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再遇西西里二 ...
-
暴涨的杀气在金发女人闯进视线后顿时收敛了不少。
阿诺德微微眯起双眼，湖蓝色的眸子里映着茜拉脸上由惊讶转变为慌张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过于轻率地被激怒了——就在那个雕金师拿出用基石打造的指环却对这个女人的存在只字未提的时候。按照阿诺德的预想，茜拉事前曾在他刻意放置的彭格列的资料中了解到了故友竟是黑手党首领之后，应当会偷走基石并且将它交给彭格列。而两个月前她的确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带走了基石，但并没有将这石头交予彭格列，而是给了塔尔波。
就算基石最后还是和他当初的设想一样落在了彭格列手里，这种计划之外的插曲也令他相当不满——尤其这个女人把基石送给塔尔波这一点。
不过怒火在见到这个女人的同时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阿诺德很清楚至少现在这块牵扯多方利益的石头得到了适当的处理，而这个喜欢自作聪明的蠢女人也没必要再在他身上动一些不单纯的歪脑筋了。
只可惜这种在他看来着实是两清的再遇到了茜拉眼里就完全变了样——瞧清彭格列这位冷艳高贵的云守美人儿后，她脸色一青一白，最后忽然像是受了惊的狗一般一下子跳到了距离她最近的G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袖管心虚地看向阿诺德：“G！快挡住我——”
“哈？”突然被当做盾牌的G反射性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而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他听到了前一秒才敛下杀气的阿诺德突地又带上愠怒和警告意味的声音：“茜拉•维多。”
茜拉浑身一颤，揪住G衣袖的手捏得更紧，急忙把脸也藏在了他背后——“噢该死……阿诺德先生您什么也没看见！我绝对不是您认识的人！”
“……”欲盖弥彰的错乱行为让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什么？原来茜拉你认识阿诺德吗？这真是究极的巧啊！”最先发出感叹的纳克尔显然没有感受到微妙气氛的蔓延，高兴地用右拳捶了捶摊开的左手掌心，还不忘义愤填膺地抱怨：“说起来你到底认识多少人——之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啊，茜拉？”
倚在墙边抱肘等待着好戏的戴蒙•斯佩多闻言不禁幸灾乐祸地低笑出声：“Nufufufufufu……要追究起来的话，我们也是认识的呢。对吧，‘来一发小姐’？”
“D•斯佩多？等等……”惊疑地回想起这个名字，试图躲在G身后的茜拉扭过头诧异地望过去，果然瞅见了这个曾经替他们接触岛附近的幻术屏障的德国军人——而就在目光与他相撞的瞬间，她才终于认识到自己被算计的事实，两眼一翻，险些要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裴多？！”
她堪称精彩的表情令戴蒙嘴角的笑意加深，颇有深意的视线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愚钝。
眼看着场面即将变得一团糟，身为彭格列家族首领的Giotto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茜拉诧异的反应和斯佩多那得逞的笑容来看，他已经能猜到她会忽然来到会议室都是戴蒙的恶作剧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种混乱的局面，就不该特意瞒着茜拉了……关于云守就是阿诺德的事。Giotto暗自腹诽，又瞥向一旁脸色越来越糟糕的铂金发男人，丝毫不怀疑他随时可能因原本严谨的场合被搅和得乱七八糟而用武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闭嘴。
“茜拉。”赶在某人暴走之前，Giotto不轻不重地开口，恰好阻止了要继续发表疑问的纳克尔，又冲插不上嘴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的朝仓阡陌和朝利雨月歉意地一笑，才重新看向小心翼翼地从嘴角微微抽搐的G身后探出脑袋的茜拉：“抱歉，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好像是发生了一些误会……”
顿了顿，他笑容温和无害地看了眼戴蒙•斯佩多，“不过要紧的会议正在进行……等结束以后再解决好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阿诺德？”
听到他的前半句话时茜拉还赞同地点了点头，等他整句话说全后她却差点被脚下一个不稳，刚想要替自己辩解些什么，阿诺德平静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已经响起：“会议结束前留在会议室外面。”
如果是要责问我勾引您之后偷走基石的事，就请放过我吧——茜拉欲哭无泪地将视线转向他，试图用眼神将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而对方则是意料之中的冷静地与她对视，唇线紧抿，显然是要对她的一切反应置若罔闻。
“也好，开完会我们就回去。”从她进来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塔尔波毫无征兆地启唇，理所当然地睨她一眼，像是没有听懂这位彭格列云守话里的含意，继续道：“我饿了，早点做饭。”
语罢，他好像是唯恐当事人听不出他挑衅的意思似的，表情平淡地转过头对上同样面无表情的阿诺德的视线。原本得到缓和的气氛再度僵化，茜拉在某一瞬间甚至忘记了面对阿诺德时的心虚，险些抑制不住冲动要举起唯恐天下不乱的戴蒙狠狠扔向这两个男人——假设她办得到。
“好吧，好吧——Giotto，阿诺德先生，塔尔波……我这就出去，并且待在会议室门口一步也不离开，绝不偷听你们的会议——等到结束以后我再给你们解释。”松开G的衣袖，她一面说着一面后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拉开门后匆匆向房间里的所有人道了歉，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会议室，阖上了门。
等耳边响起会议室大门合紧的声音，前一刻还在淡定地相互直视的两个男人同时撇开了目光，像是没有出现过方才那挑衅的话似的，各自敛下了眸中不满的视线。
“那么，继续刚刚的话题——”塔尔波将拢在外套口袋中的左手缓缓抽出，指间夹着三块不规则的灰黑色石块，“按照你们的要求，我用基石打造了三枚指环，并且不对你们是否能被它们选择做下任何保证。另外……作为交换，除了彭格列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以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刻意一顿，他的视线扫过会议室内每一个人的脸庞，最终落在了眸光一黯的金发男人身上：
——“我需要你的血，彭格列一世。”
屋内流动的空气仿佛霎时间一滞。
“不可以。”率先开口的是伫立在门边的G，他否定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眉心一如既往地紧拧：“血这种东西，说什么也不可以。”“我知道你们会担心，毕竟我们可以说还只是陌生人。”并没有对他的答复抱以不悦，塔尔波看上去就像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瞥向他，“不过我不急，而且总有一天你们会主动把它交给我的。”
“可以让我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塔尔波。”Giotto微微蹙眉，原本谦和的神情褪去，一张白皙清瘦的脸上带上了几分肃然：“关于这一点，你昨天没有提起过。”
而塔尔波全无要解释的意思，随手将手中的两块石块分别抛给了纳克尔和阿诺德，留下一颗在手心里无所事事地掂了掂——“因为这件事暂时不能让茜拉知道，现在也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当做你们同意了，总之，先看看你们能不能被指环认可吧。还有……你们的雷守在哪里？”
与此同时，被多方明示暗示留在会议室外的茜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她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可很快她便发现这是让自己心情越来越糟糕的催化剂——直觉和现实都告诉她，她被耍了。不仅仅是被D•斯佩多给玩儿了一把，她还被Giotto摆了一道。上帝作证，昨天她就不该完全没有怀疑Giotto那散发着金灿灿的圣母光辉的笑容，什么冷艳高贵的云守，他根本就是早知道阿诺德认识她——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仔细回忆着两个多月前的琐屑事，茜拉不难将一些可疑的线索串联起来，加以夸张的构想来得到一切疑问的答案。
但这答案也是最糟糕的。
不论是他前往瓦杜兹以前刻意去一趟农场“视察工作”的可疑行径，还是在那之后她轻而易举地在办公室里找到的彭格列的资料，又或者是对他进行勾引作战时他那冷静却配合的态度，都在告诉她一个明显的事实——她被他利用了。那可笑的洋洋得意的心理此刻已成为无形的标签贴在她的脑门上，标识则是显眼的“傻帽儿”。
窝火地埋下头挠了挠自己的金发，茜拉简直想要一脚踹垮一面墙来发泄。
就在她眯起眼压抑着这疯狂的冲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茜拉小姐？”“古莉娅……？”反射性地扭过头去，茜拉果真瞧见了声源处那个年轻的墨绿发女人，总算是暂时将被利用的事抛在了脑后，愉快地跑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噢，能见到你平安真是太好了——果然阿诺德先生是把你送来彭格列了吗？”
没料到她如此热情的反应，古莉娅微微一愣，便同样高兴地笑起来，张开双臂回拥她：“是的，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茜拉小姐。不过……看来还是你把基石带来了呢。”
“‘还是’？”揪准了她微妙的措辞，茜拉迟疑地松开拥住她的双手，在瞧清她顿时夹杂起歉意的眼神后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啊好吧……我想我懂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阿诺德先生在利用我，对不对？”
“茜拉小姐……”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失落和责备，古莉娅自责地拧起双眉，无意间瞥了眼会议室紧闭的大门之后不禁短叹一声，歉意地垂下脑袋——“我很抱歉，茜拉小姐。你已经见过阿诺德先生了吗？想必他不会同您解释这件事……能不能陪我去厨房替大家泡红茶呢？如果你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茜拉皱紧了眉头凝视着她，就算是恼火也狠不下心来在古莉娅面前发脾气——她能够理解她为难的处境。偏首看了眼身后的会议室，在犹豫片刻后，茜拉还是赌气地一挑眉，随即冲古莉娅粲齿一笑：“我当然很乐意陪您去泡红茶。所以，能请您把一切都告诉我吧，古莉娅。”
——于是她把会议室内某个人的交代丢在了一边，一派轻松地跟着古莉娅走向了厨房。
古莉娅给出的解释并不复杂。阿诺德办公室里那份关于彭格列的资料的确是刻意让茜拉看到的，他一早就调查清了茜拉曾经在瑞德庄园工作并且与Giotto和G是旧识的事，因此在帕尔米的旅馆中他故意配合让她偷走基石，随后若无其事地和古莉娅一起来到西西里，布置好假基石的线索来转移切尔涅追踪基石的方向——目的就是令基石安全地流向彭格列。
可他没有算到的是，茜拉并未因与Giotto是旧识的关系而义无反顾地带着基石投靠彭格列，尽管最终基石还是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彭格列这边。
“于是，我就像个傻瓜一样，除了因为过分谨慎而没有直接把基石给彭格列以外，从头到尾都在被阿诺德先生利用。”冷静地将泡好的红茶倒进精致的茶杯里，茜拉点了点头作出结论。
古莉娅闻言双手一颤，差点将茶洒出来——她抬起头看向茜拉，不出所料地发现她的脸色相当差，嘴边早已没了先前造作的咬牙切齿的笑容，眉心皱得像是桃核。这是古莉娅认识茜拉以来，头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不是的茜拉小姐，我想阿诺德先生他……也是有顾及到您的安全……”
“我可真希望是这样，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古莉娅。说到底我就像是个承载基石的保险箱，阿诺德先生在意的显然只是基石的安全。您喜欢被利用吗？我想除了被虐狂，没有人喜欢这样。”茜拉摇摇头，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语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更何况我一向自视甚高——您要知道，通常情况下都是我来利用别人，所以比起普通人，我更讨厌被利用——我知道我的智商的确不及阿诺德先生，可这是另外一回事。”
说到这里，她没有给古莉娅再说些什么的机会，手脚利索地将茶杯搁进她手边的托盘里，便端起托盘侧过身示意她：“我们走吧，古莉娅。我想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
“……嗯。”踟蹰了两秒，古莉娅还是点了点头，端起另一个托盘同她一起离开了厨房。并不是不想替阿诺德说话，只是古莉娅很清楚茜拉说得没错——在这个缜密的计划里，茜拉对于阿诺德来说的确仅是基石的载体而已。这一点，相信茜拉比她更清楚，所以不管她说什么，恐怕对她的火气都只有火上浇油的作用。
她们端着泡好的红茶回到会议室门口时，会议恰好结束。首先踏出会议室的是揉着太阳穴看起来有些疲惫的G，他抬眼便瞅见了两人的身影，在接过古莉娅手里的红茶并礼貌地道谢后，不忘对茜拉交代：“喂，疯子——塔尔波跟Giotto还有话要谈，你……”
话里后头的内容还未说出口，就被随后走出会议室的铂金发男人冷淡地打断——“借用你们的书房。”
G皱了皱眉，本想要说点什么来表示不满，在看到阿诺德和自己擦肩而过后熟稔地掏出手铐铐住茜拉的手腕、略显不耐烦地把她手里的托盘丢给古莉娅便将她拖走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被不容分说地铐住的茜拉则没那么安分，虽说她正在气头上，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到怄气地蛮力把手铐挣开。她不忿地晃着被铐住的左手手腕，让两环手铐之间碰撞得咯噔作响，试图表现出自己的不愉快：“嘿阿诺德先生，这可不是对待女士的绅士态度——严格说上来我可是您曾经的手下，您好歹也得对我尊重点不是吗？”
“哇哦，曾经？”停下脚步，阿诺德略略眯起湖蓝色的眼眸，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拽到跟前来，也不管是否是刚刚借过的书房，顺手推开最近的一扇房门就把她拖进了房内：“不要忘了你诈欺犯的身份。擅自离职的事情我不会追究，还打算得寸进尺吗，你？”
猛的一拽让她险些跌倒，及时稳住了脚步，茜拉倒是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彻底惹恼，用力抬手便硬生生地扯断了那禁锢住她手腕的锃亮手铐，愤恼地退后几步，挑起下颚作出绝不服输的姿态与他对视：“不会追究？是呀，您当然不会追究——再怎么说您都成功利用我把那该死的石头弄来彭格列了嘛，我们可不是扯平了吗？”
她刻意强调了“利用”，几乎是瞪圆了眼怒瞠着面前的男人。
在气这个？被她怒瞪的阿诺德自然是明白了她恼火的原因，由她几句顶撞的气话而激出的一点愠怒也消退下去，在和她对视良久确认了她全无退让的意思后，终于从容地阖上身后的门，波澜无惊地开口：“过来。”
语调虽和往常一样不容置疑，却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不同——恰在气头上的茜拉当然没有注意到里头微乎其微的安抚意味，听到这命令式的发言之后更是退后了一步，坚决而镇定地直视他：“我拒绝，先生。”
顽固的态度令阿诺德挑了挑眉，也没有强行要求她到面前来，冷哼一声，讥诮地翘了翘嘴角——“就在为我利用你而发火吗。一开始选择留在列支敦士登就是因为那块基石，既然对我抱着警戒心，只要牵扯到基石就不可能相信我的任何话——这样的你，就算我叫你带着基石来彭格列也会觉得是陷阱，不是吗？”
“没错，我的确会觉得是陷阱——就像两个月前顺着您的计划偷走了基石我也没有将它交给彭格列，因为一旦它惹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并未因他的讽刺而退缩，茜拉挺直了腰杆毫不犹豫地承认，那直白的模样像极了不讲理的小鬼，理直气壮得好笑：“您就是料到了这些才会给我下套，利用我的疑心——可这又怎么样？您还是利用了我——我讨厌被您利用。”
停顿下来，她甚至想要狠狠跺脚，好发泄要烧红了眼的火气：“您怎么会知道呢，您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我说过我爱您，哪怕是您交代给我一些麻烦的任务我都会去完成，可我受不了被您利用——所以我很生气，阿诺德先生——我气得想要用力关上门离开这见鬼的房间，我宁可再也不要……”
“那就跟我在一起好了。”她愈来愈激动的话被铂金发男人不咸不淡地打断，就好像在叙述顺理成章的事情一般字句平缓，深邃的湖蓝色眸子安之若素地看着她霎时愣住的身影，“不想被利用的话。”
“……您说什么？”茜拉觉得自己肯定露出了愚蠢而滑稽的惊愣表情，在大脑短暂的空白过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想要比刚才更加恼火地冲他抗议，底气却明显不足了：“别开玩笑了！您想要借此转移我的注意？没门儿，先生——我还不至于愚蠢到……”
阿诺德蹙了蹙眉，对于她顽抗的态度失去了几分耐性，加重语气制止了她的口无遮拦：
“跟我在一起。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再遇西西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