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话 只对你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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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妤不由得全身微微一颤，下意识要出口的惊叫生生顿住：是他，洛紫丞！他终于还是寻了来！
他急促有力的心跳熨帖着她的背，温热的呼吸撩过耳后，那带着淡淡幽香的气息无比熟悉，让两人之间的记忆排山倒海向夏天妤席卷而来。
洛紫丞感到全身忽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只记得紧紧抱住眼前的少女，怕一松手，她就会像泡沫消散而去。
夏天妤脑海中浮现出的洛紫丞，是他们初次在沐府邂逅的那时。花舞漫天，瞳仁漆黑的少年发丝飞扬。素手抚琴一曲，风颂天下，美得宛若幻境。
画面一转，是两人并肩走在灯火阑珊的小道上。既为对手、又是朋友，无与伦比的默契如甘霖润过心田。他们一人提一盏精致的灯笼，照亮眼前延伸而出的路。光影斑驳中，他们同行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当她对他生出一丝悸动时，贾芬芬的出现，却将这份美好全然打破。也许贾芬芬并不算什么，但当年的宁宁，不也曾只是路人甲吗？相似的场景，唤醒了夏天妤心中的沉睡的痛。在她如玉的爱情世界，断容不下这粒尘沙。
这场闹剧最终以她的坠崖失明收场。迷沉中曾回忆起与杨帆的一段往事，对洛紫丞心有不甘，觉得是他间接导致了这场灾难，但再往深一层想，抓她和推她的人，却又存在着疑点……
双颊滚烫，心却是一凉。夏天妤挣脱开来，向前走了一步：“洛三少，请自重。”
洛紫丞微微受伤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痛得几乎难以呼吸。她记恨自己是应该，倔强如她，此时刻意背对着自己，便是不想让他见到她的眼睛！
呼吸一窒，他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
“啪—啪—”空气中传来清脆的拍响，在这安静的地方显得尤为刺耳。紧接着，又是重重的“啪啪”两声，和一个微愠的女声响起：
“你疯了？”
洛紫丞温热的手握着她的小手，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脸上扇去。他低垂着视线望着她无神的双眼，心痛自责如洪水决堤就要将他淹没——
一片沉默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被握住的手还微微颤抖着。夏天妤心中泛起淡淡的涩意：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良心不安了？难道你能和我换么？”
洛紫丞依旧没有出声，夏天妤心中却是不可避免地震惊了一下。就在刚刚那四个巴掌里，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尖尖的下巴。她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他的身子——
他瘦了，瘦了好多好多。从来都是如玉般俊俏的翩翩公子，何时如此清瘦过？虽然此刻她看不见，却依然可以想象他褪去了满身耀眼，只留下清冷落寞。
“如果可以，我愿意马上给你。天骄，是我错了。”
他轻轻说着，又留给她长长的沉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这样的洛紫丞让夏天妤感到有些陌生。
殊不知表面开朗的男子，内心最是深邃。沉默，只因此时此刻洛紫丞的心痛，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
“事已至此，再多道歉又有什么用？”
“你……你说话啊！”
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不出声，不知是怎么个状况，让夏天妤感到郁结万分，又惴惴难安。
许久，柔软的语调才轻叹一声：“让我，好好看看你……”
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把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没有任何奢求……
洛紫丞深深地望着夏天妤，仿佛想将他们丢失的大半年时间都看回来似的。一个人失去后会感到后悔，失而复得后会加倍珍惜，而洛紫丞此刻只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守护着。
夏天妤怔忪道：“在你的大计里，我是意外出现的那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
“不，不是这样的，”洛紫丞摇了摇头，飞斜的凤眼溢痛苦之色：“我承认这个错，是我恨得太固执……如今洛家已散，我爹还躺在床上，我才发现其实，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
夏天妤惊道：“你做了什么？”
入了夜的风开始变凉，将洛紫丞如瀑的黑发拂起，悄悄掩住了他唇边的一丝自嘲。看着夏天妤略略冻白的小脸，他忙用身子为她将风口一挡：“夜凉了，能不能进屋去说？”
素来冷魅自傲的洛家三少，此刻俯下身子向着少女，可怜巴巴地询问着。夏天妤想象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想起耽误了的晚饭：“那你跟我来厨房。”
洛紫丞下意识地想去扶失明的夏天妤，却神奇地见到她熟门熟路地摸索到厨房，笨拙却又迅速地淘米上锅，动作一气呵成。又惊讶地见到一条赤尾红蛇享受地盘在她的脚踝上，让他不由得为她捏一把冷汗。
他看向她的目光又怜又爱。这是何其坚强的一个女子，这份恬然的胸襟，世间又有几人能懂？冥冥中，他眼前的顾天骄和从前又有些不同了。
“天骄，你有没有怀疑过，推你坠崖的另有其人？”见她忙完了转过身来，洛紫丞正了神色，将这件事的真相和盘托出。
夏天妤微微皱眉：“你别告诉我和你无关。”
“有关，”洛紫丞老实地承认道，“我，晚来一步，那四个人已经动了手……”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时，仍是忍不住握紧了拳，“他们，其实是洛廷风的人……”
“你大哥？”
“是，但他不配。”洛紫丞垂下眼眸，“我查得很清楚。是洛廷风挑拨了贾芬芬，自己却在背后加上一脚，想让我和贾家彻底决裂。”
那四个人在被调查之后，一夜之间于江湖消失，从此再无影踪。
夏天妤没有说话。她细细回忆着被掳劫的经过：抓她的两人并无意伤她，本将人放下就走了，却不知何时又来四个心狠手辣的大汉，显然不是同一路人……虽然她早就有所怀疑，但当时身子太痛，后来再想真些，却又得不出前因后果。
“话虽如此，可罪魁祸首依然是我。”洛紫丞一副急急签字画押的模样。
“洛廷风说来也是你亲大哥，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此人真真是丧心病狂，之前还曾非她不娶，转过头来便想害了她的命！
“从小，他就是这种性格。”洛紫丞轻道，声音有淡淡倦意：“对你也是。得不到，将毁之。”
夏天妤想起洛紫丞曾说过，他是八岁时由病危的娘亲送回洛家的，也料到他成长路上坎坷，细节却从未听他提起过。
“当时我满怀憧憬，因为从小娘就骗我说爹死了，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爹。想来娘也是个傲气的女子，宁可带着我捱苦，也不肯去投奔爹去做妾。一直到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下决心走了这一步……”
他时断时续、拼拼凑凑地说了些往事。避重就轻的，带出心中埋藏已久的那份苦痛。“我承认我从心底恨着他们。恨这些每日羞辱我、欺侮我的人，居然是我的家人。那时候年纪小，在家里又是孤立的，吃了苦没人能帮我出头，连说的人都没有。时间长了，我以为自己麻木了，却又总想着有朝一日我必要全部讨回来。”
那无数个夜晚，带着血污的小小身躯缩在角落，虽握紧了拳头却无法抑制浑身的颤抖。
“十四岁考上秀才后，爹进出有面子，当着下人的面夸赞了我。结果那一次他出远门，巩新娥将我关起来饿了整整三天。”
夏天妤静静地听着洛紫丞，听他以一种带着懒意的苦涩，平静地将内心向她敞开。思及洛家曾将顾天骄逼到走投无路，当然知道这几人有多么铁石心肠，洛紫丞口中所说的，只怕还是轻轻带过的了。
“我用了五年时间，来完成我的计划。”洛紫丞靠在墙边，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沉静的黑眸显得更加幽深。“我已经拥有不亚于洛家的资产。也是运气，我师从高人，最后创建了天涯海阁。”
夏天妤并不知道天涯海阁的名声，“你说这些做什么？”
“天骄，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再无任何隐瞒。是我设计利用了洛廷风的贪欲，巩新娥的出走也终于让糊涂的爹看清了真相。我以为我会快乐，但眼看着我爹病得奄奄一息，我却终是，于心不忍。”
“再不济，他也已经是我仅剩唯一的亲人了。”
夏天妤微微点了点头：“我懂。”
作为孤儿，她很理解他最后的这句话。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和父母重逢的场景。二十多年的孤独换来她对他们的怨恨，却依然无法抹灭她心中隐隐的向往，谁不是那样卑微而热烈地期待着有一双疼惜自己的亲人呢？
“这条路，我走得太远，太偏……想还击的和想珍惜的，都一并失去了。”
怅然话音淡淡落下，仿若一场风雨终于悄悄止息。洛紫丞经过这番变故，心绪澄澈清明起来。“天骄，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开脱什么，错了就是错了，我只是想珍惜现在还拥有的。你是被我连累的，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愿意。”
最后这话惹人联想，洛紫丞说完自己率先微微面上一红。厨房的炉火烧得噼啪正旺，热浪冲着夏天妤的脸蛋，让她分不清究竟是热的还是什么。
刚才洛紫丞说的一些往事，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与他相比，也许自己的孤独倒是算不得什么了，不由得为他心酸了一把。她心道这件事的因果终于明了了，心中的气也算消了大半，但面子上还是不好做出来，伴着他的沉默也没有说话。
“天妤，你在做饭吗？”
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一觉的翟落星起了身来，迈着昏昏沉沉的脚步寻到厨房。洛紫丞如梦初醒，这才想起顾天骄已经今非昔比，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落星，你怎么起来了。”夏天妤向前走了几步，恰好碰到了翟落星的衣襟，被他轻轻扯在怀里。
这个熟稔的动作落入洛紫丞眼中，让他连忙移开了视线，双手在身侧轻轻握了起来。夏天妤也是想到这点，不自然地溜到一边，翟落星这才见到厨房里还有一个人：
“……紫丞？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下轮到夏天妤意外了：“落星，你们认识？”
“恩，”洛紫丞低低出声，“我和落星，我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话 只对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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