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戏规则》君子以泽

4、Chapter 14~18

　　Chapter 14

　　沈少英走了以后，绫加才留意到她的黄脸妈妈（这次的面膜是黄色的）正抱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还不断揉来揉去的。

　　她问：“妈，那是什么东西？”

　　梨丽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你真是丢我的脸！居然吃东西吃撑着了都可以晕过去！”

　　她哭笑不得，这能怪她吗？

　　梨丽转眼就笑了：“这少英真是可爱，越看越帅。”

　　绫加想起少英走之前还告诉梨丽“伯母好年轻好漂亮”，她再看看她母亲大人那张橘黄色的脸，只露出了两个大大的眼睛，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妈，我是问你，你拿的是什么玩意？”

　　梨丽突然坐直了，像想到什么一样。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贼咪咪地说：“哼哼，你告诉我吧，那个男孩是谁？”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老妈，说：“不是少英吗？你傻了吗？”

　　梨丽却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少英！不是少英，是那个。就是送你回来的那个！那个长着丹凤眼，高高的，瘦瘦的，皮肤白白的，脸蛋帅帅的，头发亮亮的……”

　　绫加虽然好奇那人不是少英，但是还是死撑面子说道：“我哪个男朋友不是这种样子的？”

　　听她这么一说，梨丽“腾”地一下蹦到了她面前：“你胡扯，你有哪个男朋友会美成这样的？！你若还不知道，那看这个总该知道了吧？”说罢，她指了指手中的东西。

　　绫加这才看清楚那是只粉色爪子，黄白相间的小狗，那只狗和他的主人有一样的特性：脸都是狗中极品，让人看了就想玩它。

　　“格格？！”绫加惊呼，“怎么，希儿来过这里？”

　　梨丽笑道：“你个死没良心的！亏你还知道它叫格格！那孩子辛苦把你背回来，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细腰也不知道给压断没，他这么瘦，想不到背你居然没喘什么大气。”

　　“妈！！你的意思是我很重了……”

　　可怜的绫加还没说完，便给梨丽打断了：“老娘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哈哈，原来那就是你可爱的锦复希，小希儿。真是久仰大名。果真名副其实！而且，我说格格可爱，他就把格格留下来给我玩几天了，哈哈。”

　　看着自己色咪咪的老妈，绫加无奈地听她继续念：“见了他以后，我见过的男人里最漂亮的就是他了！”

　　“那以前最好看的是谁？爸爸吗？”她好奇地问道。

　　“你那死鬼老爹？！有没搞错，不可能。”梨丽矢口否认，“其实那是一个小孩，好像天使，好漂亮……当时见着他的震惊到现在都余韵未褪。”

　　绫加啧啧两声，就没再理她，但是没想到梨丽又问：“你难道没兴趣吗？乖女儿，那个小男孩可是你认识的哦！”

　　“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你会有的，因为那时候你和他一样大。”梨丽笃定说道，“不过他名字我忘了，我只记得你老欺负人家。”

　　绫加突然想起了刚才做的梦，急忙问道：“叫什么叫什么？他叫什么？”

　　梨丽一把推在她脑袋上：“你这猴子女儿！急什么急？从那时开始你就喜欢沾花惹草，那小天使不过是你男友中的一位，我怎么会记得！？”

　　绫加见老妈这样暴躁，估计是更年期到了（44岁的更年期？），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她没法看到希儿背着她慌张跑回家的时神情，也没看到他拨通私人医生电话时慌张的样子，更没看到他守在她床边体贴入微的表情。

　　她一醒来，只看到了少英有些邪媚的狐狸眼。

　　就像那个沉睡百年的美人，被王子吻过醒来之后，就根本不会知道她睡着时有精心呵护着她的那么一个人。

　　＊　　　＊　　　＊

　　已经有好几个星期，那件单人琴室都稀少传出动听的音乐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暗红色的窗帘将窗外金灿灿的艳阳光遮得一丝不露，整个琴室被笼罩在一片令人感到不安和寂寞的黑暗中。

　　空旷的琴室里，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有回声传出。可是里面依然是死寂一片。

　　一个少年坐在钢琴旁边，双手伏在琴架上，脸深深埋入了臂弯中。那是一种绝望和孤独的姿态，他无处可归。过了这么久，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日子不过就是在家、学校、琴室穿梭，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从小到大，他就不爱出门，喜欢一个人闷在家里，独自看书、弹琴。自我陶醉在自己安排的生活当中。一切都有条不紊而淡泊世俗。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否满意这样的生活，只是，他不觉得厌倦。似乎那是注定的事，他只需要去完成。

　　就是这样一个人的生活造就了他孤傲的性格。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或许已经在精神疗养院了吧。

　　他笑着，抚摸着颈项上挂着的小鞋子项链。这么多年来，她变了。变得漂亮了，有女人味了，更是比以前要温柔体贴了。可是，他依然怀念原来她那种洒脱的样子，一副“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架势，什么事情都是自我中心，对任何人都讲义气。所以，她身边一直不缺乏朋友。就连现在，她都的朋友都还那么多，性格却是越来越单纯。

　　许多爱情故事都是以青梅竹马的关系发展起来的。但是，他对她为什么没有感觉呢？

　　相反，那个才认识没多久，却把他的心狠狠撕碎的女魔头却让他头一次有了这么想关心一个女孩子的感觉。那个夺走了他的初吻、欺骗了他的感情，最后还无情把他抛弃的妖精！

　　从认识她以后，他回家就不再看书了，也不弹琴了，只是整天发呆或是睡觉。想着她的感觉是复杂的，时而幸福，时而寞落。她毁掉了他完整的生活，让他的清高和完美在一夜之间摔得体无完肤。因为她的出现，别人才会说，喔，原来锦复希也是一个正常的男生。

　　这算是好事吗？

　　他自嘲地笑了。在这样黑暗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就连SUSAN，都被他气走了。

　　她走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一直都在想着：“复希，或许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你是我从小教到大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弟弟，也是我的学生。可是……一切都在改变，我变了，你也变了。你变得离我越来越远，我渐渐地也只能通过这架钢琴和那些虚幻的琴谱才能触碰得到你。你只有在我授课的时候才会认真听我讲话……这是我们唯一的牵绊，唯一的。”他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她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在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认为她的笑容好亲切，就像一个很懂得关心人的大姐姐。

　　一切都在改变。

　　一切，都在改变。

　　在锦复希没有留心的时候，一个少女悄悄地走了进来。

　　“经过重重磨难，他们结婚了。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个细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清脆动听，就像被风吹着轻轻摇晃的风铃声。

　　锦复希正准备转过身去看是谁，就有一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颈子。她在他耳边继续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结局。我从小就看着这样美丽的故事长大，我一直认为我的家很幸福，现在我明白，没有什么能比和你在一起更幸福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复希哥哥。”

　　锦复希没有讲话。只是任她抱着。

　　她的手慢慢抚过他的锁骨，直到碰到了那个硬硬的小木头：“复希哥哥，你一直留着它。这就说明，你一直想着我的，对吗？”

　　他挣脱了韩悦悦，往琴凳边缘移了移，让她坐下。他对韩悦悦一直都有着一种哥哥对妹妹的感觉，这样的亲切感，或许就来自于他们小时候曾相处的共同回忆，还有那个小小的鞋子。

　　“复希哥哥，格格现在还在吗？”韩悦悦轻声细语地说着，“我一直一直好喜欢它，甚至让它和我一起睡我都觉得开心。”

　　“是啊，你还经常喂它吃东西，它都完全吃不下去了还逼着它吃！”锦复希说着说着，居然笑出声来，“那时它消化不良好久呢。”

　　韩悦悦看着他，笑了笑，不过不是很自然。

　　“还有，你总是会去给它找公狗来配对，我说了好多次，格格是公的，你就不听。”

　　韩悦悦头一次见他话这么多，而且脸上的表情舒坦又自然，长长的睫毛在只有一点微弱光芒的暗室里闪烁着，在这样蒙胧有些氤氲的空气中，她仿佛像看见了一只超脱凡俗的天使，即使在黑暗的地方，依然可以发出耀眼明媚的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样完美不似人类的锦复希显得有些虚浮。

　　他转过头来，雪白的皮肤在这一刻甚至显得有些苍白，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甜美舒心的笑容：“你说是不是，绫加？”

　　她全身微微一震，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可是锦复希没有留意到这些事。

　　韩悦悦看着他，顿时醍醐灌顶。她的复希哥哥，喜欢的是回忆，仅仅是回忆。无论她是否在他身边，他都无所谓。

　　他喜欢的是回忆中送给他小鞋子的女孩，而不是她。

　　＊　　　＊　　　＊

　　初秋的傍晚景色令人陶醉：露水滋润着萎靡的花草，没有风，四周异常宁静，空气凉爽宜人；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音乐学院旁的水面上，把河染成了蔷薇色；高台那边树上，夜莺成群，它们的歌声此呼彼应。太阳落了，天空里映出霞光。情况缓和下来，周围静寂，没有一点声音。小河里的水，还在安谧地流着。凉风吹来，树枝摇动，秋黄的叶子刷刷地落下来……天已向晚，圆大的夕阳落在西山上，满天的云霞在浮动。

　　在这样迷人的景色中，一对少男少女并肩从学院中走了出来。

　　他白色的衬衫被余晖照成了淡红色。

　　她黑亮的长发被残红映成了绛紫色。

　　这仿佛是一幅别出心裁的油画，令人陶醉到不敢轻易接近。

　　在绫加进入学院的时候，就傻傻地立在了原地。

　　直到看见锦复希和韩悦悦走在一起，她才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小丑！一个为他们爱情增添调味剂的小丑！

　　她还放肆地说过那么多自满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萎靡！

　　强烈的羞耻感和一种莫名的伤痛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心，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鼻尖酸酸的，这种感觉——是要哭了吗？她不懂！她不懂！！

　　她想往前走，大胆地往前走！光明正大、昂头挺胸、气势汹涌地往前走！再与那两个人擦肩而过！

　　而这些，不过是她想的而已。

　　那个漂亮的男孩看到了她，就一直没有打算放掉她。

　　是喜、是忧、是悲、是怒、是哀！

　　他也不明白。他只是远远地就叫住了她：“绫加！绫加！！”

　　这样的声音，仿佛像怕丢失什么一样地，带着一些担心，带着一些宠腻。有些仓促，更多的却是欣喜。它告诉她，它的主人仅仅是一个星期没有见着她，就开始深深地思念着她，它就像咒语一样紧紧箍住了她，仿佛在那一瞬间，她的整个世界都在沦陷。

　　她很想勉强笑一下，可她不能。她像个失去知觉的人一样，站在那里，只是站着。

　　他走近她。似乎在这段小小的路程中，她所说的一切过分的话、做过的一切过分事都抛于九霄云外了。

　　她本能地往后退着。不，她是绫加，她是绫加！

　　她是最没心肠、最花心、最喜欢践踏纯情少男心灵的绫加！

　　原来的自己在一点点坍塌，可她无法阻止他的行为。

　　他身后的韩悦悦早已悲愁垂涕，她似乎是想挽留什么一样地喊了一声：“复希哥哥……”

　　他根本无法听进去，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个想躲掉他的有些恐慌的少女。

　　即使是毒品也好……即使她天性朝三暮四也好……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拉住绫加的手，他紧紧地拥住了她。

　　这一切对绫加来说都太唐突了。

　　“砰！砰！砰！”

　　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亦或是他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他们俩而静止下来；如果可以，她希望永生永世栽在这个怀抱里不起来……如果……如果，她喜欢上他的话……

　　＊　　　＊　　　＊

　　“喂，你——过来！”扎着羊角辫的小女霸王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鸟瞰着一大群小孩，指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吼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轻声问道：“是……是我吗？”

　　她点点头，粗声粗气地说：“对！本王指的就是你！”然后对着他勾了勾自己小小的指头。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像个听话黏人的小猫。

　　“今天轮到你当本王的小妾！”她笑着，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一种类似于很多暴君才有的淫亵之色，“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今天就是本王的人了，哈哈哈哈！”

　　底下响起了整齐的叫喊声：“女王万岁！女王万岁！女王万岁万万岁！！”

　　在一群小女孩的拖拉下，可怜的小男孩跟随着小女王走到了他们的“寝宫”——她家的小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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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绫加突然回忆起了小时的事。从那时起，她就特别喜欢招揽一群又一群的“男妾”，并且每天都会有一个男孩会遭此毒手。

　　可是，她现在就像一个傻瓜女人一样被希儿玩弄于鼓掌之上！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

　　她的爱情主动权应该永远归她掌握！！

　　“你滚开！”她完全不顾以前情圣的形象大声吼道，“我看到你就烦！看到你我就觉得心烦！你滚！！你……唔……”

　　在她还未来得及把自己的怒气发完之前，锦复希已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的。

　　Chapter 15

　　“妈妈，妈妈，你说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在家？”小女孩围在妈妈身边打转转，“为什么爸爸好久都没带我们去海边玩了呢？”

　　“因为绫加的爸爸，是个很花心的人哦！”眼前的美人长得风姿绰约，倾国倾城。

　　那是十多年前的梨丽，比现在年轻、俏丽，可是一脸倦容，却不愿意将那种深深烙印在心中的伤痕表现在女儿面前。

　　小绫加依然死性不改地问道：“妈妈，那花心又是什么意思呢？”

　　梨丽耐心地解释道：“花心，就是不专一。爸爸不只爱妈妈一个，爸爸还爱其他阿姨呢！”

　　“那花心好不好呢？”小绫加天真地问着。

　　梨丽看着绫加，她用手捂着嘴，眼眶红红的，突然眼泪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花心的人当然好……他们永远都会幸福的。我的好绫加，以后，千万不可以对哪个男孩子动真情，否则，你会吃亏的……”

　　小绫加点点头，大大的眼睛快速而懵懂地眨巴着，就像神秘美丽夜空上闪闪发亮的星星，永远那么耀眼，那么纯真。

　　她记住这句话了，她在妈妈的怀里，努力地点点头。

　　绫加最爱妈妈，绫加一定会照妈妈说的话去做！

　　＊　　　＊　　　＊

　　绫加，你是猪。

　　绫加，你是蠢猪。

　　绫加，你真是很蠢很蠢的蠢猪。

　　躺在自己的床上，绫加默念着骂自己的话。被别人强吻！这是她情史上的一大污点！

　　更可怕的是，她一点也不排斥他！

　　她捶床痛嚎，怎么会有她这样傻的人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完全没法入睡。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绫加怒道：“你虚伪个什么劲啊？还敲门呢！你偷看我日记以后还找我评理为什么在日记里骂你的时候我有怪过你吗？这家里不就你我两人吗？钟点工在这时候又不会来！进来！”

　　听完女儿像炮轰一样地把怒气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梨丽万分委屈地走进来，像个小孩一样把手背在身后。

　　绫加眯着眼看了看她——居然没有敷面膜！她心情稍微变好一些了，就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梨丽老老实实地坐了过来，手中还抱起了那只有拳头般大小的格格。

　　“乖女儿。”梨丽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往别的地方看过去。

　　绫加一看她这种反应，就知道她又做错事了：“说吧，这次是不是又抓了蚯蚓一类的东西放到我的抽屉里？”

　　梨丽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

　　“好女儿，妈妈……妈妈……”梨丽结结巴巴地说道，“妈妈有男朋友了。”

　　绫加倏地坐了起来，梨丽手中的格格立刻就抖了一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梨丽，尖声叫道：“你有男朋友？！你都会有男朋友？”

　　梨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妈妈的？倒是格格，小脑袋左转转，右看看，估计是想看看怎样才能找到它漂亮的主人。

　　“死丫头！你这样说太伤人了吧？”梨丽抱怨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美人一个！有人要怎么不对了？重点是这次……这个中了我的胃口……”

　　不愧是我的妈妈，绫加想，说话口吻都和自己一样。

　　“可是——”绫加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爸爸呢？爸爸怎么办？”

　　梨丽的反应更是惊人——嘴巴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了。

　　“好好，当我没说！”绫加脸突然就红了，“恋爱自由，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会不好意思？”

　　“我看不好意思的人是你吧？”梨丽不怀好意地笑了，“我的好女儿，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令人害羞的事情了？怎么了？被人强吻了？”

　　在一大串问题的攻击下，加上又说中了要点，绫加的脸更是红得脸番茄看了都该含恨而死。她把头埋到了被子里去装睡着

　　“让我猜猜是谁吧……”梨丽笑得更加邪恶了。可是绫加没想到，她居然立刻就猜中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这小狗狗的主人吧？对不对，小格格？你希儿哥哥欺负你绫加姐姐了……”

　　“乱说！”绫加又翻了起来，“才不是！才不是！！”

　　梨丽又一次觉得震撼——她那个只懂占别人便宜，为占别人便宜而死的女儿居然会这样不理智地反抗！原本她还是随便猜猜的，结果真给猜中了！

　　她依然调侃道：“嘿嘿，看来我们家也得去买只狗狗来当格格的老公了，不然它会寂寞的哦……”

　　绫加却是不以为然地转过身去：“老妈，你有没搞错，格格是公狗！”

　　“你怎么知道？”梨丽想了想，自从格格来了她们家，绫加就没抱过它——据说是生主人的气。

　　绫加却也是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梨丽，是啊，她为什么会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什么句子啊？），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跟条件反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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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阳光不再像夏季那样刺眼，就连微风也绫是带着一丝丝凉意。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很平均。没有冬季从蒙古吹来的黄风，也没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亮，落叶儿都被清洁工扫去了，整个运动场只有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绿和塑胶跑道鲜艳亮眼的红。

　　主席台上传出了女广播员清脆悦耳的声音：“矢综学院第63届校运会现在开始！”

　　观众席上尽是一片欢呼雀跃声。

　　撒薇坐在绫加身边，不断叽叽呱呱地念着：“哇，你看那个MM的身材好好哦！”“哇，你看那不是学生会副主席吗？她居然参加200米赛跑！这么柔弱，会不会昏过去啊……”“你看，连校长都站起来看了……”

　　绫加两手撑着头，完全无法理解撒薇在想些什么！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啊？啊？男子50米！小盛参加了！”

　　绫加先是一惊，立刻抬起头，但是他们还在准备她就又把头埋了下去——小盛脸上写满了“我赢定了”四个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结果了！

　　果然，没过一会主席台就报出了结果：“男子50米预赛第一名三年级A班晓盛……”（一直没说，他大名是晓盛）

　　“哇~小盛赢了，小盛赢了！绫加，你的小盛赢了！”撒薇激动得抱着绫加转，似乎比绫加还激动——其实绫加完全没激动，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几分钟过后，撒薇又勒着绫加的脖子大叫：“紫傲跳高第一名！第一名！第一名！”

　　绫加点点头，继续发呆。

　　其实她以前是最喜欢运动会的，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更多她想狩猎的美男……可是这一次她却精神萎缩地坐在那里，整一个缩水的小老太太。

　　“喂，”撒薇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好像看到锦复希和沈少英在下面讲话耶。”

　　绫加立刻就站起身，往底下看去。

　　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俩。少英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运动短裤，背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号码“3”，黑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站在锦复希面前，似乎想挡住他继续前进；锦复希穿着蓝白相间的T，在这样烈日炎炎的天气里，他的皮肤苍白得竟没有一丝血色，更不要说像别人那样面色红润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似乎他不愿意再和少英再继续说下去。绫加仔细一看，他的背上也有一个号码：“2”。

　　绫加问道：“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男子3000米。”撒薇先是微微一愣，再笑道，“嘿嘿，少英什么时候这么激动地拦住别人过？你说实话，你和锦复希是不是……”

　　绫加无语，白她一眼，就继续往底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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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沈少英依然再重复着刚才说的那句话：“喂，谁赢了谁就得到绫加，听到没有？”

　　锦复希看看时间，只有两分钟了。他根本不认识少英，谁知道他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堵着他，还总是说这种奇怪的话。看时间不多，他便淡淡说了一句：“绫加不是货物。”

　　少英的脸一下就红了：“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只是……反正你一定要答应我的！”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会输，是吗？”锦复希心不在焉地说着，脸色却是越来越没有生气。

　　少英问道：“你是怕你输给我，对吧？”他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用激将法。

　　“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觉得用这种方法……”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观众席上的绫加，她在朝这边看。他想了一下，终于说：“好吧，我答应你。”

　　少英咬咬牙，脸红红地说：“我不会输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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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看不出来，锦复希居然会参加3000米，他不是有病吗？再说，A组这几个人都是班上的体育霸王，他能参加吗？不稳输了！”撒薇看着那个瘦瘦的人影，总觉得他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地。

　　绫加看了看那两个对峙着的少年，心里一团乱。

　　“男子三千米A组预赛即将开始，请各位运动员到自己的跑道上。”

　　绫加往运动场上看了看，少英正在吃巧克力补充体力，不断有女生想往他那跑，为他送矿泉水和毛巾，都被保安给拉住了。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傻小子人气挺好。

　　“少英！你要加油！要记住，我一直一直支持着你的，你要好好跑！”有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大声叫着。

　　少英朝那个女生笑了笑。

　　绫加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死小英，对主人不忠，一会弄死你。

　　她又看看锦复希，早就不见他踪影。

　　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从裤包里拿出了一盒白色的东西，然后倒了一些出来，再喝了一口水。接着，就缓缓地走到了2号跑道上。

　　他在吃药？绫加心想，还是……在吃兴奋剂？

　　有好几个女生似乎也想给锦复希送东西去，可是他总是摆出那副棺材脸，再加上脸色白到接近病态，所以她们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前进。

　　捱到比赛开始，她们也只是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就位。

　　3000米似乎没有短跑那样紧张的气氛，每个人都在尽量节省体力。枪声一响，所有人的跑步速度几乎都是一样的。

　　开始沈少英在锦复希的前面，可是过了一会，锦复希就超过了他。少英一见他在自己前面，又加快了点速度。锦复希也不甘心落后，所以，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竟在第一圈就用了冲刺的速度。

　　所有人都心想这样下去两人肯定都会落败的，可是到了第四圈，他们都仍然在加速。到第四圈半的时候，已经超过落在最后的一个人了。

　　“少英和那锦复希的体力真是惊人到极点了，两个都是火柴棍子，没想到可以坚持这么久。”撒薇喃喃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仇啊？或是……为爱而战？”说完，又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瞅着绫加。

　　绫加没有回话，她只是一直盯着那两个人。尽管隔她很远，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到，少英的脸上露出的坚毅神采还有希儿被风轻轻扬起的发丝。

　　第五圈。

　　所有人的速度都慢了一大截，就连少英和复希两个人都已有些体力不支，但是依然不分上下。

　　第六圈。

　　已经有人晕倒了。还有几个人都放弃跑步，直接用走的了。而那两个少年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虽然在跑，可是脚步明显虚浮且沉重。运动员们都在用手擦着额上汩汩流下的汗水，如此大的阳光只让他们觉得更加昏眩刺目。

　　第七圈。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走路了，领先的几个人跑步也越来越慢。一个男生在经过他们班底下的时候听到了上面的欢呼声，看到那一张张急切而焦虑的脸，他奋力冲了大约一百米。而他的同学的叫喊声更是惊天动地。可是，只是那一点点的距离，就让他狠狠地跌倒了。他再次爬起身，又跌倒。待他站起后，只见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可是他依然坚持跑着，班里有许多人都哭了，可是他却只能目睹着离他很远的那两个身影往终点线跑去。

　　少英已经领先复希大约100米了。汗水沿着他瘦削的脸颊如雨般落下，他只觉得混身已经失去了力气，似乎正在跑着的不是他的脚，他的意识也是一片模糊，只有两个字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那似乎已变成一种本能，一种祷告，一种信仰——“绫加！绫加！绫加……”

　　而锦复希脸上依然是没有一丝变化，别说衣服了，就连他的头发都没有变湿。

　　第七圈结束，最后半圈。

　　锦复希最后一次经过绫加坐的那片观众席。他往上看去。见他看着自己，绫加一脸焦虑的神色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阳光。温暖和煦。

　　他似乎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回给她一个笑容。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冲去……

　　他竟然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超过了少英！

　　就像刚开始跑一样，没有丝毫倦怠和疲惫。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为胜利者牵起的红布条。它就在他的前方，仅仅10余米的距离！

　　他鼓足勇气，全力奔跑过去！

　　他就要碰到它了！

　　他就要碰到它了！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未打算让他再继续前进下去，他知道自己早已僭越了人体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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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过后，广播里传出那依然悦耳如动听音乐的声音：“二年级男子组3000米初赛A组结果如下：第一名，C班沈少英。第二名，B班慕繁，第三名，F班天东，第四名……”

　　然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二年A班锦复希体力不支休克，请医务室的人员赶快赶到运动场。再通知一遍，二年A班锦复希体力不支休克，请医务室的人员赶快赶到运动场……”

　　Chapter 16

　　刚听到这个消息，徐老师就起身以飞快的速度冲到运动场上去。绫加也是急急忙忙地往人群的方向跑去。可是围着锦复希的人越来越多，她连看都看不到他一眼。那几个原本准备给锦复希送礼物的女生被推出来好几次，有两个还伤心地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担心他。

　　闹哄哄的一片，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才听到一个洪亮而又愤怒地声音传了出来：“你们这是搞什么？！！谁允许他参加三千米的！！难道你们都傻了？不知道他有病吗？？！！！”

　　绫加听出来了，是徐老师。她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关心希儿。可是她却依然放不下，人这么多，她能做的也就是被排挤在外面仔细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徐老师的话，他又吼道：“快！！快给我去叫救护车！他休克了！你们还围着！！！想闷死他吗？！！”听到那个都有些破音的嗓子，谁都能联想到他红着脸，青筋血管暴起的疯狂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穿着白衣服的护士医生抬着担架过来，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绫加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年——那张脸似乎已经苍白到了极限，现在连平时红润的唇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头轻轻歪到了一边，有些黄却有着漂亮光泽的头发散落在草地上，仿佛和它的主人一样，完全失去了生机。那个平时这么爱干净的希儿，脸上粘着了地上的泥土，居然都丝毫没有皱眉。这样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似乎——似乎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空洞唯美的躯壳。

　　她想跑过去抱着他，替他暖暖身子，他看起来好冷，好难受……

　　但是很快，他就被医生护士们抬着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有那个从担架上落下来的白皙的手——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猜想，希儿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不，她几乎能笃定这一点，希儿，是不会回来了。

　　她不知道这个“回来”的含义，只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就像一层牢牢的桎梏般罩着她，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　　　＊

　　夏日，阳光照在带着露珠的郁金香上，晶莹耀眼。地上的雨后的积水变成了金色的液体，并将水面上火焰般的红光反射在房子的墙上，温暖的风徐徐吹来，小女孩躺在太阳伞下的椅子上，学她美丽的妈妈享受“日光浴”。

　　“绫加姐姐，‘小公主’又晕倒了！”一个汗流浃背穿着公主裙的的小女孩跑到了小绫加的面前，只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小男孩正在喂她那尊贵的“女王姐姐”吃东西。

　　绫加点点头，慢悠悠地站起身，真像个女王一样披上了龙袍——她的小衬衫往门外走去。

　　出去没多久，经过一个小花园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公主”——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白璧无瑕的皮肤如蜜蜡涂抹出一般，红唇榴齿，朱颜翠发，如水晶玻璃般的大眼睛已眯成一条细长的缝，似乎已失去意识，可是细细的眉却依然紧紧地攒着，汗水顺着圆润的脸颊轻轻地滴落下来。

　　绫加一脚踢在了“小公主”的小腿上：“傻小子，你装什么装？你以为装了我就会关心你不成？”

　　可是小公主完全没一点反应。

　　她又踢了踢他的腿，才知道“小公主”是真的犯病了。

　　“姐姐说喜欢……喜欢郁金香编制的小花环，可是郁金香根本没法编啊……”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带着哭腔说道，“他想了好久才想出这种方法，用细绳子将花穿成一串……可是，可是……”她极其小心地说着，生怕惹怒了他们的“孩子王”绫加。

　　绫加低头看了看“小公主”，他的手上的确拿着一串郁金香，鲜红、粉色、紫色、橘黄色的花交错排在一起，就像光彩夺目的翠玉珠子一般。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可白白嫩嫩的小手依然抓着那串漂亮的小花环。

　　小绫加立刻疾风迅雷地把他背了起来。她的力气似乎不是一般女孩能与之媲美的，很快，她就带着“小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姐姐，小姐姐……”就在绫加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微弱纤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不是的，是女王姐姐……要叫女王……姐姐……”

　　绫加不耐烦地吼道：“不要吵！你难道没看到我在忙吗？！”

　　果然，后面立刻就没了声音。

　　身后，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一直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他们跑着，她觉得纳闷，为什么绫加背着个人还跑得这样快？

　　把“小公主”送回家以后，绫加看到了“国王”和“王后”，并告诉他们他昏过去了。他们说这是常有的事，让他休息一下就好。

　　绫加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跑到了“公主寝室”，那可爱的小天使正躺在那里安然地睡着。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有些黄黄的细碎留海，心想他真是男孩子吗？以后谁会要他？身体这样差，估计谁嫁他谁就要守寡了（小小年纪就懂守寡……）。

　　突然，楼下“王后”对着上面喊道：“绫加，你爸爸妈妈叫你赶快回家，有急事！”

　　绫加想他俩又吵架了，叹口气，于是随身摸了摸自己的裤包，就摸到了一个小钥匙扣——那是一个棕色的小鞋。

　　她把那小钥匙扣往“小公主”身上一丢，嚷嚷道：“送你的啊，记得给我保留个十年八年的。这可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没想到“小公主”居然就醒来了，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谢谢你，小姐姐。我会好好保留它的。”

　　一见他听到这话，她厚着脸皮说道：“谢什么，别忘记我对你很好就行了！”然后，转身就走。

　　背过去的时候，她心虚地吐吐舌头，什么宝贝啊？那是她前几天和姑姑在夜市上随便看到，5角钱买的。（小小年纪就会撒谎骗小孩……）

　　走的时候，“王后”还感激地送了小绫加一堆进口奶糖和椰蓉面包。

　　回到家以后，小绫加还在兴奋地啃着手中的面包。

　　但是整个房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是吵架吗？绫加四处张望着，只看到爸妈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表情异常严肃。

　　她笑靥如花地问道：“妈，爸，你们怎么了？”

　　她的爸爸没有说话。而梨丽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和你爸，要离婚。”

　　绫加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是离婚？”虽然不大懂这意思，但是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她绫加的预感一直都很准。

　　梨丽淡淡说道：“就是不在一起了，以后你只能有爸爸或是妈妈。你说，你要跟谁？”

　　绫加从来都是坚强的孩子，但是在这一刹那，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流出。她用有些脏的小手擦了擦眼睛，眼睛立刻变得红红的，满脸尽是花里胡哨的污渍。她清脆细腻的嗓音立刻变得沙哑了，她被吓着了。她的这一举动让那对曾经被人们公认为金童玉女一定会白手偕老的夫妇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的女儿还那么小。可是，绫加说出来的话却是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的：

　　“爸爸，你要走你就走吧！我知道你有好几个妈妈！我们不要你了——我们不要你了！！”

　　许久，她听到了有人愤然摔门的声音，梨丽扑到了她的面前，紧紧抱住她，紧紧地。

　　“加加，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可是妈妈……妈妈自私，妈妈自私！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我们走得远远的……”

　　她的眼泪也是潸潸落下，好像那是一生一世都流不尽的。

　　绫加抱着妈妈的肩，又变成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

　　可是，这傻傻的女孩也是泪流满面。

　　＊　　　＊　　　＊

　　后来运动会还是照常进行着，只是本来就心不在焉的绫加，在这几日变得更是心神恍惚了。

　　她似乎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个消失了多年的爸爸，那个自从爸爸离开后就再没表现过脆弱的一面的妈妈，那个如北欧森林一般的后花园，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郁金香丛，那个相貌可爱的小女孩，那个像个女孩子似的“小公主”，那个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送给小公主的小玩具……

　　终于磨蹭完了在秋老虎下度过的暴晒日子，又回到学校开始上课。

　　她想得果然没错，锦复希没有再来学校。

　　绫加依然是绫加，她身边和以往一样有着许许多多的美少年，只是她不清楚自己是否和以往一样陶醉在这种理所当然的“荣耀”中。

　　就像一个刚恢复记忆的失忆人一样，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惆怅。

　　＊　　　＊　　　＊

　　矢综学院门口。一个拥有龙姿凤采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焦虑地看着手表，仔细地算着时间。

　　58，59，60！一个小时整！

　　突破一个小时了！仅仅是在校门口等都可以超过一个小时，不知道那死丫头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去看，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站在他身后，笑容可掬，面若桃花。

　　他无奈地说道：“绫绫！我已经等了……”

　　“一个小时了！”绫加接道，“其实你搞错啦，你只等了55分钟哦！因为这五分钟我都一直在观察你，可爱的小汀汀。”

　　见她这样说，他也没了气，只是非常包容地笑了笑。

　　她挽起他的手，依然笑得阳光灿烂：“汀汀，你觉得等我累不累呢？”

　　旭汀想了想，用手支起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说累不累呢？”

　　她看着这个已经受了她两年委屈的老师，也不明白自己是否有真的喜欢过他。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他真的很累。虽然每次她一撒娇，他就会很体贴地原谅她的过错——即使是她的花心，他也能忍受。他一直都不乏追求者，无论是校内的年轻女老师和女学生，还是校外事业有成的女老板或是白领。可是她知道，他从未背叛过她，正如他以前没有背叛过自己未婚妻一样。她的出现让那个无辜的女子孤独地离开了中国，踏上了独自一人生活在扶余海外的旅途。她知道她没法再令他们和好，可她不可以再耽搁旭汀了。这是罪，是她给自己定的罪。

　　“旭汀，你听我说……”她嗓子突然变得有些干涸，吞了吞唾液，她一字一句说道：“这次我下定决心了，我们分手，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和好。”

　　“绫绫，你在说什么啊？”旭汀眨眨眼睛，似乎在给自己缓和的机会，或者说是假装听不懂。可是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甚至还有些颤抖。

　　看到他的样子，绫加几乎无法再说下去。可是，她不能再害他！

　　“我说，我们分手！永远永远，不会和好！”

　　旭汀一个颠跛，险些站不住，他闭上眼睛，努力上自己镇定一些：“绫绫，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我会改，我会改的……”

　　“你什么也没错，我只是不想在和你继续下去了。”

　　她冷若冰霜的脸几乎让他的世界在短短几秒内天崩地裂。

　　她一咬牙，让自己无法再回头。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

　　校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时间远近闻名的旭老师的眼中失去了充满自信的神采，只是颓然坐在地上。

　　Chapter 17

　　翌日清晨，绫加走进教室，却看见有好几个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她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一路上都有人精神不振，现在这些女孩子们居然哭出来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神色稍微正常一点的人——撒薇，然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撒薇左看看，右看看，声音细若蚊鸣：“嘘——你不知道吗……旭老师今天申请辞职了！我以为你会知道的……怎么，他没给你说一声就走了？”

　　绫加茫然若失地点点头。这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她一直以为旭汀会在上课的时候刁难一下她，甚至会扣她的学分，可是没想到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怎么？现在才想起要对人家好？哼！你看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有谁会要你！旭老师大概是发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撒薇一脸神奇地说道。

　　绫加又只是点点头，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旭汀在矢综的地位是众所周知的，他离开了，那这些年他所奋斗出来的成绩不也跟着泡汤了？

　　这样，要她怎么才能继续下去……

　　＊　　　＊　　　＊

　　光阴荏苒，两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矢综学院里发生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事。

　　例如，学校举办的绘画展览取得巨大成功。

　　例如，校长如BL漫画里小受形象的英俊儿子转学进入了矢综，一夜间夺走了所有少女的芳心。

　　例如，舞蹈队队长韩悦悦参加全国芭蕾大赛赢得第二名。

　　例如，小盛去英国南安蒲墩留学，紫傲转学去外语学院了。

　　例如，有名的“□□”绫加陆续和自己的10个男朋友和21个网恋情人分手，剩下的只有沈少英和传说中是她男友的富豪独子尉咏儿。

　　＊　　　＊　　　＊

　　已是冬季，一层薄薄的白雪，像巨大轻轻的羊毛毯子，仿佛可以覆盖住整个城市的纸醉金迷，闪亮着寒冷的银光……

　　太阳从混沌的、冷冻的云罅里，刚刚显露一下带着光晕的圆脸，很快便隐没了。那飘着碎玉般的晴雪，尖利的寒气砭人肌肤，裸露在外面的耳朵、面颊、手指头和穿着破旧棉鞋的脚趾尖，都冻得像猫咬一样的疼痛。

　　这天下午没有课，学生们都躲进了寝室或者图书馆。

　　细雪将整个校园都装点成了银色，透过那一丝微弱的阳光，仿佛一切都是新生的。

　　地面上冰凉冰凉的，稍微碰一下都似碰到了冰块一样。可是这时却有一个脸被冻得红红的少女坐在综合楼的前面。她抱着一只只有一个手掌大的小狗，将它裹得严严实实的。它依偎在她的怀里，很安稳地打着瞌睡。

　　而少女似乎比小狗要冷得多，嘴唇都有些微微发紫了。小小的鼻尖更是变得红通通的。可是她依然在那里坐着，就像在等待着某人一样。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粒和远处校门口来回往返的车辆和行人。

　　“格格，真不知道你那呆鸟主人去哪了……”她轻声对那个已经酣然入梦的小狗说，然后抽出一只手，呵了一口气。手上的热气一遇到冷空气，比刚才还要冷。

　　即使稍微吸气，都会觉得喉咙像是被兵刃刺过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围巾，耳朵上戴上了一个柔软的棉制耳罩。

　　微微侧头，一个穿着银灰色羽绒服的少年站在她身边，英英玉立，顾盼生姿。

　　他坐在她的身边，温情脉脉地说：“笨绫儿，你想感冒吗？”

　　绫加笑而不语，只是依然看着那个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她想觑见的方向。虽然如此，手却依然放在那条雪白的围巾上，她突然觉得已经适应了每天和少英待在一起的生活，不再有新鲜刺激的感觉，可是少英的嘘寒问暖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让她觉得自己是生活在蜜罐子中了。

　　“小英，这个耳罩是你的吗？”她轻声问道。

　　“是给你买的。”说罢，生怕她冻着了似的，又给她把围巾戴得更紧了一些。

　　她握住了他为她戴围巾的手，那双手永远都那么温暖。

　　少英冁然一笑，眼底流泛着温蔼的柔情蜜意。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膊，在她耳边轻声低吟：“仙子仙郎，两情今是欢娱会。莲花池内。好个鸳鸯对。一自芳容，一自才华最。真佳配。荣华富贵。寿考千秋岁。”

　　绫加觉得连自己的心窝都跟着暖了起来。她笑着推了那个一脸俨然的少英一下：“学生会会长也会有如此诗情画意的时候？”

　　“你以为我是那种读死书的老古董？”少英忿忿不平地噘起了嘴，“坏绫加，坏绫加！”

　　“哎，你好恶心啦！”绫加抓抓自己的身上，好像鸡皮疙瘩已经往地下掉了一样。

　　少英也忍俊不住，两个人立刻笑成了一团。

　　却不知什么时候，绫加怀中的格格突然叫了起来。她看着它，看到它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一直在往一个方向望去。

　　绫加顺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

　　离他们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翩翩少年站在那里，双瞳剪水，玉润冰清，流风回雪，瘦骨冰肌。那种傲睨万物的神态在这片皑皑白雪中里更是显得超俗绝世，出尘若仙。

　　白衣少年的唇色亦如他的皮肤一般呈月白色，隐约带着些苍紫色。若不是他的眼睑依然在眨闪和黑林侵的睫毛微微颤嗦着，别人一定会认为那是一尊巍然不动的雕像，比米开朗基罗的压卷之作——犹太少年英雄大卫更加俊美飘逸。

　　他朝他们的方向随意一瞥，然后就看到了绫加手中的格格。

　　绫加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无限缩紧。刹那间她有种想要逃离开少英身边的冲动。

　　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手中的小狗，格格立刻从她手中逋窜出去，跳到了已蹲下迎接它的少年怀中。

　　这一瞬间，他们都想起了许多事。

　　她曾经格格反抱在腿上，不断在它肚子上和脑袋上捏来捏去的。

　　他还曾经嗤之以鼻地说，这死狗跟我这么多年，居然看到其他人便忘了主人。

　　她曾笑他用假装凶悍来掩饰自己的爱心。

　　他曾将自己最喜欢的格格放在她家里，只是因为看见她喜欢。

　　她强颜欢笑着，把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希儿，你回来了。”

　　“嗯。”他的语气恬淡无欲，就连回答她的话时，都没有正眼看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她曾厚着脸皮问他的名字，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特殊的小鞋坠子看。

　　可是，此时她连再一次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的不屑和讽刺，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云淡风轻地走过，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顿时只觉心如刀绞，一种从未有过的天崩地裂的痛楚一阵阵撞击着她的胸口，她紧紧扯着少英的衣角，发现自己的理智已经越来越模糊。痛苦得想纵情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也没有权利再去伤害别人，她若是哭了，少英会怎么样？

　　看着少英急切而带着怜悯的双眸，她打诨道：“这希儿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和他打招呼都是这样的反应。我是不是越来越没威信了？还是我没有魅力？哈哈。”

　　少英却是沉默着将她搂入怀中：“绫儿，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的……”

　　绫加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可她依然咬紧牙关，强忍住让眼泪不要流出。

　　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可语气依然满不在乎：“你只要能注意到我就够了。我已经很幸福了。傻丫头……我愿意为了你完全改变我自己……如果某一天，你厌倦我了，我就会离开，永远离开……只是现在，你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是吗？”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绫加眼角轻轻滑落，滚烫的瞬间就变成了冰凉的。

　　她不知道她的希儿对她的爱也像这滴眼泪一般，只是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　　　＊　　　＊

　　绫加发现梨丽最近不太爱做面膜了，她觉得乍然解脱，却又感到奇怪。

　　如果说她是因为恋爱才会这样，也不对，她说她有男朋友，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而且她那可爱的妈妈经常像个孩子一样坐着叹气，发现女儿来了以后还要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她忙得，连她宝贝女儿的生日都快忘记了。

　　绫加又是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己的小软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将自己包裹在棉被的温软中。看着冬天星点稀少的夜空，那是一片广阔无边际的深黑。

　　手机轻轻响起了“命运”（注：此命运非贝多芬作品，而是《浪漫满屋》的片尾曲），她看了看电话——梓拓。然后就给挂了。

　　梓拓真是一个万年王八！她在心里忿忿骂道，都这么久了，还没死心。

　　隔了不到半分钟，一条短消息就来了。她打开一看，果然又是那小子：“绫加，和好吧。我错了。”

　　还是这句话！

　　她想都没想就删掉了。

　　半分钟之后，又来了一条：“我再也不催你了，拜托了。”

　　又删！

　　这次时间稍微长一点，隔了一分钟左右。可她连看都不想看了，直接按了“全部删除”。

　　可是在她按下“全部删除”的前一秒，有一条新的短消息发了过来。

　　可她连名字都没看清楚就全部给删掉了。

　　算了，谁会在这时候给她发呢？她的男朋友基本上全都散了，会找她的，无非就是撒薇，少英或是尉咏儿。

　　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想起了好久以前撒薇告诉她的消息：“嘿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爸爸在‘浪漫之都’当经理了！”

　　那时绫加是十分震惊的，所以她才会去浪漫之都那么多次。但是每次都无法直接见本人，服务台的小姐总是说经理太忙。

　　所以只有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去找他了。

　　那时她不觉得有什么错。可是她现在知道了，如果让尉咏儿知道了她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见见自己的爸爸，他会怎么想？

　　＊　　　＊　　　＊

　　寒冬，风一吹过，便会感受到钻心刺骨的冷。

　　可是每到年末，街上的行人都会多到密密层层，踵迹相接。他们的脸上也都会挂着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容颜。

　　一对年轻情侣走在街上，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们。

　　少年手中拿着几个淡色的气球，另一只手牵着少女的手。看着少女的眼睛如梦幻般专情；

　　少女拿着一大团粉红色的棉花糖，吃得满嘴都是。

　　每当她吃到脸上的时候，少年都会靠近她，为她舔去那些黏黏的糖汁。然后她会对他会意一笑，再继续吃自己的棉花糖。

　　年轻真好！许多为工作和生活中七件事忙碌的中年人看到了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叹。

　　而绫加和沈少英两人根本就没发现别人如此欣羡他们。

　　他们依然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悠闲散步，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Chapter 18

　　午后，恍若世外桃源的小洋房区，一个少年站在一栋小别墅旁边，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盒子。

　　“记住，下次等人，不要在车里等，这样给人感觉非常没有诚意。”

　　她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看着自己已经有些发紫的双手，再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法拉利。然后又自我催眠地摇了摇头。

　　＊　　　＊　　　＊

　　深蓝水族馆潮间带游览区。漫步其中，近海滩涂，石栏迭景，海潮涨落，水下礁岩、海藻、沉船残骸栩栩如生，千姿百态的鱼类和海洋动物自由游动其间，薄海腾欢，仿佛已身在那广无边际的大海之中。

　　绫加把双手都贴在了玻璃上面。隔着被温水浸泡着的玻璃，她好奇地看着里面被探照灯映得光彩溢目的热带鱼。

　　“真是神奇的地球……”她短叹长吁，“怎么会有这么花的鱼呢？看来我已经是个土包子了……”

　　少英见她似乎很喜欢这里，便指了指她所说的那几种小鱼说道：“那种红白相间的鱼是小丑鱼，那种带了点黄色的是澳大利亚的彩虹鱼。”

　　绫加看着他点点头，老着那副笑比河清的面孔，说道：“我们伟大的学生会主席还真是博学多才啊，连这些鱼都钻研过了——你以为我没看过《Finding Nemo》吗？哼！”

　　少英无奈了，自己小声说道：“是了，我是好心被狗咬。”

　　但是绫加的耳朵在别人说她坏话的时候就会特别灵，她转过身来，两只手往少英双颊上拍过去：“你说我是狗？！我打死你这傻小子——咦？那个天蓝色的是什么鱼？好漂亮……”

　　然后她又一脸陶醉地去欣赏那只“蓝鱼”去了。

　　少英站在她身边，一声不吭。

　　绫加一拳打到他的手臂上：“喂，小英猪，我在问你呢！那个鱼叫什么？”

　　少英愤恨不平地说：“你不是要打我吗？”

　　见他气鼓鼓的样子，绫加一下就笑开了。她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小英这么大了，听话，出去姐姐给你买糖糖吃……”

　　他一下就泄气了，把他当三岁小孩吗？

　　“那是长鳍刚果脂鲤和艳丽的青鳉，那是小小的侏儒丽鱼，在浑浊的水中依靠颜色来寻找自己的同伴。这些都是西非刚果河流里的种群，估计温度也不一样吧。”

　　绫加会意地点点头，像看到儿子成长一样光荣：“小英果然是个才子！”

　　少英脸上微微一红，他是第一次听到绫加这样毫不忌讳地称赞他容貌以外的优点。

　　＊　　　＊　　　＊

　　三点过。少年的脸上已有些焦虑的神色。

　　难道，她没有收到他的短消息吗？

　　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看到他？

　　此时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都已经这样冷了，如果再这样等下去，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

　　不行！不能给自己找借口！他咬紧牙关，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

　　＊　　　＊　　　＊

　　“有人养猫当宠物，有人养狗当宠物，您是否想认养一条凶猛的大鲨鱼或一只可爱的小企鹅当宠物呢？”绫加一边看着眼前巨大的海报，一边念道，“为了满足人们对海洋生物的热爱，培养大家对海洋生物的爱心，深蓝海洋水族馆现隆重推出宠物领养活动……啊，小英，你快来看！可以认养宠物的！”

　　少英笑道：“你想要什么宠物呢？”

　　“当然是小丑鱼啦……”绫加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然后又有些发窘地说，“谁说我想要了？！过分！我才不是那种幼稚的小女孩呢！”

　　说罢，半晌少英都没有回话。她侧头看了看他——

　　他手中已拿着一个玲珑透漏的圆形小鱼缸，里面有两只漂亮的小鱼儿，红白相间，长着一对滚瓜溜圆的眼睛，游弋得迅速灵敏。

　　绫加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傻丫头，你是忘掉了。不过都快两年了，是谁都该忘记的。你第一次看《Finding Nemo》是和我一起的。之后你又去看了不下10次。”他突然笑得忧心忡忡，“而且每一次都是和不同的男孩子去。不过……我已经满足了，毕竟你看到新片子，第一个叫的就是我。也只有我，知道你在看见Nemo和他爸爸相见时掉了眼泪。”

　　绫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少英从未抱怨过她，只是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去对待她的花心。

　　他把手中的小鱼缸放到了她的手上：“给，你不是想要吗？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绫加接过装着那两只小丑鱼的小圆球，看着它，想说些什么话，却一直说不出来。

　　＊　　　＊　　　＊

　　太阳早已湮没在地平线下。他的手表看上去已十分不清晰。路灯亮了，他往光亮的地方走了一点，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已麻痹不仁，似乎已失去了知觉。

　　六点整。原来，他才等了五个多小时。

　　这不算什么，她一定会回来。

　　用手背贴上了自己的脸，才知道他的脸已经冰得浸骨。

　　但是他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而且，他为什么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胸口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一般，好难过……好难过……

　　他单手支撑着冰凉的瓷砖铺垫的墙壁，也感觉不到它的温度，只觉得全身的血管似乎都在不断扩张、收缩……扩张、收缩……

　　＊　　　＊　　　＊

　　月白风清，夜空中繁星点点。

　　冬季会有这样好的夜晚实为稀有。沈少英和绫加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他开口问道：“绫儿，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吗？”

　　绫加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他：“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调戏你喽，你太清纯，受不了我这种女妖魔的侵犯，就以为那种被异性触碰过后心跳的感觉叫做喜欢……”

　　少英含笑，摇了摇头。

　　绫加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你那时……那个，我的感觉就像是遇到女流氓一样，当然有紧张……”他轻声笑了笑，两年前绫加在人都走光的时候张牙舞爪地把他往自己跟前拉再脱掉他衣服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不过，万福医院你去过吧？”

　　绫加点点头，有种不详的预感渐渐在崭露头角。

　　“那里有许多得绝症的孩子……”他继续说道。

　　她立刻打断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英也没再接下去，只是依然温克地说，“绫儿的性格是大家都知道的了，总爱假装凶悍来掩饰自己的爱心。所以，你的朋友一直都很多。”

　　绫加却是心里一阵酸楚。

　　“总爱假装凶悍来掩饰自己的爱心”——她曾这样说那个人。

　　希儿现在在哪里……

　　他是否……已经把她忘了？

　　她无法回答少英的问题，只是轻声说道：“快到我家了，你回去吧。”

　　少英先是怔了怔，然后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道路上一片寂静，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绫加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窗子，又是一片漆黑。看样子，梨丽又没有回家。

　　不知为什么，最近她身边的人总是在不断离开她。

　　到了家门口，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突然，一个有些沙哑却异常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每次都做得那么好，每次你的男朋友们都不会知道有个傻瓜在等你。”

　　绫加被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却发现了那个她一直挂念着的人——

　　“希儿？！”她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转眼间，便发现了他似乎病得很严重：

　　他的脸色就和运动会跑步时那样苍白，两只眼睛红红的，似乎连睁都睁不开了。嘴唇失去了血色，甚至有些发紫。更可怕的是，他全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就像一个刚从冰柜里出来一样。而他自己似乎不知道。

　　他凝视着她，就像要把两个月没看到的全部在这一顷刻间夺回来一样。

　　她却不敢直视他了。

　　她低头看着地面，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终于，锦复希开口说道：“我还是没法做到不理你……”

　　他一脸的冷嘲热讽，可是全身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你不喜欢我，无所谓……可是你不能忘记这个东西——”

　　他很费力地将手中的小盒子举起来，摊在她的面前。

　　她接过那个盒子，揭开盖子——

　　一个棕色的小鞋子滚落在她的手心上。有些破旧，可却是他最珍惜的东西。

　　“小女王”把那小钥匙扣往“小公主”身上一丢，嚷嚷道：“送你的啊，记得给我保留个十年八年的。这可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小公主”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谢谢你，小姐姐。我会好好保留它的。”

　　她失神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靴子，再看看他——

　　她的希儿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只得觉心如刀剉，带着一丝绝望，任凭一流出就变得冰凉的眼泪划过他的脸颊。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小姐姐……是否还记得那个最最喜欢她的小公主？小姐姐知道吗？小公主已经爱了她好久好久……”

　　绫加再也克制不住，紧紧抱住了那个已经哭得像个小兔子一样的大男生。她的眼泪也是如断了的珍珠项链一般潸潸落下。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抬起手将她轻轻搂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绫加，原谅我的自私……可是我希望你知道，生也好，死也好；今生也好，来生也好……我都是你的！永远永远……都是你的……”

　　然后，他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

　　几口血立刻就他口中喷涌而出！

　　抱着绫加的手松了下来。

　　＊　　　＊　　　＊

　　豪华的大型别墅。整个建筑看上去就像欧洲古代金碧辉煌的皇宫，金色的主调，白色的镶边，就像是用金纂出来的一般。

　　这是小绫加第一次来到锦复希的家。站在这个大别墅面前，她心想，这小公主果然是住在皇宫里啊。

　　她按了按那个连座子都做得相当奢华的门铃。

　　隔了一会，一个女人有些焦躁的声音传了出来：“找谁啊？！”

　　绫加说道：“找‘小公主’！”

　　那女人更是不耐烦地说：“没这个人！”

　　但是，立刻就有个细细的声音叫道：“妈！是找我的！”

　　然后，大门就开了。

　　绫加走进去，一个穿着管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问：“是绫加小姐吗？”

　　她差点笑到内伤，怎么她这么小就变成“小姐”了？但是她只是点点头。

　　管家依然很有礼貌地说道：“请随我来。”

　　就像迷宫一样，终于走到了小复希的房间，看见他正躺在床上，平时漂亮白皙的脸蛋此刻看上去面如死灰。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贵妇，长着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仙姿佚貌，玉润冰清，眉宇间却有一丝孤标傲世之气。

　　绫加心想：这阿姨长得好漂亮，肯定就是有这么好的种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喔不，是女儿。真不愧是“王后”。

　　“你叫绫加是吗？”听声音便知道这就是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个女人。她的态度似乎要好很多了，“劝劝希希吧，他不肯吃药。”

　　床上那个“死灰”突然说话了：“我才不要！我才不要！好难吃！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

　　“傻儿子，良药苦口啊！”“王后”苦口婆心地劝道，“最后一点了，喝完就好了。”

　　但是小复希却转过头，一脸别扭。

　　小绫加突然一语惊人：“哈哈，小公主好难看！”

　　小复希担心地问道：“真的很难看吗？”

　　“是啊，原本你是我们孩子群里面最漂亮的小孩，现在是最丑的了！”绫加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实际她最喜欢的就是“病美男”（天哪，这么小就……），那种摇摇欲坠销魂酥骨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太可口了！

　　他倏地坐了起来，将“王后”手中的药抢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他用佣人递来的纸巾擦擦嘴，赌气般说道：“怎么样！？我喝完了！”

　　“好厉害！”小绫加激动地鼓掌，“小公主变成最漂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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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福医院。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漏着。病床上的少年脸色渐渐恢复了点红润。绫加看他似乎好了很多，也就松了一口气。

　　“嗯……昏倒是因为有点贫血，不碍事。”医生给他开完了药，对绫加说道。

　　绫加却是一脸诧异：“只是贫血？那你们为什么检查了这么久？而且还去了这么多医生？”

　　而医生却是有些犹疑地看看她，试探性地问道：“我想问一下……你是他什么人？”

　　绫加先是一惊，然后相当镇定而又坚毅地说道：“我是他未婚妻。”

　　“那就没有问题。”医生点点头，试着将话说得婉转一些：

　　“这个病人有先天性血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