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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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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蜜蜂忙碌蜻蜓低飞的时节,盛夏将至。
他的气息畅然绵延,舒张于每一丝风线。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微笑,更不会知道那是很淡很淡趋于永恒静止、收拢所有意味却又完全纯粹的微笑。
眼前是刺槐,杨树和白榆的海。五月末最后的花期似乎只剩下那么几个小时,于是它们开得浓烈颓靡,牙白边缘泛起黄色锈斑,被正午光线直直洞穿后抽搐般蜷缩。
不过这是缓慢的。
他放任视线追随过去。
大群蜜蜂追赶这最后的几个小时,翅膀高频震动声汇成混乱海涛怒击空气,传至骨膜便是令人咬牙乱挠的麻痒,仿佛谁在耳边呵气低语。
于是有那么点庞大到难以承受的微甜的焦虑。
这很是火上浇油。
如果早几分钟抵达或晚几秒钟离开,漩涡鸣人就可能撞见十五分钟前刚出村的夕日红小队或撞见几秒前刚冲出村门的凯老师和李洛克以及跟在他们后面,几乎被尘沙和无言气氛遮蔽的宁次天天。
万幸他路经木叶的时间刚刚好,这才没有造成轰动。
说是轰动并非因为漩涡鸣人已有近两年时间蒸发于木叶众人视线内,而是天空如此明媚夺目可他头上脖子上手上脚趾上却满是蜜蜂蛰的耀眼肿包,这副尊容可与他嘴角微笑及未来火影头衔大不合搭,且如果让木叶狐朋狗友知道他途经木叶只是为了村口大叔家的蜂蜜,他们的毒舌怕是会更甚蜜蜂蛰。
因此漩涡鸣人才会怀抱一大罐蜂蜜站定,以这最佳视野观摩木叶村外万顷林海数秒后果断逃离犯罪现场。
阻止他回头冲进思念已久满是尘埃的老窝的,除了以上顾虑之外其实更强大的是某种让他咬牙切齿难于向他人复述的使命。
这使命令他在飞奔中把所有和自家老巢有关的缠绵思绪都抛给了后掠的狂风,脑中只剩捶胸顿足的一句——好色仙人你的便秘快点好吧我求求你。
这便是鸣人与蜂蜜事件的结局。
而以下为事件起因。
常年不注意饮食规律的好色仙人某日左拥右抱,在温柔乡里被灌了太多的烈酒之后又吃了太多烤肉,肠胃功能因此紊乱彻底。
继而为事件经过。
隔海沟与忍者五大国遥遥相望的某古国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么作为儿子般的徒弟不或许该说作为跟班兼苦力,漩涡鸣人有义务为师父的身体健康与生命安全劳苦奔波,风里来雨里去甚至刀里穿剑里梭,师父便秘那么他自然要为师父寻药问医。
可近两个月了就算灌进一大桶巴豆浓汤一大盒过期牛奶,师父还是药石无医。
鸣人提议去找纲手婆婆却遭师父恼火否决,理由仅是太伤颜面。好吧不去找纲手婆婆那我就去帮你找药师兜,虽然药师兜人品不行医德也够差。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恐吓,而自来也显然是被吓到了。药师兜等于大蛇丸,这个无稽之谈在数学上成等式概率可算百分之百。
「不用找纲手来看笑话更不用找药师兜来杀我,其实有个偏方,但原料稀有很难买到。」
自来也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娓娓道来。
「木叶村口,上山那条路。」
祖姓山井,世代牧蜂,因火之国木叶四周花树种类最为繁多而在此定居。每每到了换季之时,采收蜂蜜人手不够便会找忍者帮忙,几乎每个木叶忍者都曾接过山井家的D级任务卷轴,所以有人说没接过山井家D级任务就不算木叶忍者。
几十年前帮忙收蜜的小队里便有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所带的那一组。三名下忍,大蛇丸,自来也,纲手。后来在漫长忍界大战里这三名下忍磨练成传说中的三忍,再后来他们各奔东西各寻其命。
再过了些年帮忙收蜜的小队里有四代目火影所带的那一组。三名下忍,旗木卡卡西,琳,宇智波带土。一个死了一个不知去向,剩下那个历经忍界大战摧折后成了上忍又成了老师,几年前带着他的学生归来重温旧梦。
他带的是第七班,和平年代的新生火种。三名下忍,宇智波佐助,漩涡鸣人,春野樱。
没接过山井家D级任务的就不算木叶忍者,这话绝对是饱受山井家蜜蜂摧残又怨气无处可发泄的过来人恶意教唆。
从三代目小队到旗木卡卡西小队,每代下忍无一例外在兴致勃勃地来又增胖一圈地走之后才深刻意识到这句话的真谛所在,也明白了为何他们老师把他们带到任务地点之后便瞬身偷懒去。
有那样惨痛的记忆打头阵,鸣人脚步挪动艰难。
记忆里山井大叔脾气暴躁,山井大叔家的蜜蜂脾气更暴躁。
它们辛勤采来的蜜被养蜂人收取,于是它们再重复采蜜,而到了时节整个蜜巢都几乎被搬空,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很多无用功,因为采蜂人总会留那么点甜头。
只为点甜头它们就能一根筋地死守。
没人能想明白它们到底是怎么隔着纱网头罩和厚厚棉衣把刺蛰了进来,即使聪明如鹿丸甚至聪明如鹿丸他爹。而山井大叔就像山井家每代养蜂人一样自己忙自己的,只是偶尔回过头来吼他们安静点。
说来挺怀念,当年七班还毁了山井家的一桶蜂蜜烧了山井家的一群蜜蜂。
不知山井大叔会不会记仇。
可要记仇的话说真的也不该是记他漩涡鸣人的仇,泼掉那桶蜂蜜的人是宇智波佐助,烧掉那群蜜蜂的人当然也还是那个火遁狂热份子兼坏脾气恶霸。
是恶霸绝对没错。鸣人承认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宇智波佐助在他眼里除了帅气强悍和某些靠种族遗传得来的优雅举止之外已没什么形象可言,至于那个「之外」所指代的还能有什么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一脚踩进山井家院子便清楚记起两年多前在这同一地点甚至几乎同一时刻发生的惨剧。
也是五月末的某个中午,满山野花在最后的花期里拼尽剩余气力舒展染了死亡锈边的花瓣。
佐助在前方不远处,小樱早就逃进了养蜂人阴暗潮湿的木屋,蜜蜂嗡鸣不绝,看起来透明而脆弱的翅膀却掀起了震耳怒涛,漩涡鸣人咽了下口水,盖上遮脸纱罩戴好厚实手套走近身旁蜂箱,不太灵活的手搭上了木箱顶盖,悲剧发生在瞬间,让牙齿打颤的巨大嗡鸣和暗黄色沙尘覆盖了感官,视野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翅膀和黑黄交织的昆虫腹部,恐惧恶心和根本分不出是哪儿传来的刺痛同时侵袭。
也许大概有可能他是被这阵势吓住了,或许还丢脸地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比起之后的事这还不算丢脸。之后他本能地一把抹向爬满蜜蜂的面罩并果断扔开,这才叫丢脸。
谁都知道漩涡鸣人十二岁时脸圆圆眼睛大大,若不是骨架子悲剧般地小巧且瘦肉肥肉加起来都不入杀猪人法眼那他还算得上圆润。被蜜蜂蛰得满身包之后他却是真的圆润了,圆润到眼皮肿起来几乎遮住视线。
究竟是哪个头顶锅盖的怪物冲过来拽住他遮脸的手然后拉着他狂跑他看不清。那个怪物怎么跑着跑着扔了手里的木桶泼了一地焦糖味,不过追杀来的蜜蜂确实少了好些。然后那谁谁谁脚步顿了一下而他脚下一空没及时刹住,瞬间落人冰冷液体中,若没猜错这该是山后的湖……佐助这混球。
冷水可当作冷敷,怒火可当作活血化瘀之良药。
湖里卷起番红波涛,漩涡鸣人在冷水和怒火的双重激励下眼皮消了肿,媲美阿虎那肥婆主人的嘴唇也回复了原型,他怒气冲冲钻出水面,刚张嘴吸上一口气便被空中纷纷掉落的烤蜜蜂所震慑,此刻才真切体会到他的这位队友根本就是个恶霸。
「……佐助你完了,你把委托人家的蜜蜂给烤了。」
他半晌憋出的话居然只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其他话语根本无从开口,想想便已面红。
开端是他惹到了一群蜜蜂又犯傻丢脸扔了头罩,经过是佐助拽着他逃跑,结尾是他摔进湖里而佐助好整以暇地回过头去烤了那群蜜蜂。对他来说这是无法用因为所以来串联的无逻辑事件,故只能用开端、经过和结尾来存档。佐助你为什么救我。这么问怕是又会得到身体自己动了之类的低劣敷衍,又或许佐助自己也对此无话可说。
无关紧要的话却分明撇开了佐助救了他的事实,没错蜜蜂是你烤的,你完了,与我无关,仅此而已。鸣人心里承认嘴上却不露丝毫感激。
佐助也只是无所谓地嗤笑一声。
「那又怎样?」
已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怎么样,很久很久要久到吊车尾已成最强下忍以后,他才会知道宇智波佐助除了那些因爱生恨的事物外什么在乎的都没有。山井大叔大发雷霆,扣押七班两个乱子用作免费劳动力长达五天,又是收蜂蜜又是帮蜜蜂分巢,最后大发慈悲放他们回家时即使天才如宇智波佐助也已经被蛰得满头包,那又怎样。
事实证明山井大叔果然记仇。鸣人捧出鼓鼓囊囊的青蛙钱包后山井大叔便理所当然地甩出一套纱网防护服。
「既然我们认识,价钱好说,要买蜂蜜就自己动手。规矩和当年一样只有一条,但专门是针对你来定的——禁止用火。」
鸣人嘴角抽搐。
「大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那个用火遁烤了你家蜜蜂的混球。」
谁说的会记仇的人记忆力都不错,简直鬼扯。
因此鸣人与蜂蜜事件的结局才成了这样。
山井家的蜜蜂在猖狂片刻后被不知哪来的狂风卷得晕头转向,而漩涡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红亮亮的大包,怀抱一大罐蜂蜜在村口站定,淡定地以这最佳视野观摩木叶村外万顷林海数秒后果断逃离犯罪现场。
这只是此事件的结局而并非此故事的结束。
细枝末节可往任何方向延伸,比如说就在鸣人抱着蜂蜜赶回火之国边境某处小温泉的方向。
比如说漩涡鸣人迷路了。
他来的时候太过焦急忘记沿途留下记号,继而大晴天的夜晚居然有狂风卷来一片乌云,遮了星月而后甚至上了浓雾。
如果营造气氛往往是为了烘托重要人物出场,那么在这种阴风阵阵浓雾飘渺的气氛里出场的必然是鬼魂,鸣人如此肯定,战栗从头皮开始打着旋儿直抖到腰椎。
他脑海里第一个窜上的是卡卡西老师的身影。这绝对不是因为卡卡西满头鬼毛一样的白发又带着黑面具似要遮住青面獠牙。
「只有孩子和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鬼。」他想起十二岁,进了第七班后某次任务时卡卡西笑眯眯地问,「你没做什么亏心事,那么你还是个小孩啊。要说原因的话,小孩子们都是因为被大人欺骗才会怕鬼,你是被谁骗的?」
那时他立马抖擞精神,中气十足语不加点地否认事实。
「你说谁怕鬼了我可是要当火影的男人鬼都要怕我好么?!」
其实他从没有被谁骗过,只是偷听了那些父母恐吓自家孩子的鬼故事然后相信了。从父母口中说出的话总是那么令人深信不疑,像不听话就没人要,没人要的孩子会有小鬼来抓他们回去,总是迷路就会撞见鬼之类。
「我挺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那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卡卡西揉乱他的头发,「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如果这样,那么他想见见自己的父母,就算他们长着驴头马嘴青面獠牙。
「那么卡卡西老师想见到谁?」女孩总是最八卦。
卡卡西懒洋洋地暼向远处某个白点:「你们三个没看到刚才晃过去的那只猫么。」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转开,而在抓住阿虎之后鸣人因为抱着猫而被拖累,渐渐落到队伍末尾,于是听到了银发上忍轻得像叹息一样的话语,那话不知是对谁说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之前避开的问题。
「以前的同伴。很重要的朋友。」
队友,同伴,朋友,甚至就算是兄弟。无论什么程度的羁绊,加上个以前二字都是表达已经过去,以及永远放不过去的怀念。
什么时候起佐助也成了以前的同伴。
但佐助明明没有死,没有成鬼魂,在鬼魅氛围里鸣人如今却偏偏最想见到他。这是脑海里抑制不了的、频繁闪现的念头。
可如果真的在这种气氛下出现了,恐怕真就是宇智波佐助的鬼魂了吧。
鸣人怀疑自己的脊椎在颤抖中结了冰,眼珠也被寒冷雾水冰镇。两米内视线还算清晰,刚才自背后而来、擦肩而过的白色生物衣领处绘着的似乎是火焰团扇图腾。
如果木叶的情报没错,宇智波家族只有两人幸存,那两名幸存者,一个留着柔滑的长发,另一个却是永远整不服帖的刺猬头。刚才过去那位显然没有什么飘逸马尾。
疾速掠过却没有带来属于人类的气息,空气里残留的只有深邃墓穴的湿冷味。或许自来也估错了大蛇丸的转生日期。
这是修行途中常常怀疑的事,毕竟无论是大蛇丸是药师兜还是宇智波佐助,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都销声匿迹,追踪情报的好色仙人如今又卧病不起。
鸣人觉得自己冻成冰柱的脊椎咔嚓嚓碎裂,分神之际脚底在树干上打了个滑,头朝下直直摔上了地面。
他抱着脑袋哀号,好不容易才找到平衡感爬起身,眼前一片白光尚未褪尽,更浓的雾气却又重重叠叠包裹上来,风向是诡异的环绕型。
一个人影,两个人影,三个人影,四五六七八九十……没闲工夫再数下去。这些于周围层出不穷的人影模糊不清,只看得出白色衣衫松松垮垮,包围圈缓慢而不规律地缩小,圆心不是他。圆心是四五米外站得笔直显然一副靶子样的那位。
雾太大风太疾光太暗,从这里看去那靶子身影只能辨出微弱的白与黑。如果是佐助——不管是佐助的本体还是佐助的鬼魂——鸣人心脏抽疼地考虑,那么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会用火遁。先蒸发了这团浓雾再说。或者还是一副傲慢死德性地仅仅使用苦无,只要有足够的命中敌人要害的自信。
但那个人没有用火遁也没有用苦无。那个人用的似乎是某种雷遁,在方向操控上精准堪称一绝,可以看见的仅是几道微弱又迅捷的银蓝亮光。雾水导电,鸣人想到这一点时擦过他耳郭击中他背后那个人影的冷光已经将麻痹扩散他全身。
这是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用这么危险的忍术绝对是想谋杀无辜观众啊你这混账!鸣人连嘴唇都一并麻痹,腹诽声音全闷在了胸腔里。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怨气,走时连头也没回。
可草地上留的……
上旋风散尽,雾气化开。星月露出丁点微光。鸣人揉揉被划伤的耳廓,头昏脑胀地向前走了几步。
是血迹,温热鲜艳的动脉血,活人新鲜的血液气味。
是该遇见总会遇见还是不该遇见的总会遇见呢,漩涡鸣人就这么循着一路蔓延的星点血迹走进了树海深处,路过一颗巨大的绞杀,低头避开帘子厚的蛛网,到处都是可致命的动植物,走到这里他不禁佩服那个重伤员的敏锐和运气。
血迹线索忽然断掉,几乎同时他听到不断接近的窸窣脚步声,数量很多方向很杂。包围来墓穴般的湿冷气息。什么人从他面前经过,他本能地追上。那个人迅速往某个方向跑去,敏捷地避过了所有障碍,有新鲜血腥从那人身上源源不断飘来。
「喂你等一下!!」
鸣人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声音不是一般的响,整个森林都瞬间静了下来,跟着他们的脚步声也猛地消失。没有丝毫停滞的只有前方那个人。
「喂!」
他声音被疾风扯碎,树叶与乱枝割过脸颊,细而牵扯无限绵长的疼痛像隔着柔软棉絮般浮漂,不甚真实。他抱紧怀里蜜罐,脚步只慢了半拍便继续跟上。不愿放弃的忍道只是他继续这马拉松运动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他迷路了,前方那个会跑的靶子就是唯一路标。
路障越来越多,但幸而追来的那群生物似乎不怎么灵活,被甩掉大半,剩下那半也渐渐离远。
地面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向上倾斜的趋势,这趋势越发明显,很快就发展为陡峭。路途险峻时鸣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那个人上了山崖,接着又跟进山洞,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带。似乎环境有些不大对劲,但就算这是罗网,他也是自投。
山洞外传来爆炸声,起先只是极远处的星星点点,后来迅速连成一片,连山体都有轻微晃动。鸣人愕然转身返回洞口,山下火光顿时照上脸来。想是他追着的那个家伙一路上散了无数起爆符,此时结印引爆。
鸣人心里恶寒。如果他没有跟过来,下场大概就如山下那群鬼影般的生物,甚至就算晚个几秒,现在也成了堆焦炭。
计是好计,但这火烧得……
经文太战一尾事件后伊鲁卡老师的谆谆教诲,鸣人深谙环保任务之重,回头冲山洞怒吼:「你会不会水遁?再烧下去这片森林就完了!」
必须要洪水级的水遁,如果此时再来场卡卡西遇再不斩那自不必犯愁,可山洞里隔岸观火之人似乎完全没有水遁天分或者丝毫公德心。
「那又怎样。」
只在过了许久后这么淡淡嘲讽一句。
鸣人却像被海啸灭顶火气全熄。
声音相似度百分之八十以上,缺的那块更像是物理变化换言之生长发育。语气相似度百分之五十,缺的那一半是早在终结之谷似乎就斩断了的什么名为羁绊实为温度的东西。
好色仙人亲热天堂系列某本中有大段对声音的描写,沙哑低沉清冷邪肆等形容词除了让鸣人想起大蛇丸这位过火案例之外便没任何感触,变化蜕变脱胎换骨等感伤季节交替型词语也没引起他丝毫共鸣,于是自来也看着他哈欠连天读自己手稿之时半鄙视半泄气地评价说你没有阅历,还是不懂。鸣人一巴掌拍上地板,我都十五了!自来也嘿嘿咧嘴,声都没变的小鬼而已。
鸣人恨恨捂脸,伤春悲秋个鬼,明明现在最重要的是冲进去确认那家伙是不是姓宇智波名佐助。是则救之,扁之,拖回之。不是则救之,骂之,教育之。
忍具包里没有火柴这是个死不悔改的失误,谁让他当年有个纵火犯同伴现在又跟着个擅长用火遁烤鱼的师父,从来不需随身携带火种,再次闯进黑暗,他只听见自己脚步声在空荡山洞中响得急切如心跳,山洞似乎有许多分支,声音四处扩散以至于回声凌乱嘈杂。
细微难辨的另一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
鸣人脚下趔趄,猛地僵止。喉咙霎时被冰冷铁片尖儿贴上,锋利边缘下滑,架上脖子形成了动辄毙命的角度,进一分是刀口,退一分是背后那家伙杀气逼人的胸口,手中又抱着罐救命良药无法结印。
不是厚刃苦无而是薄薄长刀,持刀那人本就被牢不可破的黑暗包裹,如今又是挡在他的背后,所泄露出的信息只有武器种类以及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鸣人在可行范围内尽量平息喘气以免喉咙自杀般迎上去。
「佐助……是你么?」
没有回答,对方呼吸平缓沉着与他截然相反。
虽然衣服换了,虽然脸上被蜜蜂蛰了无数大包,虽然记仇的人记忆力到底好不好这有待考证,但不至于完全认不出吧。而就算恐吓个牛皮糖般有韧劲的人还不如省省口舌因此沉默有理,但还有句话说沉默等于默认。
漩涡鸣人不是不讲理,漩涡鸣人只是在某个短暂年龄段遇上了宇智波佐助就没法讲理,因此以上没逻辑推论使他对背后那人的名字深信不疑。
如果脖子上没有架着把刀如果怀里没有抱着罐蜜,极有可能他会兴奋过度转过身去投怀送抱,且先不提面子问题,人家收不收的问题和投怀送抱究竟该用在什么情境中的措辞问题。
可很快脖子上的刀抽离,怀里的蜜罐也被拿走,他行动自如急急转过身去却被一只手蓦地罩住眼睛。
沾满冰冷粘稠血液的手心带着浓郁药味。
好哇这货原来是为了抢山井家天价蜂蜜,漩涡鸣人十五岁春末,在蜂蜜事件末尾昏倒前如此残念着。
岸本此生志愿之一是挂上漫画家富豪榜头条,所以火影是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虽然漩涡鸣人在蜂蜜事件后重回山井家再受蜜蜂特训,折腾得生不如死,虽然好色仙人治好了便秘却仍无福消受自家徒弟的养老送终,虽然英雄路人魑魅魍魉诸多分子领了便当,虽然老板被众伙计推翻,铺子倒闭,RPG通关撒花,火影还是有故事可拖的。
毕竟鸣人磕磕绊绊十九年整,至今还未带上那贴红纸的斗笠。
嗯,十九年整。他掐手指注意到某个关键词,抬头看看清早便阴沉欲雨的天空,去纲手处领了任务,木叶大门刚敞开就拉着委托人窜了出去。
卷轴上标的是S级,但和平年代领阿虎减肥的任务也够格凑数成S,即使看见这个字母漩涡鸣人还是没多少激情。
委托人两个,可一手拉一只,皆头戴山中家反季节花冠摆明是资深萝莉。不要这样,我真的不是拐卖萝莉的怪叔叔,鸣人一路都在心中叹气。
十九岁,离卡卡西老师当年三十多岁高龄还远着。跟踪的,你何苦如此怀疑我。
走至国界线旁太阳已经落下山去,那跟踪者终于沉不住气落地显形,银色背心和瓷白面具在冷暖交替的光源下阴晴不定。
「佐井,」鸣人松开两只萝莉的小手,头疼扶额:「木叶忍者条例百篇你还没背清么。」
其之一,不可插手同村忍者已接下的任务,否则很容易分赃不均。
名唤佐井的暗部思索般沉默沉默,终于开了金口:「后勤部开支缩减,昨天火影办公室墨水瓶没添墨水。」
鸣人眨眨眼,难得这位吐了如此多的字,可这说的到底是什么。
「要写第二个S时没墨水了。」佐井终于大发慈悲解释,「这个任务,是我的。」
原来不止是为了分赃,更是为了独吞,但重点在于明摆着的不信任某人能力之意,鸣人瞪视那张打死都看不出表情的面具,甚想吼一句你不知道老子当年肚子里还有只狐狸的时候是如何纵横八荒开山裂谷的。
袖子被拉扯,萝莉嚷嚷着要吃得饱饱的睡得暖暖的,他自然借机使唤佐井:「我去找吃的,你生个火。」
上好天然火种一颗,不用白不用。
佐井捡了些树枝扎成堆,摘下面具,凤仙火落上枝头跃动吞噬如凤凰尾羽,两只萝莉立刻围上来要求再看几次喷火戏法,佐井没搭理,石雕面容火光也照不出半丝温情。
一个人整天作回忆状沉思,仅凭借思维能力,究竟有无可能突破大脑被锁回路捡出点过往来,这对五代目火影来说只是医学问题,对鸣人来说却可列入漩涡世界未解之谜。
既不是穿越到了对岸某国量贩肥皂剧,也不是火影换了导演,宇智波佐助却有幸客悲情角色。
他十七岁时在木叶医院里醒来,侧过脸去看到隔壁床上的病号室友,问了第一个问题。
鸣人脱口而出一个Sa,拖得老长收不回来,下个音节只好生硬地扭转成i。
你叫佐井。
要留他一命为木叶所用还是让他带着完整的记忆被处决?当然是留他一命。要木叶还是要宇智波?当然是要木叶太平。要他为回忆而痛苦还是要他空空白白迎接快乐?当然……是快乐。
所以对不起,有些事你不能记得。
鸣人终于走到漫长追逐之路的尽头,看到灯光亮起,黑夜照成白昼,台下欢呼鼓掌,他在台上却挤不出笑容。
所有出场人员都是原装,除了面具下谁也不知道是谁的某名暗部。
叫佐井的可以有两个,叫宇智波佐助的却只有一个,这个名字已随着宇智波佐助的记忆死去,如今这人,只是佐井。只有未来,没有过去。
他领他回家,用剪刀收拾了后脑勺翘起的硬毛,给他扣上面具,天天诵读暗部手册,重点落在如何隐姓埋名伪装成黏在墙上的黑影。
此佐井天资颖慧,身体携带常年训练留下的忍者本能,刀剑摆弄几遍就已顺手,兼具传统忍者必备之面瘫,虽偶尔怒极会红眼,但在任务时见到他红眼的人都要死绝,这个秘密只是五代目压箱底的终极武器,SS级任务才赠送的特典。
特典都甩出来了,有必要提高警惕。
鸣人看向睡袋里蜷缩的两只小萝莉,雷之国尊贵的双胞胎公主,被丢在了木叶,一个仆人没有还得请忍者护送回去,居然能睡得如此香甜。
再看看旁边抱着胳膊靠树干端坐的佐井,身姿挺拔毫无松懈。「说好了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这样到底是你不信任我呢还是纲手婆婆给了你太多钱?」鸣人声音压得极低,佐井像没听清似的看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过手来盖住他的眼睛:「快睡。」
动作迅捷像传说中一刀斩武士出刀。
那手心没有血腥却带有金属生铁味,温暖又冷硬,还有某种化学药剂味道。鸣人打了个激灵,想着事情不对劲了,却如被言灵控制般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真的很不对劲了。
为什么轻易就摘下面具,即使面前是两只萝莉也不该掉以轻心。
「云隐暗部和两个委托人都是你杀的。」
没有说对,没有说不对,名唤佐井的木叶暗部目光专注沉着地在尸堆里翻找,未找到医疗器械,只好将一具尸体的衬衣撕成长条,坐到树下开始包扎。
鸣人怀疑自己其实根本没睡醒,这是个诡异的梦,他听到佐井说云隐暗部是雷之国大名夫人派来保护小公主的,而SS级任务隐藏项目则是雷之国大名亲自委托,两只萝莉不是来自他的精子与她腹中卵子结合。
鸣人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晃到佐井面前弯身拽住他的衣领,扬起左拳,视线却捕捉到佐井握在手中正往伤处涂抹的东西。
陶瓷小瓶流出粘稠晶莹的蜜,空气中散绕着血腥与焦甜。
山井家天价蜜的气味就算把他塞进厕所一百年他都还能记得,吃过蜜蜂的苦头怎么可能记不得辛苦收获的蜜。
山井家的工蜂不是工蜂,其实是忍蜂。像忍犬一样被训练出的战斗力代代相传,酿出的蜜有特殊疗效,治愈好色仙人的便秘只是杀鸡用牛刀。
用来治伤,就是最好的伤药。
「哪来的?」
佐井漠然抬眼,扯下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带着。」
鸣人回忆两人一起出院,他领他回家的时候确实见到堆瓶瓶罐罐,五代目看在大蛇丸的份上没有扫进垃圾桶。
想问他那年春末蜂蜜是不是他抢的,可宇智波佐助已经不存在了,而面前这个,真和当年刚从根里出来的佐井是一个模子刻的。
他恨不得直捣暗部总部,或暴力袭击或声泪俱下控诉他们把历史空白前途无量的孩子培养成了什么……
……这所谓真正的忍者。
他恨不得将举起的拳头招呼上这张面瘫脸,却扪心自问无法说服自己、说服所有生在木叶受着木叶庇护的孩子承认这是错的,他胸腔里矛盾冲突激烈欲爆,难以诉诸言语,最终只能化作一腔无力,如空气被吸收入肺泡。
松了拳头,接过佐井手中布条帮他缠绕打结。
「这种事,我来做就够了。」佐井也许伤口疼痛,闭着眼如此轻轻说。
鸣人盯着自己打的死结,眼球动也不敢动了。
「生日快乐。」
他的手被另一只沾满粘稠血液与蜜糖的手攥住,喉咙里涌上似要沸腾的苦涩。
若生日也是父母的忌日,怎么可以祝福,可偏偏有个人不知忌讳地说出了口。
却是带着刺地甜蜜着。
他刀枪不入之精神抗力如铠甲在蜜罐里泡软破碎,咬着牙齿无法言语。
其实也无须言语,若佐井曾是佐助就必然会懂得。
于是十九岁就这么过了。
继而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火影大神还在拖。
春野樱扬言罢工回家嫁人抱孩子,真正出身根的佐井冒出泡来诉苦太久不见阳光身上发霉,唤作佐井的那名暗部疑似不满剧情拖沓毫无进展,连续数日未曾现身。
漩涡鸣人身负重任来不及寻自家室友回来吃饭,带上自家徒弟奔赴那个没接过山井家D级任务就不算木叶忍者的传说。
三名下忍一路乐乐呵呵。他遵循传统将徒儿送到后立马瞬身爬山顶看云去了,忍道还得交由蜜蜂诉说。
他们会知道,或许是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它们善战是因为一代又一代地与一代又一代忍者搏斗,它们愤怒憎恨无法忍受自己守护之物被破坏掠夺才会化身为魔,即使战死也要死守。
只是这样的心意。
要从它们手下尝到蜜的甜必须先吃刺的苦头。
漩涡鸣人听着山下哀号,无比庆幸自己已经熬过。也许当年卡卡西老师,好色仙人,甚至四代目也都曾躺在此处这样想着。
他偏过头懒洋洋闭目享受,倾斜视野里戴面具的暗部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脚。
「还不去收拾,你的学生和我一样把蜜蜂烤了。」
他瞳孔刺痛眯起眼来,跟在他背后幽魂般下山,声音有些打颤。
「佐助……是你么?」
那男子背影沉默。
他便也沉默等待着。
于是有那么点庞大到难以承受的微甜的焦虑。
大群蜜蜂追赶这最后的几个小时,翅膀高频震动声汇成混乱海涛怒击空气,传至骨膜便是令人咬牙乱挠的麻痒,仿佛谁在耳边呵气低语。
他放任视线追随过去。
不过这是缓慢的。
眼前是刺槐,杨树和白榆的海。五月末最后的花期似乎只剩下那么几个小时,于是它们开得浓烈颓靡,牙白边缘泛起黄色锈斑,被正午光线直直洞穿后抽搐般蜷缩。
他的气息畅然绵延,舒张于每一丝风线。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微笑,更不会知道那是很淡很淡趋于永恒静止、收拢所有意味却又完全纯粹的微笑。
又是蜜蜂忙碌蜻蜓低飞的时节,盛夏将至。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