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BG）罗生门》异路猫

1、第一章

　　Part.1

　　要进来，先将希望留在门外。 ——但丁

　　“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时和你等大，西北荒漠地带时而炎热时而酷寒，水源成了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这对于习惯了美国气候与快餐的十九岁青年来讲无疑是痛苦的。我的嘴唇正像初春的小蛇——呵、它们一样会蜕皮。我轻轻触碰它，皲裂红肿的硬皮刮着血肉向下剥落。那还不是最不能忍受的，那里的居民都非常憎恨我们这些侵略者，那种恨意自从第一个洋人打开占领的国境时，就像把匕首深深扎根在他们的血脉。但我们手中有枪，他们不敢动。而就在一天晚上，同行的一个兄弟带着水壶潜入他们的村落，只为寻找点淡水，就再也没回来……”

　　他快速地讲述着，时不时伴随着因情绪波动而强烈的喘息。身旁打扮复古的女伶递给他白瓷盅，里面盛满金碧色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玉润白皙的手抚摩着老人的背脊，为他顺气。在察觉到夏佐的目光，女伶颔首莞尔一笑，提起紫砂壶弯身将夏佐的茶盅斟满，旧玫红色旗袍勾勒出她充满东方魅力的身段。

　　“虽然困难重重，但我没有选择退缩，而后来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不错，那个传闻真是太诱人了。民国时期的孙殿英是闻名遐迩的大盗，他之所以如此传奇的原因，是他和那些军阀不同。他啊，盗的可是死人的钱。这么一盗就是八十年。”

　　“据说他曾经去过那道墓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立刻下去，而是踩好点就直接跳到下一站，并声称要在走完全程后再集上顶级装备，回到这里大干一场。不过还没等他走遍大江南北，就被解圞放军捉捕了。”

　　夏佐的眼睛顿时亮得发光，唇角上沾染的茶水还来不及抹去，屏息凝神地倾听着。

　　“说到孙殿英，那可是只挑皇陵拿货的主儿。”一边的女伶开口道，声音如她的气质相貌，仿佛苏州评弹那样婉转，“不过能对着历史毫无记载的墓穴望而却步，其中的缘故就够我们民间传上几代了。”

　　“最后呢，你去了么？”

　　老人勉强地笑了笑，嘴角牵扯出深浅不一的皱纹，“因这很多的原因，最后队伍只剩下我一个人。老实说，我之所以如此执着，不过是出于两个原因。其一是我爱东方文化，并且充满着好奇；其二则很明确，我对那里的宝贝和财富非常垂涎。所以我仗着年轻率性，一人就下去了。……那里的粽子，你无法想象，脸就像被毕加索画过似的。”他有意无意地隐瞒了一些细节，而那些偏偏是夏佐最感兴趣的。

　　“你通过这一夜暴富？”

　　“不，相反。我什么也没得到。我没命地跑，别说我现在的记忆力了，就是让我再感受一次，我也不清楚当时的心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等我再次睁开眼时，竟然躺在一间瓦房圞中，墙上挂着巨大的羊骨，着实让我险些再次吓死。我跑出去，尔后猜我看见了什么？——那些村圞民在村长的带领下一齐围拢过来，他们手中举着各种牲口的头颅、四肢，有些还是刚刚割下来的，血还在淌。他们围成一圈朝我跪下，嘴中念叨着一些我不懂的文字。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在叫我：继承人。

　　这态度转变得令我高兴不起来。村长哀求我留下，我婉拒再三。临别前他们给了我很多东西，水、生肉还有兽骨雕刻打磨的项链，中间悬着金属镶边的玉佩。以及用蛇皮袋包好的瓦罐——上面雕刻着细碎的图案，我猜是他们的文字。但我从没听说过，也没觉得有多金贵。因为心中隐隐的不安我到了北京立刻就卖掉瓦罐给一个当铺，害怕他不要又把那个项链一并赠给他。结果他给我一个出乎意料的价钱。大约两个月后，我又开始用那笔钱倒卖古董，又倒斗几次，一来二去便也是半个世纪了。

　　半辈子遇到的奇闻异事不少，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况且，我也知道的，做这行说什么撞鬼，简直就像讲个冷笑话。但是就在一个星期前，我六十九岁生日宴上无端多出一份贺礼。”

　　老人猛然抬起头，因紧锁而缩短间距的双眉此刻就像勾连一起般，下面一双褐红色的眼睛猝然变得狞厉，仿佛可以听见它在悄声低诉……

　　“瓦罐和项链，他们在这五十年不知辗转多少人的手中。如今物归原主。”

　　夏佐难以置信地接过女伶递来的包裹，土块色的平凡包裹，可想而知与雍容华贵的礼盒放置在一起有多扎眼。上面的橘色胶带已经被剪开，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物品，就像对待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圞弹。与此同时一张硬卡纸掉落在波斯地毯上，夏佐拾起来端详，上面的楷体字细瘦若柳条，下笔却又刚劲如刃，能够写出这样独特的字迹，这人势必也会令人记忆犹深。

　　赠裘德考
　　署名吴三省。

　　除此之外，别无他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