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竹上（GL）》叶暮雨

35、冷雨秋心-6

　　——这不是温惜墨希望看到的。
　　他正忙于整顿吏治，而白牙需要做的，则是尽最大的可能去训练好丽亚尔族的铁骑。
　　他不再对卓妮投入太大的注意力，但事实上，他也不太容易再见到卓妮了。
　　可是白牙，他不应该这样忧伤和萎顿，如今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最好时候。还有，他完全可以通过讨好卓妮去得到女王更多的青睐，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总对她冷冰冰的。
　　“卓妮不喜欢白牙，”卓妮嘟着嘴小声抱怨着，“他以为他自己很深沉呢，笑都不笑一下。”
　　“也许，”潇姬柔声地劝慰她，“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罢——他救过我的命，你知道。”
　　卓妮就没再说什么，因她一向是听陛下的话的。
　　她乖乖地倚在潇姬的肩头，缓缓地阖上双眼，火红的长发垂在潇姬的胸前——潇姬竟也不觉地闭上眼睛，柔软的唇不知是什么时候轻轻地压在了卓妮的额角上。
　　柔软的发丝，如几络绮怀。
　　今夜的明月如此美满，今夜的潇姬如此陶醉。
　　一醉，不归。
　　窗外的古街一直延伸到未可知的尽头，几缕微风，如新上任的双手，滑过青石……

　　另一片绿洲中，风，苍凉。
　　萨卜勒的狂笑如同暗夜里的怪枭。夜空被划碎了，连夜归的鸟儿，都被惊得险些跌落尘埃。
　　“丽亚尔早晚会落到我的手上，”他说。

　　卓妮偎依着潇姬，小手自然地垂在她修长的臂膀上，她的唇儿鲜嫩如初绽的花瓣，那呼吸的馨香宛如箜篌弦上的片片落红，如痴，似梦。
　　这就是，不成器的丽亚尔。
　　萨卜勒从来就没把潇姬放在眼里，他总以为她连同她的国家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委实，如今，他更加确信这一点了：虽说丽亚尔族的新人里文有温惜墨武有白牙，温惜墨只管自己折腾而却从不对丽亚尔进行任何建议，白牙也整天只挂着一幅苍白的表情。而他萨卜勒正在厉兵秣马——他不需要使用任何阴谋，因为丽亚尔根本就不足惧。
　　暗夜，月已落。
　　月已落，人未眠。

　　人未眠。
　　白牙睡不着，就一个人踱出了军营。帐外的风不止是什么时候变得如刀刻骨，刀刀刻在他苍白的脸上，划乱了他银白的长发。
　　白牙不冷，他只感觉有点痛。
　　心痛。
　　怎么心会如此之慌……
　　突然——
　　白牙猛然拔刀，将对面的人拦腰斩断。呐喊声狂响而起，士兵们惊慌失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火苗在风的呼啸中升腾，在营盘的各个角落乱窜乱跳。白牙连斩了十余个来犯的敌人，一身白袍已赫然变得殷红。
　　“萨卜勒的军队来了，”有人在喊，“弟兄们杀啊……”
　　白牙银灰色的瞳子里射出了烈焰般耀眼的光，怒气和仇恨在那光里炽热与燃烧，仿佛是要将来犯者一举化为灰烬。
　　又砍倒了几个敌兵，白牙血淋淋地跨过横陈在地上的尸体，却冷不防一支火箭破空而出。他没有发出声音，右臂上确已俨然是湿透的鲜红色。
　　用尽全力，将刀握在左手里，白牙一定要冲出去——这营盘是都城的屏障，营盘一破都城便危在旦夕。他不能死更不能屈服，因他要报答女王的知遇之恩。在那些纵横于浩瀚沙海，风餐露宿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看着她，而她，成为了他生命中，永远不能抹去的一部分。
　　敌兵越围越多，自己兄弟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白牙拼尽全力，却依然没能杀出去。
　　“白牙，束手就擒罢，”对方领兵的是萨卜勒的太子，一头火烈鸟般的红发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白牙冷笑一声，环顾四周，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竟经已荡然无存——他不明白萨卜勒哪里来的这些精兵，但他还是决定要，拼死一战。
　　倒在小萨卜勒刀下的一刻，他银灰色的眸子，深深地望向了都城的方向。
　　那眼神，依旧落寞，依旧哀伤。
　　可仿佛就在瞬间，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明白她的心里从来就不曾装下过他：她自从被扎伊尔深深伤害过之后，就只爱那个半男不女的小孩子了。
　　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对那个雨•卓妮和善起来，他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她。
　　他直到死都没能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雨•卓妮，而他直到死也不知道的是，卓妮，是女孩。
　　故都的方向，该只剩下满街的冷雨，与那一颗零落的秋心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