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8、第八话 美男远方来

　　夏天妤端着盆刚泡好的木耳，远远地便望见一抹白色身影，步履轻缓飘逸。
　　她几步站定，低下头去福了福：
　　“大少爷。”
　　沐亦微微扬眉。若不是府里其他丫鬟见到他，依然是既娇且羞的模样，他都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样讨人厌，她居然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身子好些了吗？”他的声音很清雅，一如他这个人，朗如明月。
　　“回大少爷，好多了。”她依然没有抬头，只瞧见他的黑色麂皮软靴正慢慢向她靠近，才将视线对上了那一双温润的眸子。
　　她飞扬的眉眼，透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清冷。沐亦心中一动，想起的却是那天，她在他面前直直倒下。几乎是知觉般，他轻轻伸手将她带入了怀里，免于摔落在地。
　　她的身子很轻，就像一朵白云那般几乎没有分量。想起那温软的感觉，他的面上有些掩不住地微赫：“那便好。”
　　“那天……谢谢大少爷出手相救。”向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她轻轻道谢。听到这话的沐亦，觉得心头那隐隐有些记挂的东西，落了地。
　　***
　　当一日的活计忙完，夏天妤回到房中，看见青烟提了一袋东西进来。
　　凤丫头眼尖，嚷嚷道：“这不是早上府里新买的一品金丝枣吗？”
　　“恩，大少爷打赏的，说是分给同房的姐妹一起吃。”青烟轻轻柔柔地回话道。
　　“哇——”凤丫头啧啧道，“大少爷对你真是不错，隔三差五的便有好东西打赏下来，还足够我们姐妹几个分食的……”
　　柳萍微微摇头，暗笑她头脑单纯。
　　沐亦那边，秋芸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受了罚，从大丫鬟降成了普通丫鬟，但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依然留在他的身边伺候。这些日子，大少爷时不时地打赏青烟，她都看在眼里。起初，她以为大少爷真是看上了青烟，日子一长又发现，他每次打赏都让青烟带回去分分，才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天妤害她丢了面子又受罚，这梁子早已结下。眼下俊美无匹的大少爷又被她勾了魂去，怎能叫人甘心？她四处挑拨那些同样爱慕沐亦的丫鬟，咒骂天妤投怀送抱不要脸，伙食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在她们又嫉妒又灰心的时候，府邸却来了另一个更令人疯狂的客人。
　　“青烟、妤儿！你们快些出来，快些！”一大早，才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凤丫头那兴奋的叫嚷声：
　　“你们猜我刚看到了什么？”凤丫头的样子活像少女见到了偶像，夏天妤觉得用花痴来形容她此刻的神情绝不为过。
　　“大清早的，见鬼了？”柳萍半是玩笑地回了她一句，没料到却丝毫浇不灭她的兴奋之情：
　　“门口来了个样貌绝顶漂亮的公子！真的，保证你们见过就忘不了！”
　　“还有比大少爷更俊雅的人吗？”青烟轻声问道，夏天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凤丫头脸蛋上的红彤彤终于消下去了一些：“要换了从前，我肯定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敌得过大少爷那气质的人……听说，他是大少爷的朋友，从江城远道而来。”
　　“恩……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何人，”柳萍在府中的年份最长，见过的人也多：“要说大少爷的朋友里，有这样出众样貌的，大概便只得江城首富洛家的三少爷，洛紫丞。大少爷与他交好多年，两年前我曾经见过一次。”
　　夏天妤拍了拍尚在两眼发光的凤丫头：“小心你的口水滴下来。干活了。”

　　前厅里，沐亦将风尘仆仆的洛紫丞引了进去。两位翩翩佳公子，都是绝顶的样貌风度，从门口到前厅那么一段路，仿佛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出来围观了似的。沐亦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果然，那里头并没有那抹娇小的身影。
　　洛紫丞一袭浅蓝缎袍，镶着银白色滚边，领口处隐约有一些暗纹，样式高贵明快。深深的菱形眼角微微上扬，不笑而媚。乌黑束发下肤色纯净，气质略带慵懒却也掩不住一身的贵气，让人不禁遐想要如何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才能长成如此俊美飘逸的男子。
　　“两年不见，紫丞风采更胜从前。”沐亦落落大方地引了客人落座，身后早已看直了眼的秋芸被洛紫丞幽黑的眸子微微一瞥，半晌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为两人端来热茶。
　　洛紫丞抿唇一笑，却不正面回他的话：“隔了两年来拜访，府里下人多了不少。看来，沐家的生意是做得愈发大了。”
　　沐亦听了哈哈大笑：“多了不少？大约除了某一两个，其余都出来看你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了。”
　　洛紫丞长眉微挑，对沐亦话里“某一两个”这奇怪的字眼稍稍品了品，便和他聊起了其他话题。
　　说起来，他们相识已有四五个年头。当年，洛紫丞独往都城炎京赴考科举，而沐亦则跟着他爹去谈生意。两人同住一间客栈，无意间结识，年龄家世又都相仿，便交下了朋友。
　　“我还在跟着家父四处晃荡时，紫丞已经中了秀才。只是可惜你志不在官场，否则眼下朝廷可能已经多了一个栋梁之才。”
　　“沐兄说笑了。”洛紫丞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紫丞天资有限，这官场，怕是进不去的。”
　　他语带双关，沐亦听后不言，只扬手示意请他品茶。
　　洛紫丞端起那杯茶，拈开杯盖，轻轻呵了呵。热气氤氲在他的眼睫停留片刻后散去，徒留阵阵茶香清然。
　　“好茶。”还未入口，但闻茶香，已然知道沐亦用了今年上好的雨前龙井来款待。
　　“好茶如好曲，也需遇到懂得赏识的人。”说罢抬眸，清逸的面容带着笑意：
　　“紫丞此行，不知是要往哪里去？”
　　“家父让我去东州见一位货主，途径柳州，自是要来看看沐兄是否别来无恙。对了，沐兄的字习得如何了？”
　　沐亦闻言忙摆了摆手，“惭愧惭愧。未见两年，疏于练习，怕是也得不了什么进展。倒是惦念紫丞的一手好琴和好棋，不如你留宿几日，我们兄弟二人切磋一下。”
　　洛紫丞似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不由得悠然一笑：“如此，便叨扰了。”
　　***
　　婉转悠扬的曲声中，凤丫头双手托腮，双眼毫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嘴巴微微咧开，嘴角上扬。
　　“啪”地一声，她的肩头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谁、什么事？”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做梦。”夏天妤穿戴整齐准备去厨房准备晚膳，临出门了，却看到凤丫头自个儿坐在那发呆，模样极其搞笑，于是便吓她一吓。
　　凤丫头不满道：“妤儿，难道你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她忙着套好脚上的鞋，却听凤丫头道：“琴声！如此美妙的琴声，天上有地下无的琴声，你居然听不见！那可是……那位神仙般样貌的洛公子所弹奏的呵……”
　　见她又回到了花痴的状态，夏天妤摇了摇头，敢情天上的神仙都下凡到沐府来齐聚了：“天上有地下无，那你现在在哪？我先走了，再不去又该挨大厨子的唠叨了。”
　　凤丫头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还陷在那曲调中如痴如醉。
　　夏天妤穿过花园去厨房，走着走着，觉得那琴声似是越来越近了。抬眸一看，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个男子，一双手正在琴上轻盈地舞动。
　　之前在房间听得不真切，来到这里了，才觉得这曲声确实清耳悦心，就是她这个不太懂古典音乐的人，也不自知地驻足倾听。
　　叮叮铃铃，轻盈的乐符如雨滴洒落大地，清灵之中，却有一份超脱了环境的清雅，萦绕在空气里。
　　再将那男子看真些。悠悠曲声里，他眼睫微垂，宽袖随着他抚琴的动作翩然起舞。倏地，他抬起头来望向远方，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遥遥对着天际，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落日的余晖淡洒，将他长长的睫与秀挺的鼻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芒。微风拂过，将一朵白色小花带到案几旁，晃了晃，终是落了下来。
　　那一幕，美得恍若梦境。
　　夏天妤不觉自己有些痴了。一切都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静静陶醉，忽而眼前人却双袖一拂，手下曲调骤然急变，宛若宁静祥和的黄昏忽然飘来沉沉乌云，雷电夹杂着狂风急雨在瞬间落下。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双眉微微蹙起，原本漂亮的脸庞也显得冷峻起来。琴音骤变，一如抚琴人的心情起落，夏天妤悄悄移开了自己的脚步，不愿无意惊扰。
　　一曲奏罢，洛紫丞似是隐约感到有人经过，但抬眼张望时，却只得微风拂着草叶，刷刷地响动，在这空旷的园子里显得有些寂寥。
　　“原来你在这里。”过了片刻，沐亦寻了来，“我这把古琴可还合用？”
　　撇去先前的淡淡烦躁，洛紫丞带着欣赏之意道：“沐兄这把确是难得一见的好琴，有缘用它弹奏一曲，不觉令人心情大舒。”
　　沐亦捕捉到他话中的含义：“紫丞最近可有烦扰之事？”
　　洛紫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沐亦也不多问，看了看夕阳已渐渐西沉的天边：“天色不早了，紫丞不如移步前厅，与我家人共用晚膳。我家的厨子能做出些与众不同的菜式，想必你会喜欢。”
　　“哦？”这次见面，总觉得沐亦的谈吐有些奇怪，从前的他只关注生意，什么时候如此注意起府邸的下人来了？
　　想着，他便收了琴，随沐亦一起去往前厅见识他所谓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