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忘川·零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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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方尾音的消散，四周陷入了莫名诡异的安静气氛中。周围举着枪的无数黑衣人面罩下的双眼锐利地凝视着两人，一时间沉默席卷了整个房间，静谧的仿佛连微小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Giotto默然良久，抬手抚上眉间，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认为这是个有意义的赌局，布兰德利先生。”
“还在试图避免战斗么？不得不说你真是天真的可笑呢……彭格列一世。”
布兰德利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向前走了一小步，对嘴角扬起的弧度间弥散的恶意并未做出丝毫掩饰。
Giotto稍稍垂下了眼帘，并未做丝毫解释。
悲悯与仁慈，并不是统领黑手党最有力的利器——他何尝不知。
然而走到现在这一步，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范畴。黑手党世界是个污浊的泥潭，从最初的最初踏进第一步时起，他就已经再也脱不开身。
但那时他又怎能预见，本是为了避免鲜血与战争的彭格列家族，竟会发展到现在这般模样？
血腥。残暴。杀戮。不容明说，不可避免。
——尽管这一切都非他所愿。
“……BOSS？”
注意到男人璨金色的眸中一闪而过的不知名的强烈情绪，阡陌有些迟疑地开口，然而刚刚唤出了最近才熟悉起来的称呼，往后却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得将话音生生地截在了原地，讷讷许久才有些笨拙地低声说，“您……您不用在意别人的话。至少我会……我会在您身边。”
——我会在您身边。
女孩怀着自己都不知是什么心情便脱口而出的话清晰坚定地递入耳畔，Giotto怔了一下，旋即唇边挽起了一丝柔和的弧度，“谢谢你，阡陌。”
转过眼眸，眼底蓦然滑过一丝有些冷凝的喑然，不着痕迹地将女孩护在身后，无暇思考带她来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Giotto抬眼直视面前脸上犹带冷笑的布兰德利，淡淡抿了抿唇，“即然这样……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似是十分赞扬地拍了拍手，嘴角略带嘲讽讥诮的笑容缓缓加深了些许，“混乱的善恶观，摇摆不坚定的立场……你根本没有做第一黑手党BOSS的资格，彭格列一世。”
被纯黑色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随着手臂的动作抬起复又落下，半敞着的门陡然被什么力量推动，瞬间闭合。四周微弱的光影中隐隐传来无数子弹上膛的声音，阡陌缩了缩身体，努力使自己不因此时瞬间翻天覆地般的变故而瑟瑟发抖。
从女孩望向自己的眸中明确看到了名为‘害怕’的情绪，Giotto皱了皱眉心，后退一步尽力让自己的身形完全庇佑住女孩娇小的身体。
布兰德利有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抬起了手，一束闪耀着金橘色光芒的火炎便猝不及防地向对面袭去。
而此时的Giotto正稍带歉意地面向身后的女孩，温和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完全没有预料到布兰德利的偷袭。阡陌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大脑似乎当即当机了一般，旋即丝毫未加思考便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而却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那时她想到的，不是怀尔德指派的任务，不是还未搜集完全的情报，不是长久盘踞在脑海中纷乱凌杂的林林总总，不是有时会突然出现在心底引得她莫名迷茫的不知名的感情，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只不过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被推到一旁的Giotto顿了顿脚步站稳了身体，视线带着冷意扫过布兰德利的脸，随即也立刻抬手释放纯度极高的火炎，将对方的攻击方向强行冲散到了一边。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彭格列一世？”布兰德利转过身体，同时调转了火炎的喷射方向，与对方掌心释放出的火炎直接对峙，一时难分仲伯之间。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Giotto火炎的力量渐渐压过了布兰德利，然而后者却没有半分惊慌，嘴角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缓缓缩小了火炎的强度，布兰德利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是时候了。”
旋即便是一声枪响，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的同时，Giotto的背后似乎被什么强烈地冲撞，一时之间血腥味乍然散开，直直钻入早已呆立在一旁完全无法反应的女孩的鼻尖。
“快逃……”
她似乎看到对方的微微张了张口，从唇形勉强辨认出了一个单词。阡陌发着抖移动双腿，却只能挪动一小步，布兰德利冷眼看着女孩惊恐的眼神，一束火炎便遏止住了她还想继续向前的步伐。
女孩张了张嘴，努力试图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而不成形的音节。
枪声接连响起，鲜艳的血色争相绽放在眼前，刹那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BOSS……Giot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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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的一切就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身体仿佛被深层意识中的什么彻彻底底地操纵了，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下意识地做出动作，似乎将自己在怀尔德实验基地的三个月里积攒的一切机能全部爆发了出来一般，以从未企及过的速度来到对方的身边，费力地扶起几乎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甚至连左肩被一记冷枪贯穿都未曾松开手。
然而不知为何，布兰德利却手一挥让身边的狙击手停止了射击，目送了女孩努力搀扶着重伤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开门离去。
唇边噙着的弧度在冷光的映衬下显得莫名诡谲，布兰德利重新抬起酒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酒渍，恭敬地转身对着一直隐匿在暗处的男人浅浅鞠了一躬——
“这样已经可以了吗……怀尔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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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阡陌的肩膀与四肢都因长时间的用力而钝钝的发涩发痛，她才不得已将男人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四下张望了许久，发现似乎没有敌人追过来，阡陌立刻松了一口气，全身瞬间便放松了下来，旋即便感到受伤的左肩一阵钻心的疼痛。
当痛感初次传来时便已经是超乎寻常的尖锐刺骨，伴随着痛意达到极致甚至已然麻痹的触觉，仿若利刃一刀一刀将骨肉逐寸凌迟，榨干了仅存的最后一丝血液。
阡陌按住伤口缓缓蹲下了身，视线不经意扫过倚在一旁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浮现病态苍白的男人，仿佛忽然之间又有了某种支撑下去的力量，咬着牙扯下衣摆柔软的布料缠在伤口上草草包扎了一番，挣扎着直起身来到男人面前，重新抬起对方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肩上，努力挺直背脊沿着小道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前行。
感觉到身体受到的重力减轻了不少，Giotto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不期然看到的是女孩微带些许薄汗的清秀侧脸。
被厚积云层阻截了大半的阳光带着些许阴翳零落在女孩单薄的眉眼间，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同与往常的笃定甚至决绝的神情。注意到他的目光，女孩转眸不经意间对上了对方金色的眼眸，旋即很大幅度地怔了一下，暖棕色的瞳孔中刹那间溢满了惊喜。
立刻顿住脚步，女孩有些手足无措地捻了捻袖口，讷讷许久也理不出一句通顺的话语。尽管身负重伤，Giotto还是很认真地等待了半晌，但随着一阵阵愈加强烈的模糊感冲撞着视网膜，终于还是开了口，声线已带上了些许轻微的颤音——
“西西里的东南方……近郊的熔岩洞……”顿了顿，有血沫从唇边无法抑制地溢出，将纤尘不染的洁白衬衫染上了鲜艳刺目的色泽，“是很久以前我和G经常去的地方。很偏僻，大概不会有人找得到……”
微微愣了愣神，女孩便立刻明白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立刻调转方向向对方说的位置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去，已经无法再加快的步履不自觉地显现出了似乎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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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非常满意你的表现呢……亲爱的奥德赛。”
直言不避对方的名讳，已然年过花甲的老人满头银丝，却显然老而弥坚。缓缓支起胡桃木的粗粝拐杖，从椅上站了起来，视线在扫过布兰德利的脸时肯定地点了下头，嘴角挂起了和蔼的微笑。
然而一转身，嘴角的笑意便立刻化为了冷厉的弧度。怀尔德不知对着何处轻微地颔首，旋即一阵浑浊的空气掠过，陡然间前一秒还面带笑容等待赞扬的布兰德利的胸口就已经被一只短匕贯穿。笑容蓦地凝固在脸上，布兰德利带着困惑而不解的神情仰面倒了下去。
柔软的白色丝绢擦拭下了匕首上沾染的血迹，突然出现的男人敛眉深深低首，神态谦卑而恭谨，“怀尔德大人。”
“来的很是时候呢……安德烈。”唤着自己养子的名字，怀尔德转身动作温吞地复又坐了下来，手指漫不经心地轻叩着身旁的漆木扶手，“将布兰德利家族收入麾下的准备做好了么？”
“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怀尔德大人。”不敢稍有半分迟缓，安德烈立刻回答道。
“哦？”给予了对方一个奖励的眼神，怀尔德的手指扣住下颌，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这样一来，所有的条件都齐全了呢。”
“只是……怀尔德大人，属下还是不太明白。”迟疑了一下，安德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口，“明明你已经设计将彭格列一世套入网中，又为什么还要放虎归山？”
“呵……”怀尔德轻笑了一声，并未作答，很久之后才微挑起眉开了口，“只有这样，才能让彭格列一世完全放松对DR-1807的警惕，从而她就能接触到彭格列家族最核心的机密……等到借助她将彭格列家族从内到外掏空、杀掉彭格列一世后，她……我自然也不会留。”
眼前的老人笑容依旧和善慈祥，安德烈却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一股森冷的寒气沿着脊背直冲头顶。慌忙将头垂得更低，他诺诺应道，“是，怀尔德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忘川·零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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