爵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