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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窗户挡不住雨,硕大的雨点打湿了大半个房间。卷起被子窝在床头,启玉看着窗外厚密的雨帘发呆。这么大的雨,不知中午的那个孩子可有地方躲避。
想着想着就困了,双眼不顾冷风的要合上,只是意识陷入混沌之前似乎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
启玉是被阳光晒醒的,金色的光芒透过白色的窗纱透进来,大半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金。
等等,窗纱?为什么会有窗纱?启玉脑子里依稀是昨儿晚上雨撒进屋子里的场景。
“姑娘,你醒了?”门被推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走了进来,要伺候启玉穿衣。
“你是谁?”坐直了身子才发现屋内的陈设和刘寡妇家的完全不同。
“我是小紫啊,姑娘你怎么了?”叫小紫的少女瞪大了无辜的双眼看着启玉。
“没什么,大概是……没睡好。”
“没睡好?姑娘怎么会没睡好呢?难道是为了……李公子?”小紫的面容上添了几许愁容,“姑娘,不是小紫说你,咱们风月场上的人,身本下贱,就是算是你们两厢情愿,可那李公子家里的人,怎么会放任他去娶一个青楼女子呢;且不说李公子那边,妈妈又岂会轻易放你走,姑娘这一走,妈妈不知要少收多少银子呢。”
“……”启玉沉默,自己明明是去万家村送棺材,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青楼女子了,对了,其他人呢?
“姑娘,你先洗漱洗漱,小紫去给你端早饭。”少女说完,福了福就出去了。
门刚合上,启玉立马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能说明屋主人身份的东西。桌子上放了一盒精美的胭脂,菱花镜里的容颜也是自己的,镜子里的墙上幅仕女图,画的是宫装女子,柳眉杏眼,风姿绰约。只是待到启玉走至墙前抬头看画的时候,那画上女子的脸,赫然变成了她自己的脸。忍着惊诧看向画作下方的署名,杜十娘,十月初九作于春光苑,李甲作。
在人间呆了这么久,话本传奇却是看了一些。看见杜十娘这三个字启玉约莫也知道是什么来历,只是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杜十娘的房间里?
“姑娘,柳公子求见。”小紫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不见。”
“可是姑娘,柳公子不是姑娘昨日差人请来的么,现在为何又说不见?”
“……算了,你让他进来罢。”启玉无聊得摆弄这花瓶里的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找着容璟云魈了再做考虑。
脚步声响起又停下,门外一个熟悉的男声说道:“遇春打扰了。”说罢掀帘而入,凤眼,薄唇,笑得慵懒。
“云魈?你也在这里?!”
“在下柳遇春,十娘,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柳遇春挑了挑眉,径自走到启玉对面坐下,“怎么?和那个李甲待得久了,就把我给忘了?”、
“没有。”启玉低下头不去看他。
“十娘,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住,可是这仇不得不报!”柳遇春握住启玉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等这事儿成了,我们就功成身退,找个安静的地方过一辈子。”柳遇春的眼里全是真诚,启玉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
“十娘,那李甲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诱他为你赎身迎你过门,那李铁年必然气不过,将来继承老头家业的必然不会是李甲,当是我那同母异父的二弟了。”看见启玉点头,柳遇春兴奋得握紧了她的手,“十娘,想那李铁年一世精明,最终却还是我柳家人得了他的万贯家财,他当年强占我母亲的仇,终于有的报了。”
杜十娘,柳遇春,李甲。看来是演的那出杜十娘女沉百宝箱了。
柳遇春走后启玉果然在房里找着了个梳妆匣,里面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只是话本里明明说得是杜十娘对李甲一见钟情,这里为何搀和进了一个柳遇春?
“姑娘,李公子来了。”
将梳妆匣藏好,启玉理了理衣衫,“让他进来罢。”
宝蓝色的衣衫,挥着一把折扇,挂着一个粉色香囊,好一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公子。
“十娘,我来看你了!”随着男人的声音,启玉再次看见了一张熟面孔。
“容璟……”
“十娘,我是爱你的,只是最近家中逼迫的紧,怕是要来的少了。”
李甲是个没有主见的男人。
很轻松的,就发誓说要为十娘赎身娶她过门。
老鸨给出了三百两银子的价钱,若是李甲十日内日凑齐了三百两银子,就可以带十娘走。
不出意外的,李甲处处碰壁。
“十娘,我对不起你,李甲无能,连区区三百两银子都弄不到。”
“李郎莫急,妾身这里尚有二百两白银。”
江面的小船上,启玉和“容璟”正躺在一处说话儿。
“十娘,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在八月十五的晚上,走进了春光苑,坐在了大厅左侧的那个位置上。那一夜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时候的你斜斜倚在雕花栏上,目光旖旎却饱含着寂寞悲苦。我突然就很想冲上去握住你的手,抹去你眼里的寂寞和悲凉,没想到,竟真让我如了愿。”李甲翻身面对着她,轻轻抚摸她的散发,眼睛里满满得都是她。
“十娘对李公子也是一见钟情。”启玉不知道真正的杜十娘是否真的对李甲是一件钟情,但是她能猜到十娘藏在心底的寂寞。
“十娘,李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天为被,水为床,他就在这条摇摇晃晃的小船上,看着她的眼睛,执着她的手,将二人的发丝打了个结。
如果是真的十娘,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的老练女人,拼得过权势海,扛得住金银浪,是否也能在这场难得的风花雪月里保持清醒,不就此沉迷呢?
“想我李甲从不求人,求人借钱之事,皆是为了你。十娘,我已倾尽全力讨你欢心,你可有感到不再寂寞。”
“李郎如此待我,十娘心下已是感激不尽,只是你的父亲可会接受我这样沦落风尘的风尘女子。”
“老父一向严厉,对我这做长子的,尤其期望很高,我连日辗转苦思,尚未想出万全之策。” 若是实在不行,我便于你游历山川,不归家又有何妨。
船行至瓜洲地区,靠岸停泊。上岸打酒的侍儿带回一封李甲的家书。
“不肖逆子,如若携妓同归,父子之情,必当永世隔绝。”李甲读出来的时候连手指都在颤抖,却反过来柔声安慰她道:“没事的,父子天性,过些个日子老父大概就不会如此决绝了罢。”
启玉沉默了,这样的人,真的会以千金把十娘卖给他人么?
“十娘,我累了,你能像往常那样为我弹个曲子么?”李甲的声音充满了颓废和忧伤。
“好。”
金针线度了鸳鸯
那桨声渡人还乡
只是不见旧时少年郎
昨夜落雨残荷叩清商
往事忽而涟漪成行
三十三言连成梦一场
……
李甲一边听曲一边喝酒,一杯接一杯,连琴声停了都不知道。
启玉起身走进船舱,和衣躺下。很快,柳遇春要的结果就要到来了。这个故事,是不是也快结束了。
抱着梳妆匣跳进水里的时候,启玉是在怨着李甲的。他的甜言蜜语,他的刻骨柔情,都在这最后一刻被击得粉碎。任你信誓旦旦,最终也不过一场笑话。
你以身败名裂,换我一刻柔情。
坐在前来接应的柳遇春船上,启玉打开了梳妆匣。里面既没有珠宝也没有金银,只有一张薄纸。
杜十娘的好姐妹朗月背叛了她,十娘托付与她的重金早已尽入私囊。
身边前一刻还蓄满爱意的男人在看到空匣子的那一刻狰狞了脸庞。
“钱呢!混账婆娘!”
“扑通”
“来人啊!有人跳江啦!”顺着叫喊声看去,出事的正是十娘和李甲的那条船。昏黄的江面上,只有一把折扇,随着波浪漂浮了一阵,缓缓沉了下去。
如同十娘的心。
他那不过是试探与你,谁想你如此爽快的就跳了江!
匣子里居然分文未有,你让我怎么去还赌债!
没错!诱惑他的孙富是我的仆人!
不想那李甲居然是个痴情之人,可惜烟花女子有几个不是水性杨花的。
杜十娘,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惜我不喜欢你,不,我喜欢你,喜欢你的钱。
柳遇春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魔咒般,把船上的十娘一点一点推搡到船的边缘,摇摇欲坠。
“十娘,我已倾尽全力讨你欢心,你可有感到不再寂寞。”李甲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温柔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影子。
杜十娘,那晚你可有看到,花楼大厅的左侧角落里,有人看了你一夜,心疼了你一夜。
“扑通!”重新落进水里的时候,启玉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杜十娘的意志还是她自己的意志。
镜花水月一场空,心字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