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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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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宁死不从,我也没强求,反正网上也可以查到很多乱七八糟的资料。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充满了各种奇迹,忽然有一个瞬间对某个人动了心,可能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一次低头,或者一个微笑,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这一秒与下一秒在刹那间就变得很不一样。
不知谁说的,缘分,始于好奇。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推开张起灵的病房门,我探头往里一看,他似乎早就醒了,正半躺在病床上,背靠软绵绵的枕头,打着石膏的右手手臂牢牢地固定在胸前。
他朝我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窗外有棵梨树正打着雪白的花苞。
这是最普通的单人病房,只有一张干净的单人床、一个摆着空花瓶的床头柜和一张靠椅。
我不禁倚在门边,头一次能这般清楚的打量他,他已将伪装卸下,模样也并不算有多俊美,却如墨般沉静祥和,长长的刘海遮住前额,脸苍白削瘦,因失血过多显得有些透明,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单薄,减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势,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无害。
初春的气温还有些凉。
我走过去,将雪白的被子慢慢展开铺在他身上,一边开口道,“医生说,您需要静养,所以您一年内不能下斗了……”
他没什么反应。
网上说,如果别人不接受就继续死缠烂打,道理虽然明白,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尴尬的……
我忍不住摸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照顾您可好?您放心,我可以……”
他突然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我不由闭上嘴,可他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所以我也只好呆愣愣地回视他。
半晌,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有吃的么?”
我一愣,愣过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忙道:“有的有的,您想吃点什么呢?”
“随便。”他说完之后就转过头不再看我,径自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我现在回去做饭肯定不现实,只好打电话叫外卖,“随便”这种东西真的不好弄,于是我点了一些我爱吃的菜给他。
外卖送过来后,我见他左手举着筷子动作艰难地往饭盒里夹菜,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对他道:“我来帮您吧,再这样下去饭菜都凉了……”
他停下夹菜的动作,抬头看着我半晌,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只好当他默认了,取过他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排骨送到他嘴边。
等到我手举得发软几乎快要握不住筷子的时候,他老人家终于张开金贵无比的嘴咬住排骨,面无表情地开始咀嚼。
真难伺候啊。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体质。
养病的日子相当无聊,我托哥哥找了一些书给他看,什么财经社科,什么旅游休闲等等等等各类型杂志一应俱全。
只是哥哥临走前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没放在心上,捧着这些书放在张起灵的床头柜上,笑道:“给您解解闷。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挑了几本我常看的,您随便翻翻吧……”
他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从里面随意抽出一本。
我看见他的嘴角有些微抽动,这不禁让我觉得相当不可思议,等看清楚那本杂志的封面,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花花绿绿的封面上一个重点部位打了马赛克的赤裸女郎正对着镜头搔首弄姿。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看教科书一样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翻阅完那本带有颜色的杂志,然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眉毛都没动一下:“你……常看?”
“……”我一口血哽在喉咙,想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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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
这一天,我安顿好张起灵,一推开自己的病房门,不出意外地看见爸爸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警惕地瞪着爸爸手里提的保温瓶,爸爸依然笑眯眯地打开瓶盖,又是一股浓郁的鸡汤味道!
我无力扶额。
“来,宝贝儿,再喝一口……”爸爸舀起一勺澄黄喷香的鸡汤递到我嘴边,诱哄道:“爸爸保证,这是最后一口了……”
我立刻用眼睛抗议,这是几个最后一口了!每天三餐都要喝鸡汤我都快吐了!前辈子我是不是跟鸡有仇啊?!
见我非暴力不合作,爸爸桃花眼一瞪,毫不手软地把汤勺塞进我嘴巴,嘴里念道:“宝贝儿你该好好补补了!一下子瘦了这么多,也不怕我们心疼……”
我被堵住嘴,只好无奈喝下,捏了捏自己最近因进补过度有些虚胖的脸蛋:“爸爸,我现在有一百多斤了……再补下去变成一个大胖子你们就不心疼?”
“怎么会?”爸爸立刻眉开眼笑:“你小时候胖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比你哥哥胖多了抱都抱不动,肉乎乎的可好玩了……”说完又笑眯眯地递上一口鸡汤,大有将我重新变回小胖墩的架势。
眨巴了下眼睛,我一阵无语。
“解总,这是令千金左肩的X光片。”我的主治医生把光片递给母亲,指着上面道,“恢复情况良好,骨头已经逐渐开始愈合,从现在起要慢慢调养,左肩最好暂时不好使力,免得留下后遗症……”
母亲点点头,继而问道:“霜儿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笑道:“明天就可以。如果解总有什么不放心,还可以留在医院多观察些时日……”
母亲沉吟片刻,回过头问我道:“霜儿,你的意思?”
“唔……”我千辛万苦咽下嘴里的鸡汤,连忙回道:“明天吧,我明天就出院。”——住院=喝鸡汤,实在太不划算了!
“好。”母亲点头答应,“就这样。”
医生正要离开,我忙叫住他,“张先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我母亲一眼,笑着回道:“张先生的伤势恢复情况比我料想得要快很多,几天以后就可以拆下绷带了,平日里只要好好注意,不要做剧烈运动,好好做复健,就可以痊愈……”
我点点头笑着道谢。
爸爸在一旁哼哼唧唧:“不肖女啊不肖女,有了情人忘了爹,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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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是个很听话的伤员。
我托着下巴看向他。
以前从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安静的人。
这些天他很少说话,有时望着窗外愣神,有时盯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垂下头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仿佛从来不知疲倦。
夕阳的余晖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亲吻上他的面颊,橘色的光晕柔和了他坚毅的侧脸,他的眸底幽若深潭,即便偶尔抬头看人一眼也是无悲无喜,好像经历过千种百回的喜怒哀乐,天塌下来都是这样的波澜不兴,泰然自若。
清风轻轻吹开他颈项的发丝,露出白皙细致的线条,错觉般柔弱似凡人。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又受过多少磨难呢?
我有时会思考。
屡屡想问,一触及他眸里的那片黑就怎么也问不出口了。这样强悍的一个人也有过痛苦与悲伤,想着想着心底突然有什么东西软下来,化成了水,一滴,一滴。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笑着对病床上正在看书的张起灵道。
他翻书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唔……”我想了想医生说的话,“还要过些天吧……但是医生说您最好做做复健,这样的话可能还要过一个月左右……”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我也明天出院。”
诶?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医院条件还是不错的,留下来对您的伤更好,何必这么着急?”
又是一阵沉默,他转头看着窗外,我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时间了……”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沉寂,其实我很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这画面真的太萧索,好像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