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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art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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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个不幸的日子,史上最倒霉的一天,以致于我都想把它刻进我的日记本里,在以后的人生中回顾时也能感叹一声:哈利路亚!
因为事情发生的几率比鸟屎掉到头发上还要小。
没错,我的头上掉鸟屎了。
“桑小姐,你要不要去洗一下?”顾允之居高临下地,对我真诚地建议道——如果忽略他抽搐的嘴角的话。
我从自己的头顶上闻来隐隐约约的屎臭的味道,无可抑制地蹙紧了眉。
“我想射死那只鸟!”我咬牙切齿又带着点哭腔地说。
顾允之用一种“你还是赶紧去洗头吧”的眼神劝慰我。
我踟蹰地站在原地,望着距我有25步之隔的3单元房门,瞬间觉得它离我很远很远:“莫妮卡和贝拉还没有回家,据我了解她们一个要参加party到凌晨三点而且很有可能到第二天早晨九点还待在一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家里,噢,或者被窝里。另一个参加学的举行的露营正在昆士兰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归期是下个星期三。而我……我忘了带钥匙。”
说完我将头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了,想表达出此时我有多么不好意思。
然后我一惊,尴尬地想象到那坨鸟屎正以“所以倒霉的顾先生只有你暂时收留一下我咯”的傲娇摸样直冲冲地对着顾允之。
不过我对天发誓,当我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而抱着“只待一小会儿,绝不打扰”的心态敲上顾允之的门时,我真不知道这么一陀东西盘正踞在我的头顶上。
顾允之终于发出了笑声,却没有嘲笑或戏谑的意思,拉开门说:“快进来吧。”
经过他身边时,我真懊恼鸟屎味会玷污了他,这个有着清淡的松果气息的男人(对,不是奶油味,这点也令我有些意外),或者这座充满烘焙香气的屋子。于是我忙不迭地道谢,在得到卫生间使用权的应允后飞一般地冲进去。反复洗了三遍,确定没有一丝臭味而且摸起来也不黏糊之后才将蓬头的水关掉。
身后的洗手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没有用过,标签未剪。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疑惑顾允之是何时进来的,在我对着发丝上的鸟屎洗得忘我的时候,以至于连开门声,脚步声都忽略了?
无论如何,这样的周到都很受用。我喜滋滋地将毛巾冲洗一遍后才走出卫生间。
顾允之正在做饭。
用贝拉的话说就是,顾允之正在展现他身为男人最具有魅力的一刻——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一刻应该体现在掏钱包上。
但我仍不能否认他的气质皎好。
顾允之并非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身高也是中等水平,因了气场温和淡然,即使不笑的时候的时候唇角仍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他无时无刻心情都甚为愉悦,不知不觉中感染了周围的人。
因此单单看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
顾允之从烤箱里拿出托盘,香味瞬间摄住了我的味觉。
“牛肉PIE!”我惊喜道。
“你很喜欢?”顾允之笑道,将其中一个放到我的盘子里。
我为这位好客的邻居又加了一分:“我的最爱啊!看来今天我有福了!”
顾允之笑笑,做了个让我尽管吃的表情:“冰箱里还有很多,不够可以再烤。”
我食指大动,忍不住下手去拿。
“嗷——”
“怎么了?”顾允之被我一声嚎叫震得忙扭过头。
“好……烫。”指尖都红了。
顾允之无奈地递过来一副刀叉,好笑地说:“桑小姐比看起来的还要心急。”
“你不要叫我桑小姐啦。”如此一道美味的牛肉PIE面前,称呼上怎能不拉近距离,“桑,或者小榆。”我大方地说。
他想了想,回之一笑:“Sam。”
其实我更想叫他顾。
五点多的光景在愉快的进餐中进行,期间我吃掉了两块牛肉PIE和一份马铃薯,心理和胃皆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充填感。
若说我为什么如此热爱PIE,大抵要追溯到来到墨尔本的第二年。
彼时刚念完预科升入莫纳什大学一年级,扑天盖地的课业和沉重的记分比例令我顿时吃不消,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可观”的挂科率。于是每天忙于论文,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因为读文科,起跑线便比当地人落后了一大截,每天抱着字典学得昏天黑地,周末时间也献给了在图书馆,经常忘记三餐不自知,等察觉时已饥肠辘辘。
“是一份牛肉PIE解救了我,在我最饥饿的时候。”我回忆道。
我至今仍记得那是在韦弗利街上的一家7 Eleven,售价4.5澳元。
“谁都有比较艰辛的时候。”顾允之淡笑道,显然把重点放在了我刻苦学习上面。
“那个时候非常艰苦。”我顺着他的话道,克服比别人更大的语言压力,我有些佩服自己总算熬了过来,“上帝还老爱和我开玩笑。”
“嗯?”
“表白失败,失业同时发生。”准确的说,是同一个月。
“……”
“不过我相信否极泰来。”
“这很好。”
“学期末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挂掉一科。”
“……没关系,否极泰来。”
六点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坐在电视机前看BBC的新闻,这是从大一念新闻学以来养成的。从开始听得脑子一团浆糊到后来基本能了解地球上及时的各大小事,全靠导师每星期的抽查和问询,不然我这种娱乐八卦都不看的人,决计不会有理会政坛风云变化,经济脉络走向的闲心。
“诶,埃及人信什么教啊?”我盯着电视冷不丁地问一句。
顾允之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主教□□。怎么了?”
“真糟糕,他们的教堂塌了。”我惋惜道。
“……”
顾允之走回厨房过了两分钟后又出来:“还剩下一些PIE,你要不要带回去?”
“可以吗?太谢谢了。”我刚要喜笑地接过,脸色瞬间僵住,“噢,不……太糟糕了。”
“……?”顾允之的脸也随之一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要到家教的小孩家中进晚餐,六点半的时候会有个叫弗兰克的男人来接我。顾先生,现在几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刚才的牛肉PIE全部排泄出来,以一副万分期待的面孔迎接弗兰克的到来。
“六点二十七分。”
噢,BBC的新闻快播完了。
事实上,这将是我第二次到艾利顿一家享用晚餐,距第一次隔了三个星期,热情的艾利顿夫人因为鲍勃成绩上的又一次高涨,再次邀请我去他家,同样是让弗兰克来接我。
我估计他这次应该轻车熟路了。
“……刚刚好像有车开进来的声音。”我讪笑道。
顾允之盯着我,这一刻他没有笑。
“如果我再吃下去的话,会不会有大肠堵塞的危险?”
顾允之叹一口气,想了想说:“坦白说,我没有研究过医学,不过我认为有这种潜在的可能性,或者胃积食。”
我站在客厅里笑不出来了。
门铃响了。
顾允之走过去开门。我留在原地没有动,想象着我的胃将会承受的各种可能的凄惨下场。
然后我听见弗兰克好听的,带着明显的英式英文的男音:“你好,请问你知道隔壁单元的桑小姐去哪里了吗,我刚才敲门可是没有人出来。”
“桑榆小姐吗?她的室友突然肠道堵塞,她送她去医院了,要我代她想你说声抱歉,只好下次了。”
顾允之的英文说得也是温温淡淡的,能想象到他此时脸上的浅笑。
像清澈的流泉一般,没有杂质,不惹半点怀疑。
弗兰克果然走了,汽车开动,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我有些内疚,对艾利顿夫人一家,又感谢顾允之替我撒的谎。
“其实我不介意去的。”我坐回沙发上,点了点剩下的几个PIE,够我和莫妮卡吃两天的。模样实属“得了便宜卖乖”。
顾允之看我一眼:“那就没有人给刚才那位小伙子开门了。”
“……?”
“轮到我送你去医院灌肠。”顾允之淡淡地说。
唉,这个男人怎么不能温和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