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双双把家还》夜微阑

17、第十六话 真情本无价

　　沐府上下一番手忙脚乱，好在发现及时，沐丹保住了性命。当她醒来后，沐禄满夫妇问为什么，她却是流着眼泪：
　　“十四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是沐丹，是爹和娘的女儿……如今遭逢突变，我实在难以接受……我既舍不得离开爹娘，又觉对不起生下我的娘亲，所以我才……”
　　“傻孩子啊！”沐丹险些离他们而去，沐禄满夫妇几乎吓掉了半条命，这才觉得十几年来，和女儿的感情已经胜似亲生，无法割舍。倘若要用失去沐丹来换回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们宁可从未将珠儿寻回。
　　李美欢抹了抹眼睛，心中一片清宁。沐丹与爹娘感情深厚，看样子是不会随自己回去的了。而珠儿也早已迷恋上了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有富家小姐不做，又怎会和她回去挨苦？
　　更何况，她现在心中只剩下这双富有的爹娘了。
　　李美欢忍着心痛，背起行囊，悄悄离开了沐府。
　　如果这就是珠儿想要的幸福，为娘的，一定会成全。
　　她在沐府附近的客栈落了脚，准备等沐丹的身子好一些，便动身回乡。夏天妤得知后，觉得这桩悲剧是自己间接诱导而致，不由心情苦闷。
　　漫步于沐家的花园里。深邃夜空中，偶有疏星几点，余的是无尽的深蓝。晚风习习，竟吹得她有一丝丝的凉，不禁意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一阵幽怨缠绵的琴声自不远方翩然而至。声声如诉，每一个乐符都是轻盈而温柔地落在听者的心尖上，然后慢慢化作一腔绵绵的水，淡淡流淌开来。
　　那是洛紫丞的琴声。她缓缓向前走去，见到他的身影已和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黑色长发随风飘扬，和着她的裙摆，似是在为他的琴声起舞。
　　“李美欢要回去了。留下珠儿，也留下沐丹，自己一个人回去。”一曲奏完，夏天妤站在洛紫丞的身边，轻轻说道。
　　“这是沐丹和珠儿自己的选择。”洛紫丞也是淡淡的。空气中飘来清雅的兰香，夏天妤捋了捋自己的裙子，便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没有理会他诧异的眼神。
　　“事情不该是这样。拥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气。”
　　“呵。”她听到洛紫丞在她的身边轻笑，“顾小姐的记忆怕是还没恢复。云雾山庄的大小姐有多么受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确实没有。”她坦然道，“珠儿明明拥有这样好的娘，却翻脸不认，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世上，有太多东西高得过所谓的亲情……”
　　他一如既往懒懒的语调，此刻听起来却有些伤感。她转头看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忽闪着，唇线弧度优雅，仿佛这凄冷的话并不是出自这张魅惑的脸孔。
　　她与他静静地并肩坐在石阶上。夜色苍茫，簌簌风声是唯一的生息。夏天妤不知道有父母疼爱的滋味是怎样的，但想起朱婶夫妇对她的关爱，心中登时漾起了几分暖意。
　　“不过，其实我也不明白。”片刻，他才轻轻开口。低沉酥软的嗓音，让夏天妤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我，八岁时没了娘亲，才有了爹。”洛紫丞望着远方的天空，仿佛娘亲已经化作天边最亮的一颗星辰，只能遥望。从小他便和娘相依为命，她从不说他的爹在哪里，所以他一直以为，爹早已不在人间。
　　一直到他八岁那年，娘亲身患重病，怕年幼的儿子无人照顾，才将他带到了当时已是财力雄厚的洛府，交付给他的亲生爹爹。原来他是洛云飞一夜风流后诞生的意外，他的娘亲却是有骨气的女子，一直没让他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将他托付给洛云飞之后不久，她便离开了人世。
　　洛紫丞长得白净漂亮，聪敏伶俐，又神似洛云飞，深得他的喜爱。但巩新娥却百般地从中作梗，碍于她的彪悍，洛云飞也只能睁眼闭眼，让小紫丞在成长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那你……恨你爹吗？”夏天妤的轻言慢语，和着一枚离了枝头的叶，摇摇晃晃地落到地上。
　　她看不见他的眸光黯然。只是刹那，他已经丢了那不需要的伤感：“有什么好恨的，他毕竟是我爹，也把我养大了。”
　　只是，也没有感激和幸福吧。夏天妤看他笑容凝固的侧脸，心道洛紫丞原来也有这样黑暗的童年，与她一样不曾在幸福的家庭中成长。可是以他的性子，却不是会这样认命的。他做的所有事，背后必定还有别的动机。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夏天妤好奇道。
　　身侧的男子眸光潋滟，语调轻佻：“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了解为夫多一些不好么？”
　　夏天妤盯看着他的脸，轻笑道：“我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洛紫丞睨视着她。她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若是别人，怕是此刻早已红了小脸，羞涩扭捏地逃开。初看她时会以为冰冷，但细细相处，却觉得那是种淡然。她的淡是随时随地的，他真有些好奇她打破这恬淡时会是怎样。
　　“天骄，你什么时候学会厨艺的？”关于这一点，洛紫丞始终还是没明白。
　　夏天妤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外头的传言是虚，我从小就下厨。”她向他笑道：“还是洛三少以为自己对顾天骄当真如此了解？”对于他先前的戏弄，她犀利地予以反击。
　　漆黑的夜，昏黄的光线。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笑意，清冷的容颜因着这一点笑而显得无比俏丽。她转身离去，裙裾在风里飞扬，让娇小的她看起来翩然欲飞。
　　洛紫丞依然坐在原地，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须臾，他才察觉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笑意缓缓渗入心里，让他抬起双手，奏出一首久违的欢快旋律。
　　远方天际中那颗他熟悉的星辰，此刻正熠熠璀璨着，似乎分外明亮。
　　***
　　沐丹身子欠佳，珠儿心情不好，连同沐禄满夫妇这天都没有出来用晚膳。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沐亦一家和洛紫丞，以及作为客人同桌而坐的夏天妤。眼瞧着青烟在一旁服侍着，让她有些不自在，但见到洛紫丞坦然的模样，她只能试着习惯起来。
　　“儿孙自有儿孙的命，”老夫人叹息着。沐丹自尽，真假小姐的事情在府里是瞒不住了，大家都为这一家唏嘘不已。但不管怎么样，夏天妤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她还意外地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让原本就喜爱她的老夫人更是乐呵得很，巴不得明儿就将她当作孙媳妇讨进门来。
　　“大家吃饭。”这一家子互相招呼了声，便动起筷来。丫鬟们将一道道美味传上桌，老夫人对自己俊俏的孙子使了个眼色，沐亦脸上一红，但还是夹起一只晶莹的虾仁放在左边夏天妤的碗里：
　　“天骄，吃这个吧。”两个男声同时响起。他诧异地抬头，却见夏天妤右侧的洛紫丞也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她碗里。
　　所有人都向他们望去，夹在中间的夏天妤受宠若惊。一左一右两大美男像两座大山一样，他们的同时示好让她有些微窘，只得捧起了碗来：
　　“沐少，洛少，客气了，我自己来吧。”
　　“你是客人，招待你是应该的。”这沐亦敢情是嫌战火不够激烈，还温温柔柔地添了一勺油上去。
　　“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照顾你无可厚非。”洛紫丞的姿态懒懒散散，不过他的话却如一把盐撒入了这大油锅里，登时噼里啪啦地爆了起来。
　　“妤儿，洛公子说的是真的吗？”还改不了口的老夫人脸色可不太好看。
　　夏天妤瞪了洛紫丞一眼，忙解释道：“老夫人，这件事说来话长。总的来说是洛三少为了帮我解除与他大哥的婚约，才出此下策，日后我与他也会解除了这婚约去的。”
　　“原来紫丞是开玩笑的。”沐亦笑道，不过看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洛紫丞却允自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轮到青烟传下一道菜上桌。夏天妤下意识朝她那望了一眼，这一瞥却看见秋芸不怀好意地伸出了一只小脚，绊得青烟哎呀一声，连人带菜齐齐向前扑去。
　　“青烟！”夏天妤一个转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冲力让青烟手里的餐盘飞了出去，两人抱在一起摔在地上。
　　“乒乓”一声脆响，一切快得仿佛是瞬间的事。沐亦和洛紫丞一人扶住夏天妤的一条手臂：“没事吧？”
　　夏天妤面上又是一窘，忙抽出手臂去拉垫在她下方的人儿：“青烟，你还好吗？”
　　只有她知道，就在那短之又短的瞬间，是青烟下意识地将她往上推了一把，所以此刻垫在下方的人才不是自己。
　　青烟清秀的小脸苍白，夏天妤忙唤道：“翠柳，翠柳！”
　　候在门外的翠柳闪进门来，见此情景首先关心自家小姐有没有事儿，随即又将地上的青烟扶起，看样子，她是崴到脚了。
　　夏天妤看向一旁早已脸色刷白的秋芸。刚才那一幕好戏，可是一点不漏地看在她的眼里。
　　秋芸大骇。原只想让青烟在大家伙儿面前出个丑，谁想到却差点误伤了顾天骄!她深知此次活罪难逃，忙跪在原地大哭求饶，沐夫人则皱着眉头让沈妈将她领了出去，回头家法伺候。
　　夏天妤坐回原位，却见沐亦正神色古怪地看着她，面上有可疑的微红。她不知因为刚才那一闹，她面色潮红，清冷的容颜娇俏可人，实在是令人移不开目光去的。
　　“呀，我的发簪呢？”夏天妤觉得发上有些松散，伸手一摸，才发现发簪给摔丢了。此刻她云鬓松散，青丝随意地落在肩头，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洛紫丞也是微微怔忪。夏天妤疑惑地看着他，面对她毫无杂质的目光，他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刚好瞥见她摔落到一边的簪子。
　　那支温润的玉簪已然断成两截，没法用了。夏天妤仔细地用帕子将它包了收起，暗暗叹了声可惜。
　　但更可惜的，怕是此刻还在房里疼得冷汗直流的青烟吧。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都来捧个气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