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楼休独倚》碧色逍遥

7、第七回：探玉堂双侠来京，痴御猫拒婚独情

　　白玉堂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在马背上颠簸，身后结实的胸膛很温暖，环住自己的双手很有力，生怕自己会跌下去的力道。白玉堂笑了，轻声道：“笨猫儿……”

　　“玉堂！你醒了？”展昭又惊又喜，他自己已无大碍，主要是玉堂中的迷药，幸好只是让人暂时失去力气，没有什么致命的毒药。紧了紧手臂，低头去看，恰好白玉堂也抬头，展昭正对上那双有些朦胧的桃花眼，一下子怔住了，为眼前的美景。

　　月光洒下，白玉堂半遮半掩的身体泛着淡淡光泽，因为没有力气，微微地喘息，黑发有几分凌乱，整个人倚在展昭怀里，此时带点儿疑惑地看向他：“猫儿……怎么了？”

　　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展昭一凛，收起了那无名□□，刚刚他竟险些吻上去！无论如何，他是绝不愿唐突了心上人的。“展某无事，玉堂可感觉好些？马上就到开封府了，公孙先生一定有办法。”

　　“嗯……本来我是解了百花醉，不过玄柳克其解药，幸亏惜朝改了大嫂的方子，加了几味怪药，弱了玄柳的克性，不然我可真一点也动不了了……”白玉堂微微缩了下身子，被赵祀撕破的衣服已不足以蔽体，被夜风一吹还真冷。展昭见状自脱了外衣披在他身上，我们适应能力极强的白五爷裹紧猫皮，往那暖暖的怀里一缩，居然睡了。

　　展昭听到他嘀咕了句什么，细听下哭笑不得：“真是只猫，身上真暖和……”
　　----------------------------------------------------------憋猫小分----------------------------------------------------------
　　“白护卫所中迷药并不罕见，学生不才倒也能解，展护卫不必担心，可以回去休息了。”公孙先生一脸温文地威胁，大有你再敢不休息增加我工作量试试的味道。

　　展昭又看了眼白玉堂，只得回自己房间去。公孙策在后面意味深长地道：“展护卫，欺人终不能欺己。”

　　展昭停住脚步，回头直直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何解？”

　　“展护卫自己最清楚。”

　　“……可是没人会同意的。”

　　公孙策也不拐弯抹角：“我和大人也不会同意的。”

　　“……那公孙先生要展某如何不欺己？”

　　“展护卫一味欺人欺己只会伤人伤己……展护卫，你和白护卫都还年轻，当断则断。”

　　“……展某知道。”展昭不禁黯然，想到白玉堂因受辱怒极的神色，心道，也许当断则断最好……至少还能看到他，还……是朋友。心痛，还是自己一个人痛吧，就算真让玉堂喜欢上自己，也是他的负担。又想到那个狠戾的青衫书生那句阴森的“离开他”，展昭心凉了。

　　公孙策看着展昭心灰若死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这两个孩子他和大人都是一样的疼，但展昭隐忍，白玉堂张狂，二人或许真的相爱，可真在一起了又当如何？白玉堂不会容忍非议，展昭又离不开这一片青天……两个人，都不会幸福！

　　“先生……展某告退，照顾玉堂的事就有劳先生了。”

　　“展护卫——”

　　“先生有何吩咐？”

　　“明日等白护卫清醒，二位商量好，可否把二位的经历告知大人？”

　　展昭心里一紧，玉堂心高气傲，此番险些受辱，叫他怎么说出口？可兹事体大，涉及到了襄阳王谋反一案，不说也不成……思前想后，只得道：“且等明日展某与玉堂谈后……再作道理。”

　　公孙先生也不恼，点个头撵了展昭去睡，自去为白玉堂煎药了。

　　次日白玉堂刚醒就和展昭一起把赵祀亲口说出的逆反之言告诉了包拯，对于受辱一事没有刻意回避，但也没明白说出，只道那赵祀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二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多问，公孙策拟了份密折，包拯匆匆进宫面圣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二人，展昭握住白玉堂的手，凝声道：“玉堂，展某定要手刃赵祀，为你雪耻！”

　　白玉堂被他握住手竟有些脸红，虽然被关心他心底是高兴的，但他不喜欢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挣开了展昭的手，淡淡道：“白爷的仇，自己会报！”

　　展昭微微一愣，缩回了手，脸色有些暗。不过很快他就又转回头来：“那玉堂今天一定想出去散心吧？展某请假来陪玉堂可好？”

　　白玉堂奇道：“展小猫今天吃错药啦？居然转性肯陪白爷了……那倒也不必吧，我已请了假，你再不在职位上怕是不妥，那四根柱子还不累死？猫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也谢过了，但白爷又不是姑娘家，不需要你哄。”

　　展昭叹了一声，点头：“那玉堂早些回来，少喝些酒。”你只可以在我面前醉酒……

　　“啰嗦……”傻猫儿……除了你，白爷可还在谁面前喝醉过？而且……好酒是要和知己一起喝才有味道……
　　----------------------------------------------变故发生的小分----------------------------------------------
　　白玉堂独自晃在街上，无聊到想打呵欠，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后悔应该把难得因私废公的某猫拖出来陪他……

　　想到昨日那猫的怀抱，自诩风流天下我一人，遍悦佳人无数的白五爷也是脸红心跳。心里也犯了嘀咕，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白爷我不是看上那猫了吧……被自己的想法吓出身冷汗，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好不好！！虽然因为惜朝和戚兄他倒是不排斥……不过话说回来那猫对五爷还不错……不对，这想到哪来了！白玉堂感觉头又要昏，你个臭猫给爷记着！爷头都疼了！

　　“玉堂！”

　　白玉堂回头，露出笑容：“呀，丁老二，什么邪风把你吹来了？”

　　丁兆蕙锤了他一拳：“白老五你会不会说话？！你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丁二爷就算来也是祥风好吧？！”一手拉了他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白玉堂被他看的发毛：“丁老二！你白爷身上有花吗？！”丁兆蕙却毫无玩笑之意：“玉堂，你怎么似乎从来京就祸事不断？居然还中了相思泪！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那臭猫会不会照顾人？！”

　　“嘿，这什么话！五爷还要那展小猫照顾？！”

　　一个和丁兆蕙几乎相同却更温和的声音道：“最起码，五弟你不会照顾自己。”

　　“丁大哥……你也这么说我……”白玉堂仰天无语，五爷看起来就那么……笨吗……“嗯……你们怎么来了？”

　　“是为了妹子的大事啊。”丁兆兰笑道。

　　“月华的大事？”白玉堂笑道，“难不成是小丫头要嫁人？”

　　“还就真让你猜对一半！”丁兆蕙笑道，“不过，我们妹子这门亲事说的好不好，可要看你了。”

　　“看我？”奇怪，怎么总感觉丁大哥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其实是这样……”丁兆蕙单手揽着白玉堂肩，在他耳边低声道：“月华看上了你们府里那只猫，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小就宠她，就算她张嘴要星星我们也得给她摘啊。不过，我们和南侠也是几面之缘，说不上什么话，所以……玉堂，想拜托你……”

　　“——说媒。”

　　“呵呵，五弟就是聪明！”

　　“成，月华也是我的妹子，她的终身大事我也不能不管，等猫儿巡完街我去找他说，月华也是文武双全，长的还那么出众，展小猫没理由不答应。”白玉堂嘴上答应的快，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些不爽。

　　展昭近午时才回到府中，一进房间就看到一只大号白耗子趴在他简陋的木桌上出神，那么一个可说不雅的姿势让他做出来却只有一种慵懒美感，甚至是魅惑……

　　“玉堂？在想什么？”展昭坐到他对面，眉眼带笑，不是那种公式化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点幸福的笑。

　　“啊……你回来了……诶，猫儿，我有话跟你说……你知道茉花村丁氏双侠吧？”

　　“自然知道，展某与他二位也有几面之交。”

　　“陷空岛和茉花村一水之隔，我和他两个其实是一起长大的，他们还有个妹妹，叫丁月华，比我小一岁，现在正是好年纪呢！那个丁丫头还挺野的，但是也是个好姑娘，武功肯定比你差多了，但也是有两下子的……还有那相貌，虽然总开玩笑，但说她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了，她还常念叨你耶，对你有意的很……”

　　“所以呢？”展昭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脸色发阴。

　　“我看猫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说亲事……就……”白玉堂被那双猫眼一瞪，自诩伶牙俐齿也说不出什么了。搞什么……明明五爷在给你说亲事……五爷自己心里还难受的紧，又能找谁瞪去……

　　不，不仅是难受……就算展昭没有这种脸色眼神，白玉堂也说不下去了。他不想这种猫跟任何人成亲，任何……

　　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清晰地出现了白玉堂心中，他明白了。

　　“你白五爷什么时候也给人说起媒来了？”展昭一张俊脸已经铁青，白玉堂，你看不出展某心意也罢，怎的竟要亲手将我二人推上绝路么？转身冷道：“请五弟告知丁家，展某身在公门，事务繁多，不敢耽误了令千金。请。”直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白玉堂并没有像他想象般生气怒骂，反而淡淡看他一眼，低了头出去了，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猫儿，对不起。”

　　直到白玉堂离开，展昭才闭上眼，叹了一声，“玉堂，你到底懂不懂……”

　　玉堂，即便不能与你一起，展某也不能误了他人……既然忘不了，又怎能误了人家姑娘。自己又静了片刻，拿起剑准备去帮马汉处理那个盗窃案了。谁知，又有人来访。

　　这回，是个不认识的姑娘。不过展昭猜出她是谁了。

　　“小女子丁月华，见过展大人。”丁月华福了一福，抬起头来，确是难得美女，眉眼盈盈，莲步轻敏，武功不算一流，但毕竟师出大家，却是一派正气。

　　“丁姑娘不必多礼。”展昭忙回礼，为她拉了张椅子。对着这个女子，他其实很是尴尬，虽然二人从未见面，谈不上好感恶感，毕竟刚刚白玉堂说了那一番话，总是尴尬。

　　“展大人不要误会，月华此次只是来道歉的。”丁月华表情平静，一双剪水秋瞳中却是悲伤。“月华……其实对展大人并无男女之情，月华不会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利用展大人来演这出戏，实在是……抱歉。”

　　“演戏？”

　　美丽的少女点了点头，眼神飘向窗外，有丝恍惚地道：“我很小起便喜欢上一个人，虽然他总是欺负我，抓虫子吓我，把我的新裙子弄脏……可他还是对我很好。他可以为我去摘最高枝桠上的那朵花，哄我的时候还会给我唱歌……虽然，呵呵，他的歌真是不怎么样。”

　　展昭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出声。这……什么状况？拜托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和另一个人说媒？

　　“后来……那个臭屁的傻小子长大了，一手快剑独步江湖，他出去闯荡了……我不介意，我知道男人的心都是野的……让我开心的是他还是念着我的，总是会把各地最好的胭脂发饰托人捎来，逢年过节回家还会来我家，给我带来我最喜欢的的点心……有时，就在我家后院，他自己喝酒，边和我聊天，讲大江南北的趣事，有时他兴致上来了还会舞剑给我看……那时，我真的感觉，很幸福。不过他从不给我喝酒，他说女孩子不该喝酒。我什么都听他的，所以我一口都不喝。我一直在等，等他来提亲……”丁月华叹了口气，脸上梦幻般的向往消失，只余苦笑，“可是他一直没有。我想，他忙呢，男人吗，行侠仗义，纵横江湖，女人总是不重要的，总要排在最后的。我真的不介意，我可以等，只要他还会回来，我等多久都可以。虽然我想他，想到开始努力练剑，只想离他再近一点……我想，如果我强到可以成为一代女侠，是不是能与他并肩了呢……但后来，我的梦醒了。那是我的十七岁生辰，他……没有来。以前他从没迟到过，但这次他只捎了张潦草的字条，说，有重要的事去京城……我知道，他不属于我了，他找到，比我还要重要的……了……”

　　展昭心里一动，丁家小姐比玉堂小一岁，她十七岁生辰时……应当正是盗三宝一案间，莫非……

　　“这次的所谓亲事，是我拜托了两位哥哥，如果五哥心里有我，依他的性子必不会答应……展大人，利用了您，月华很抱歉。”

　　展昭摇头：“丁姑娘也是缘自一片真心，何过之有。”

　　丁月华笑笑：“展大人的确是个君子呢……展大人，五哥是个飞扬的性子，他不会甘心固守一方，所以，一定是有人系住了他的心……五哥的心上人，一定就在这汴梁城里，你是五哥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只是想知道，要得起五哥的心的，是怎样的人……”说到最后，一双美目中已是水光点点。

　　展昭却无法安慰她，只是苦笑：“玉堂的心上人……展某也想知道啊……”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一个望向窗外怔怔掉泪，一个眼神飘忽神游天外。片刻，丁月华忽然问：“展大人，五哥与你一起喝过酒吗？”

　　展昭虽不明她缘何一问，仍道：“有过。”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五哥最爱的女儿红，到底是什么滋味？”

　　展昭的记忆被拉回和玉堂共饮的日子，那时的酒，不管是女儿红还是竹叶青，是皇宫里的桂花酿还是塞北的烧刀子，都是香入骨髓，甜进百骸，回味无穷。展昭脸上不禁荡起微微的笑意，轻声道：“很……香醇的味道。”

　　丁月华却道：“五哥不来看我后，我想他想的紧，偷了二哥的一坛女儿红，想尝尝他最爱的味道。可那味道，苦入心肺。”

　　展昭一愣。

　　“现在想想，那时喝的……许是花雕吧……”丁月华起身，向展昭一礼，“展大人，月华告退。”又一笑，“本来，无故向初次见面的展大人说了这许多傻事，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展大人，似乎与月华是一样的……”看出展昭的窘迫，又补道：“你不用否认，我爱过，自然知道一个人在想到心上人时，是什么表情。”

　　展昭送走了丁月华，一个人又想了很久，想到了公孙先生意味深长的警告，想到顾惜朝冷厉的威胁，他忽然明白了顾惜朝的意思。他顾虑太过，爱了却不敢言明，比不得玉堂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烈性子。现在想来，顾惜朝会来威胁他，定是玉堂——也对自己有意！不过八成那呆耗子自己还没意识到！

　　玉堂，你这笨耗子，看来想在一起，还非得展某去向你说个明白了呢……展昭露出笑容，公孙先生，大人，展昭要辜负你们的希望了，玉堂……我势在必得！

　　不过话说回来……想想丁兆蕙热切的眼神，颜查散暗处的倾慕，皇上过分的宠爱，赵祀赤裸的欲望，丁月华入骨的思念……

　　玉堂，你还真会给展某找情敌！

　　展昭心里暗叹，抬脚大步走出，展南侠既下定了决心，就一定要言明心意。

　　“展大哥！大人叫你去一趟？”

　　“王兄弟？好，我知道了。”展昭心里暗忖，回来再说也不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